他點燃了一支煙,用力的吸了一口,然後猛烈的咳嗽著。他的手在顫抖,眼睛裏渾濁一片。小泉弘毅搶進一步說:“大人,新官上任就得雷厲風行,這樣才能有製造出一種新官新氣象的感覺。”他又吸了一口煙,然後說:“茲事體大,容我再想一想。”小泉弘毅說:“大人,若果拖延的時間一長,雷厲風行的感覺就沒有了。”
夜幕之下,東京城裏的大部分人都從下班模式轉換為娛樂模式,他們成群結隊來到娛樂場所。歌舞伎町從來不缺來客,獲野瑰園忙著招呼前來光顧的客人。川島秋子也忙的分不開身,喧囂的生活讓她變得像一粒灰塵,時而被吹到了這裏,時而被吹到了那裏。山本知市和田中隆三躺在被窩裏,田中隆三的雙手抓住對方的一隻手臂,腦袋也靠在對方的肩上。山本知市嘴裏叼著一根雪茄,煙灰不時跌落在煙灰缸裏。
他說:“你說那個小泉弘毅的提的建議怎麼樣?”田中隆三說:“大人怎麼想?”山本知市長歎一口氣說:“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不過他說的也太有道理了,這反而讓我感到有些疑惑,難道他在準備這個建議的時候,已經做了很周密的策劃。”田中隆三說:“我覺得他的建議還是有漏洞的。”山本知市說:“說說看。”田中隆三說:“他提到了山口組和風俗社,並且說這兩個組織不能作為被打擊的重點,他說出的那些顧慮都有道理,問題就出在這裏,他沒有找到突破點去對付他們,而是以此為借口推卸責任,你在表態的時候,一定要非常堅決的說山口組和風俗社必須嚴密監視,一旦返現有違法行為,堅決打擊。”
山本知市笑著說:“算了,這種事還是找別人商量,你主要是用下半身來伺候我。”田中隆三小臉飛紅,柔聲細語的說:“大人說的是,我不過是隻具有大專學曆的人而已,拿我當股肱,這是不對的。”於是兩個人開始那一種非常低級的娛樂,持續的時間很長,兩個人玩出一身臭汗,然後跑到浴室去衝澡。明日,他們都起得很晚,洗漱完畢之後,山本知市說:“我差點忘了,在東京所有的暴力社團都有法律顧問,他們會想出各種辦法來規避法律,在法律的縫隙中自在穿行。我要想做事,不請一位法律顧問,難免要觸犯法律。若是暴力社團的做法都合乎法律規定,而我的做法動輒就違反法律,如果真有這樣的情形出現,我的處境可想而知。”
田中隆三那個時候正在衛生間解決個人生理問題,聽對方這樣說:“大人的深謀遠慮,別人遠不能及。”山本知市說:“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田中隆三一聽就愣住了,說:“什麼我來辦?”山本知市說:“你負責替我物色一個法律顧問。”田中隆三聽了,搖搖頭說:“我可不是個有知人之明的人啊!我怕我會埋沒人才。”山本知市說:“你能夠跟我把關係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說明你在識人、經營人際關係上還是有一點本事的,或者是有一點福氣的,就讓我沾一沾你的福氣吧!”田中隆三摁了一下水閥,然後馬桶裏響起嘩嘩的流水聲。
田中隆三臉色看上去白皙了不少,皮膚也顯得更加水靈。山本知市走過來雙手捧著田中隆三的臉,眼光裏慢慢的都是愛意,說:“寶貝兒,你真是太美了,想不到你去了一趟衛生間,竟變得這樣嫵媚。”田中隆三立刻把臉歪過去,口中說:“大人就會拿人家說笑。”山本知市說:“我真的要向你好好的討教,這樣我好去討好首相大人,隻要把他老人家服侍好了,我一定可以加官進爵,前程似錦。”就在這個時候,擱在書案前麵的哪一部白色電話響了,田中隆三過去拿起來說:“喂!”電話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她說:“我心情不好,你能陪陪我嗎?”田中隆三說:“我還在陪長官。”她說:“你陪完長官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好嗎?”田中隆三說:“陪長官哪有個完。”
山本知市一臉好奇,湊過來說:“是一位女子?”田中隆三說:“是。”山本知市說:“她要你陪她?”田中隆三雙眉緊鎖,說:“我哪有空陪她?”山本知市說:“你沒有我有啊!”田中隆三立刻就愣住了,半晌才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我曾經向你推薦過她,她是一位織女,叫井上純美。”山本知市臉色鐵青,說:“你居然把你自己用過的女人推薦給我?”
田中隆三立刻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眼淚如長河奔流,拖著哭腔說:“大人明鑒,我身上一個重要的部件早就被風俗社的人給打壞了,這你是知道的,我連作案工具都沒有,怎麼用她呢?”山本社長撫掌大笑,說:“這樣吧!你給她說,就是你要去陪她,然後我替你去。”田中隆三無奈,隻好照辦了。井上純美放下電話,心中滿是喜悅。她像是一隻在囚在井底的小鳥,現在就機會出去放風,她不知道有多高興。
人生的監獄不僅是你居住的地方,你工作的地方,其實隻要你是孤獨的、無助的,無論你走到哪裏,你都不能離開那座關押你的監獄,除非有一個你自認為是朋友的人能跟你說一會兒話,僅此而已。曾幾何時,她曾經利用自己的職權保護過田中隆三,也因為曾經這樣做,而給她招來了無妄之災,田中隆三欠著她的人情,所以她在田中隆三的麵前,總要比在別人跟前有理。按說她已經度過了最苦的時光,可她還是看不到希望,她是那樣年輕,人生如此漫長。她也發覺自己開始越來越依賴這個田中隆三了,因為他看起來越來越強大,雖然她也心裏也明白,田中隆三雖然當著她的麵還維持一個紳士的形象,一旦她不在眼前,他就把麵具撕下來,變成一個極端冷漠的人。
經曆過苦難的人,都變成了鐵石心腸。井上純美幾乎是在一秒一秒的數著時間,希望早一點到晚上好去見哪位故人。她準備了一車話想對他說,可越是這樣的時候,時間似乎變得格外有些慢。不同的人生經曆,對時間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在北海道放羊的人,他們早上出去放羊,晚上才趕著羊群回家,幾乎整個白天都是在野外度過的,麵對的隻有單調的自然風光和那些羊。他們每天的工作就是等著天黑回家,而對於另一些人就不一樣了。
他們會參加各種各樣的沙龍和派對,會去見一些頭麵人物,這些人的照片經常被登在報紙的頭條,做完大事,還和自己的小情人貓在歌舞伎町的情人酒店裏共度良宵,這樣的時光是那麼美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公不作美,今日來點她的客人非常多,她隻好吊出飽滿的熱情來伺候客人,終於把他們一個個都打發走了,她才去浴室衝了個澡,然後給自己的身上噴了香水,之所以這樣做,是不希望對方在她身上那些客人的味道。她特意帶了一條正宗的古巴雪茄煙,打算要送給對方。她對著鏡子整理著自己的頭發,刻意把頭發劈下來。
在熒幕中的女子在做那事的時候,她們的頭發一般都是披下來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她們的狀態比較鬆弛,她們不是在例行公事,而是真正在享受這個過程。所以客人們來到店裏,要個她做那種事,無論她的服務有多麼周到細膩,技巧多麼令人叫絕,她的頭發總是要紮起來,表麵上是為了方便,其實不然,她這樣做就是因為在此刻她的潛意識在提醒自己正在做的事其實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她心裏想的是快一點把事情做完,早一點拿到自己的報酬。客人們來到店裏,都有這樣的體驗,就是她的衣服總是很少,見麵之後幹淨利落,幾乎是在瞬間就把衣服剝個精光,可見這個動作在她的生活中重複了太多次,以至於做這件事的時候快如閃電,幾乎讓人看不到過程中的美。
做這種事的時候,客人不會求快,就像是喝咖啡。最好的咖啡,你要看到咖啡的全部製作過程,等所有的工序都走完了,然後才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遞到你的麵前,這個時候你慢慢的把它喝下去,喝完了還要回味很長時間,這才叫喝咖啡。過分的簡化,會讓所有的事情失去了它的味道。織女們希望快速的結束這件事,原因就是她們不希望和客人之間在事後產生任何瓜葛,如果過程做的太過於細致,織女會以為自己進入了一場戀愛,而不是在掙錢。
她幾乎沒有化妝,這是女人極端自信的表現。裏麵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外麵套著一件白色的風衣,脖子上係著一條粉色的絲巾,下麵是一條淺灰色的牛仔褲,腳上穿著黑色高跟鞋。她把自己耳朵上的兩個鑲嵌著紅寶石的耳環拿了下來,在鏡子麵前端詳了很久,終於出發了。他們約見的地方就是歸來酒店,川島秋子專門把他們安排在一個靠近街道的房間,你可以一邊關上街景,一邊和對方聊天。到了目的地一看,發現田中隆三根本就沒有坐在那裏,山本知市手裏端著咖啡,笑眯眯的看著她,她愣了好一會兒,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山本知市站起來走到她麵前說:“你就是井上純美吧!幸會,我叫山本藤原。”
井上純美還在發愣,山本知市說:“坐吧!”井上純美坐下來擠出一絲笑容,說:“田中隆三呢?”山本知市說:“他有事不能來了,委托我來見客。”井上純美目中泛起一絲怨色,說:“我是客嗎?我救過他的命,因為他我落得這步田地,她居然說我是客。”山本知市說:“對啊!我就看不慣他把你說成是客。我是東京都的知市,有什麼問題隻要我力所能及,一定效勞。”她極力壓抑著自己胸中的怒火,輕描淡寫的說:“隻希望你多多照顧田中隆三先生。”此言一出,山本知市立刻就愣住了,他褲子裏一下就濕了,渾身開始發抖,井上純美站起來說:“需要叫救護車嗎?”山本知市擺了擺手說:“不妨事。”她問到了桌子底下散發出來的騷味,為了不讓對方尷尬,也讓自己早點脫身,立刻告辭。
山本知市本想挽留,可自己的身體不爭氣,這也是天意弄人。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男人對於結發妻子是不怎麼知道珍惜的,外麵邂逅一個美人兒,娶回家賞玩幾日也就撂下了,若對方是有夫之婦,每次都冒著危險在一起廝混,那種日子才叫個帶勁兒。無論怎麼追求,因為各種原因就是不能如願,那才真的讓你輾轉反側、難以忘懷。望著井下純美離去的背影,他覺得非常失落,他似乎已經墜入了情網。夜色涼如水,明月冰如輪。山本知市抓住田中隆三的手深情的說:“親愛的,我已經愛上了她,你幫幫我。”田中隆三笑著說:“你忘了她是個什麼人了嗎?她不過是個織女罷了,隻要你肯花錢,想怎麼折騰都行。”
山本知市說:“誰不知道這個,我是說你能不能然她愛上我。”田中隆三說:“為什麼需要她愛上你呢?”山本知市說:“我跟她見麵,她因為沒有看見你而很失望,即便如此,她還請求我照顧你。她要是愛上我的話,也會願意為我犧牲,我就把她獻給首相大人,若是首相大人的身邊有一個為我說話的人,我一定可以獲得更多的利益。”聞聽此言,田中隆三曉得格外開心,說:“大人放心,我一定成全你們。”這個時候對方忽然用雙手握著田中隆三的腦袋,說:“看看我,是不是已經不年輕了?”田中隆三說:“知市大人器宇軒昂、風度翩翩,容貌俊朗、光彩照人,不盡女人會忍不住百般憐愛,就連我這太監也不能自持啊!”
山本知市笑著說:“當真如此?”田中隆三心髒砰砰直跳,說:“當然如此。”自從丟官之後,前知市老爺的心情就變得非常消沉,妻子已經和別男人住在了一起,他們揮霍這前任知市的財富,即便如此,妻子還是拒絕離婚,按照日本的法律,如果丈夫提出要和妻子離婚,那就意味著你要賠掉幾乎是全部的家當。老子已經損失了那麼多錢,你還敲詐老子的錢,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惡了。不光眼下最當緊的事還是賺錢養活自己,管家被解雇了。過去不問家務,所以不知道持家的難處。
為了解燃眉之急,他甚至賣掉了自己的地產和房產,從郊區租了一間屋子居住。接下來他利用自己的人脈在東京帝大謀了個客座教授的職位,本來這個職位是榮譽性質的,他不必來上課,對方也不用支付他薪水。如今他要來上課,而且還想領薪水。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所以校方表示願意接受。他還在同時在好幾個學校兼任客座教授,他的生活開始了一種新的模式,沒有助理,什麼事都是他自己辦,所以他變得空前忙碌。就連周末都難得出來玩兒一趟,不過是留在家裏打掃衛生,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睡覺了。上了些年紀,精神大不如前,又不容易入眠,另外有一點,年紀雖然大了,可他的零件還能用。整天吊在那裏沒有什麼使用的機會,上麵和下麵都覺得不舒適。好容易迎來了一個稍長一點的假期,他早早的就想著,一定去歌舞伎町結結實實的玩兒幾天。他越想越興奮,腦子裏在構思各種玩兒法。
小泉弘毅來到知市的辦公室門口,敲門之後對方說:“請進。”推門進去,隻見山本知市坐在那裏,臉上泛著紅暈,笑容中頗有些詭異。小泉弘毅說:“大人,警隊一直處在戰備狀態,這樣緊繃著神經,日子不可以長,否則警員們會受不了的,如果你沒有批準我的計劃,我就告訴他們行動已經取消。”山本知市想了想,說:“你的計劃批準了,不過你要記住我的幾條意見,希望你執行計劃的時候牢牢記住。第一不可以觸犯法律,第二不可以引起爭議,第三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動武,萬一動武盡量不要把人打傷,更要盡量避免把人打成重傷。打死人的情況要極力避免,要是出現了死人的事,不過在國內會引起風波,很苦能會招來國際上的批評。”小泉弘毅一聽,心想若是這樣行動還是取消的好,可要是怎樣不是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嗎?想了想笑著說:“我會安排,爭取圓滿完成任務。”
前知市坐著地鐵來到了新宿,然後步行進入歌舞伎町一番街,當時正是黃昏,他拄著手杖,一邊走一邊歎氣,口中說:“這裏多好啊!美女像雨點一樣多。”來到麗人店門口,遠遠的獲野瑰園就看見了他,雖然已經卸任,獲野瑰園還是不敢招惹他。恭恭敬敬的把他應進去,然後招呼他衝了澡,在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裏等著。粉色的燈光,讓人變得躁動起來。鬆下山花不在,他就點了井上純美,她進去之後,前知市領略到了另一種美,他激動地幾乎要大小便失禁。這一場搏擊,他仍舊不落下風,事情完了,井上純美要走,對方卻說:“我願意出錢和你共度一個通宵。”井上純美說:“好,我先去外麵衝個澡。”說著就出去了,沒一會兒獲野瑰園進來了,說:“老爺,你是要還一位織女,還是繼續使用上一個?”對方一聽這話就愣住了,說:“什麼意思?”獲野瑰園說:“按照我們這裏的規矩,每位織女服務客人的時間限製在兩個小時以內,中場休息的時間不得短語半個小時,如果急需點井下山花,請再等半個小時。”
前知市大怒,說:“你這是做什麼?專門要坑我,老子在煙花巷快活這麼多年,還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獲野瑰園說:“規矩總是在變嘛。”前知市掙的麵紅耳赤,說:“別想坑我,我要去風俗業監察委員會投訴你們。”獲野瑰園其實心裏也很拍,坑這樣一個人,終究還是有風險的,說:“老爺,不要這麼大聲嘛,吵到了別人別的客人我擔待不起。”埋伏在附近的警察聽見之後立刻報告給小泉弘毅,說:“局長大人,機會來了。”
小泉弘毅說:“行動。”於是一隊人馬手提著麻醉槍衝了進去,先把電閘切斷,屋子裏一下子就黑了。前知市一下子感覺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脅,於是撲上去就和獲野瑰園打了起來,等到警察舉著手電破門而入的時候,突然看見這一幕。獲野瑰園的衣服被撕成了布條,前知市的後麵插著獲野瑰園的一隻手,前知市手裏攥著一把布條。警員們瞬間愣在當場,小泉弘毅進來也愣住了,前知市突然破口大罵,說:“原來是你們合起火來坑我,好,老子跟你們沒完,你們等著瞧。”竟然就這樣走了出去,明日前知市去了首相官邸。
本來首相也沒空見他,聽說自己的這位老部下受了委屈,覺得應該見一見,見了之後首相老爺立刻就跳起來,咬著後槽牙說:“這樣對待我的老部下,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前知市跪在地上放聲痛哭,說:“請你千萬給我做主。”首相把他扶起來說:“這是誰幹的?”前知市說:“是山本藤原。”首相坐下來不說話了,前知市說:“他們合起夥來整我。”首相說:“你怎麼得罪了他?”
看首相的話變軟了,他立刻覺得再添一把火,說:“對方之所以要對付我,並不是跟我有什麼冤仇,而是要剪除你的羽翼,先把我從知市的位置上趕下來,然後再把我的名聲弄臭,然後逐漸把問題引到你的身上來。”首相說:“這些是誰告訴你的?”前知市說:“這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首相舉起了一隻茶碗,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