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德玉人沒進屋，嚷聲先到：“這是什麼環境啊？牆髒門舊屋裏黑，你陸玉生淨攢錢了！”
“誰呀？一大早就嚷！”玉生開門看，樂了：“是單總啊，哪陣風犯神經把你旋來了！”
“你看這屋子，黑了巴嘰，呆著能舒服？”單德玉晃悠進門，“啪”地把腋下包扔茶幾上，隨後走幾步身體癱進沙發裏。“走這幾步路還挺累。”
玉生坐在單總旁邊，笑問：“你今天咋突然對我們的辦公環境嚷嚷？”
“不為啥，看著不舒服唄！我們的車間辦公室都鋥明瓦亮。”
“你們大國企我敢比嗎？吐唾沫帶油花，撒尿含酒精！”
“別哨！你北企是台賺錢機器，你一年從平陽逗走十多個億，手下一群百萬富翁，你還裝窮！”
“啊！你今天來是吃醋的，我叫人去取幾瓶。”
“別扯了，我是來做你工作的。”單總坐直身子問：“聽說你又和邱老心兒對上了？你是不是有癮？”
“你說有癮就有癮，我們左右是躲不開，被逼得走投無路！”
“你自找！你看我們鋼廠，昨天上邊兒定的盤子，國家撥兩個億離城建新廠區，賣老廠區款做生產資金！”
“哎呀！白給兩個億？哪兒給的？”玉生驚訝得合不攏嘴。
“部、省和市財政湊這個數。老弟，我勸你識時務，北企摻些國家股絕對不是壞事！那是依靠和保險……”
“單兄，我也不傻，我豈不知國家投資的份量？說明了吧，北企接納國家投資在別處行，在平陽不行！”
“這怎麼講？”
“就衝邱老心兒！”玉生是故意把話實說，“北企是挨整的底子，已被他看成‘務實派’的最後堡壘！北企現在是‘武大郎服毒，吃也死，不吃也死！’所以，北企的出路隻能是自己蹦躂幾下，蹦出去就成；蹦不出去就地解散……”
“陸總你這麼悲觀？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務虛’一邊兒的，在邱老心兒手下隻要你聽喝，別違了他日子就好過。我給你舉個例子，你知道老美為首的北約吧？為啥東歐小國都腦袋削個尖兒往裏擠？因為入進去老美看他的眼光都柔和了，從此少有麻煩……”
“可是，可是，我們一群人都不是那種委曲求全的性格……”
“性格可以改嘛！學會適應他……”
“他是病態的，適應久了我們也不正常了。北企的發展也就此終止。”
沉默會兒，單總說：“唉，你分析得真透！現在弄得我們鋼廠每一步都得向他請示，我越來越沒主見了……”
“其實你們很多人都在慣他！滋養他！從而造就了一個環境嚴酷、經濟貧窮的平陽！”
單總又沉默了會兒說：“不說了罷，百姓說北企是平陽的希望，我還覥臉策反呢！你們走自己的路吧，別學我……”
玉生一時無言。單總沉吟一下說：“你手裏的鋼錠我幫你處理了吧，我給你噸價兩千八。”
“沒空兒顧這堆鐵。北企的出路不明，我結婚的日子又快到了，推一段吧。”
“這點兒事兒占你啥功夫？給手下交待一下就行了！快把經辦人給我叫來。”
“不賣。我總覺得還沒到火候。”
單總正要說話，辦公室又來了客人，是市經委主任劉啟聖。他看單總笑笑逗：“‘單汙染’來放煙了？”
單總臉立時難看：“我進屋門沒關嚴，溜進隻‘禿耗子’！”
玉生見勢不好，馬上說：“二位別鬥，和為貴。我看這樣，單總，咱事兒也談完了，你就先回避一下。午間你願意來呢，我給二位擺和解酒。”
“好，好！衝陸總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走。”說著單總起身。玉生送出去。
玉生回來，見未蒙和秦立娟過來了，正陪劉啟聖喝茶。劉說：“玉生啊，你們發了大財今天我吃喜來了！北企出了一群百萬富翁可喜可賀！”
玉生馬上讓未蒙通知食堂。“不用，我中午有飯局。”劉啟聖製止說。說著從懷中掏出個大紙包拍在茶幾上，“玉生，我今天專程謝你來了。”
“謝我？謝我什麼？”玉生不解。
“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今年欒英沾了北企的光，投了六萬，得紅利七十二萬！我倆日子也“小康”了。這都得念你老弟的好！”劉啟聖由衷地說。
“竟扯，欒英入股是她的權益，也是她幹出來的！你別拿這說事兒。”玉生說。
“雖是如此，欒英的情況卻有點兒特殊，一是這本金六萬塊是你失憶時替廖大發補償她的。二是你力主把她列為車間主任級。所以，她得這七十二萬你脫不了幹係！我們兩口子要好好謝謝你。”說著，劉啟聖一指茶幾上的紙包：“六萬塊還你，利息不給。也算正式給你平反。”
未蒙笑逗：“你還還他錢呢，他差點兒把嫂子逗去！”
秦立娟也笑問：“劉主任，這裏麵的故事弟妹跟你說了？”
“去，去！別拿我尋開心！”劉啟聖擺手。“還有個事兒，昨天邱老心兒來，你們咋答複的？”
“沒有結果，他封死了我們建新廠區的融資渠道，打北企產權的主意！”未蒙說。
“邱老心兒是不把北企弄垮不罷休！”劉啟聖說，“他還會有許多招法。”
“放心，他奈何不了我們！”玉生說。
“你們想怎麼對付他？”劉啟聖問。
“不給建新廠區資金不搬唄”玉生說。
“這還不夠！你們幹脆給他封死，不搬！”劉啟聖嚴肅起來，“搞地熱開發對平陽來講明擺著是個坑！搞休閑一係列項目，那是富人的遊戲！平陽窮，現在關鍵是發展經濟能吃飽肚子的問題！深層地熱開發投資大，回報慢，更可怕的是：應名是地威出錢開發，實則掏空了平陽金融！平陽現有產業發展陷於滅頂之災！又由於地威集團貌實中空，地熱開發有半途而廢之憂！……所以，北企就扛住不搬！讓他們的地熱開發搞不成！”
未蒙衝玉生眨眨眼睛說：“對！我們就死活不搬！他來硬的我們就和他打官司。”
這時，程誌民也過來參與熱議。玉生聽得出來，劉啟聖來給北企“打氣”才是真實目的。他是代表“務實派”來的，快到中午才走。
送走劉啟聖，玉生才上樓坐了會兒，這時娥子來了電話，聲音挺悲淒：“哥，你下樓來，我，我跟你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