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後總讓人懶洋洋的想睡覺,這也是石磊最愜意的時光。可以在躺椅上小憩一會兒;可以看一會兒沒用的詩書;可以用手機跟人家有些曖昧的閑聊等。杯子裏的鐵觀音經過一個上午的續杯,已然沒有什麼茶味了,但他堅持每天隻泡一次。這常年累月的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正向居家過日子的男人慢慢轉變,能少花的錢就盡量少花吧。
這日不能照舊了,因為接到了堂兄的電話,自是要招待一番。盡管聽說堂兄落魄了,但他當年於自己有恩,豈能不銘記於心?況且自己不是那種勢利的小人,如果他混的好,自己未必願意看他的臉色,混的不好,該尊重還是要尊重,該招待還是會招待。而且還有很多關於他的事情還不清楚呢,也好趁機會聽他說說,別人的傳說畢竟是傳說。還有也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什麼?要是來借錢還真沒有,想想也很是慚愧。
路邊老梧桐的葉子已經很茂盛了,但總不能遮住整個天空,陽光照射下來總有些斑駁的影子。隨著微風掠過,那些斑駁的光影一直在來回的移動。石磊就在那斑駁的光影中見到了堂兄,心中大駭的同時也在仔細的辨認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堂兄的樣子變化實在太大了!原先頗有當官的樣兒,胖乎乎的腦袋加上頗為圓潤的肚子,手總是背在身後,真是個派頭十足啊!如今消瘦了起碼有三分之一的體重!肚子顯然是沒了,以前的一臉橫肉也被一些褶皺所取代,眼神裏還充滿著無限的沉鬱和迷茫。石磊心想這該是經曆了多麼大的變故啊?不由得心生憐憫起來,不過他已經是個理智的男人,很快正了正顏色走上前去。
“大哥,你怎麼瘦成這樣了?跟我到店裏去吧。”石磊微笑著招呼道。
堂兄見到石磊眼神裏瞬間掃過一絲光芒,邊跟上石磊邊苦澀的擠出一絲微笑道:“老弟啊,哥現在是走背運了,現在來投奔你來了,千萬不要笑話啊。”
“說這什麼話?都是自己兄弟,不要那麼客氣了,你這是怎麼了?從哪來?是為了公幹還是私事?”石磊邊走邊問。
堂兄有些疑惑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被人家騙了,倒了大黴了!哎……”
“哦,聽說了一點,不過做生意就是有風險,有折本的時候就有賺錢的時候嘛,也不必過於的氣餒。”石磊知道堂兄是要麵子的人,所以真能是安慰著說。
說說講講便回到了店裏,石磊給堂兄拿了凳子,由於他說已經吃過飯了,所以給他泡了杯茶。
“哪裏還有什麼公幹呀!我已經不幹村長,現在是跑出躲債呢!你大嫂和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都出來了,老家沒人了。”堂兄接過石磊遞過來的香煙點燃後說道。
石磊雖然早有心裏準備,但聽到他們一家都跑路了還是很驚訝,因為他們家在當地可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堂嫂又是很要強的女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高利貸每天上門逼債,那日子是沒法過,還不如一走了之呢!
“那堂嫂他們人呢?怎麼不帶過來?”石磊急切的問道。
堂兄喝了口茶回道:“他們都在江邊渡口那裏,孩子他舅舅家都在那邊幫人家拉貨,我們已經在那兒租了房子,準備在那找工作上班呢;二月我們就都出來了,先去的上海,那兒有朋友在做燒烤生意挺不錯,可考察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城管管的緊,所以就沒幹,但找了一個廠子上班了,可是兒媳婦總跟你大嫂鬧矛盾,後來兒子說到這邊弄個電焊門市,我們自然也就要跟著過來,你大嫂幫他們哄孩子,我還是要上班的;你大嫂那人要麵子,死活不肯來你這兒,說你們現在倒是在城裏買了房了,而我們還欠人家一屁股的債,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那有什麼?我們的房子也是按揭貸款買的,也欠著銀行幾十萬呢!對了,你到底欠人家多少錢?”石磊打斷問道。
堂兄眨眨眼道:“大概十多萬吧,我想在外苦幾年錢就能把賬還了,到時候我還是回老家去,我這人一輩子沒在外聽人家使喚過,這老了還出來打工,真是一個笑話呀!”
石磊心想老牛逼就是老牛逼,不論何時也不會跟人說實話,看樣子是永遠改不了了。不過也不能當麵拆穿人家,那樣他心裏不就更難受嗎?於是微微一笑道:“十多萬不多,兩三年就有了,不過要是太多就別還了,那都你的錯,不要連累兒孫倒黴,孫子該上學上學,可不能耽誤了!還有你究竟是怎麼被騙的?看你也是非常聰明的人呀!”
提起這事來就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了,堂兄的煙癮很大,一根接著一根不停的抽,同時他的思緒已經回到了前年的秋天。那是一個有著薄霧的早晨,他像往常一樣,背著手哼著小調往村委走去。此時也許是他人生最輝煌的階段,五十來歲的年紀算是年富力強,在村裏麵除了書記不就數他說話管用嗎?而且此時的農村正經曆著各種變化,有企業來投資辦廠,開發房產,土地流轉等,他都能從中撈不少油水,自己的家庭條件在親戚朋友中可以說是數一數二了,所以說心情是非常的不錯。就在他悠然自得的享受美好時光的時候,突然遠遠的便看見一輛轎車開了過來,鄉村的早晨並不多見車,所以也是有些好奇。不過車子在他邊上停下來時,他馬上便認了出來,這不是老表嘛!老表是做房地產包工的,這些年掙了不少錢,在村裏比較的風光,但見到堂兄還客客氣氣的,因為做貸款什麼還用的人家。於是老表搖下車窗,發了顆中華給堂兄,並問他有沒有事兒?要不跟他一起去城裏喝酒去?堂兄是個嗜酒如命的人,又愛出去玩,心想跟他去斷然是好吃好喝了,於是並沒多做猶豫便上了車,也就這樣堂兄掉進了坑裏。
一路上,老表說跟村上的楊四合夥在淮安承包了工地,大老板是福建人,一共三期的安置小區工程等等。堂兄隻是聽著,因為他對這些並不是很精通,但他知道這幫人很是掙錢,個個都腰纏萬貫的老板,別看自己是當官的,可遠不如他們呢,到現在轎車還沒混上呢!一個多小時後,老表帶著堂兄來到了工地的辦公室,楊四非常熱情的接待了他。點上煙之後,楊四便從包裏拿出五千塊錢,讓老表帶著堂兄去買些東西,也就是工地上用的一些小零碎。轉了一圈很快便買齊了,不過隻用了幾百塊錢,而剩餘的錢自然是進了堂兄的口袋,這也是楊四設局的第一步!
楊四沒有提出讓堂兄入夥的事情,隻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然後晚上又給送了回來。到家後的堂兄拿出那四千多塊給了堂嫂,自然惹的堂嫂非常的高興,試想村裏麵殺雞廠辛苦幹一個月也不過兩千多塊錢而已!哪裏有好處自然要往哪裏鑽,堂兄覺得這幫人幾千塊錢根本不當錢,跟他們來往自然弄夠撈到不少好處。此後一陣子堂兄就經常的跟他們搞在了一起,當然時不時的能夠得到不少實惠,大家處的就像親兄弟一樣!一天酒桌上,楊四跟堂兄攤牌了,說想邀他一起幹,這個技術人員管理等都不用他操心,隻是前期要墊付一部分資金,用於工人的夥食以及租借機器設備等,還有工人的工資,建築材料是大老板提供的不用操心。三個人合股大約也就每人投十萬的樣子,但要是工程全部完成,每個人大概純利潤都在一百五十萬以上,而且做好了別的地方還有工程,一年一百萬應該沒什麼問題。
堂兄很是高興,這等於撿錢一樣,看來自己真的是要發財了!雖然是很興奮,但他是有些城府的人,還是很低調的說要考慮考慮。其實他是會問堂嫂呢,他們家真正當家的人還是堂嫂,堂兄的身上從來都存不住錢的人。堂兄的牛皮吹的很響,考察了很久工地等等,說的天花亂墜,似乎是要錯過這個機會就會後悔八輩子!堂嫂看他近來拿不少錢回來,再加上自己的貪念,也就答應了堂兄入股。
堂兄在當地非常的有人脈,搞十萬八萬自然不費吹灰之力,同時他也時常的待在了淮安工地。他到不是因為投了資不放心,而是喜歡上了楊四帶他去玩,有錢的花花世界可真好呀!很快要到年底了,工程沒有結束拿不到錢,而工人工資是要付呀,所以隻能找錢來墊付,所以堂兄又搞了二十萬進去。
一期工程完工後,堂兄還了賬還有近十萬的獲利。這時人心不足的一麵暴露了出來,老表已經退出不和他們一起玩了,而楊四拉著堂兄兩人幹,說餘下的兩期更大,而且利潤會更高,因為很多東西都可以利用,掙個一百多萬肯定沒問題!堂兄和堂嫂都沒能抵住對金錢的欲望,想把網撒大了再幹一票大的,再次入了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