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個多星期,規律化的勞作和起居,王好為身體強壯了。心情也變得平和。心底裏對今後有了某種希望。隻是感覺這活兒累,一天腰酸腿疼的,晚間寫又用腦,一躺下就呼呼地睡去,呼嚕打的山響。不過,這和身上被摘、被割掉某些物件相比算得了什麼呢?簡直是活在天上了!
可事兒沒那麼簡單,沒過幾天,新的指令又來了。李三兒來傳達說:“下一步,你要想辦法增加日產量,一個月內達到日炒五十盆豆方可!”
王好為懷疑自己聽錯了:“啥?一天炒五十盆?白天黑夜連軸轉也完不成!”
李三兒立起眼睛說:“你是豬腦子?不給你一個月時間想辦法嗎?到時達不到,就不準你現在的活法兒!”
王好為又頭皮發麻,想想說:“那除非用機器炒。”
李三兒說:“路子對,可買不著專用設備,你不是機械本行嗎,不挺能琢磨嗎?拿出圖紙來,老板負責找地方做。”
王好為明白了,繞來繞去正題在這裏。李三兒又說:“你白天炒豆,晚上研究設計,反正一個月要達到日炒五十盆指標。你看著辦吧。”
“晚間不寫嗎?”
“停一個月,專心研製機器!”李三兒又板臉瞪眼,“老板可說了,到時設備研製不成,就把你按廢物處理——摘腎割肝!”
這下,王好為又麵臨危機。白天炒豆,晚上不得不把腦子發動起來。他是學機械的,又有辦廠研究產品的經驗,覺得搞炒豆專用設備並不是很難。思路一開始就對勁兒。他想,社會上已有現成的炒瓜子、花生的滾筒式設備。因炒香豆多了炸鍋(熱合)加調料的過程,那滾筒方式功能就不夠。現在用電太貴,隻有燒煤。設備下邊該是鐵爐灶,爐灶上邊該是一種能夠前傾的便於豆子炸鍋和出料的鍋。在爐子的後上方才是能炒豆的旋轉的滾筒。這滾筒必須能按需要調整筒前的高低,便於投豆和放豆……又考慮排煙、用什麼材料、計算所需動力瓦數等等……
路子通了,他就計算,接著就畫草圖。李三兒早派人送來了紙筆和尺等工具。先一比一按實際需要大小升圖,逐一計算出各位置和尺寸,然後是部件圖……他細心的做著,仿佛又回到他那創業的年代。
大約忙了六七個晚上,草圖勾畫出來了。王好為深通此道,又靜下心來從頭思考,尋找失誤和不合理之處。覺得有十分把握了,才開始完成正規圖紙。
總共才半個月,王好為就把全套圖紙搞完交上去。
王好為心情忐忑地等消息。他能不急嗎?一個月裏達不到規定的產量,他就沒這個活法啦!他對眼下的處境,對李三兒的話已深信不疑。
樣機終於提前兩天送來。機器做得不錯,外型挺美觀。王好為興致勃勃,在李三兒和看守的圍觀注目下,迅速的接好電,啟動按鈕,滾筒就平穩的轉動起來。搬動幾個功能開關,也都正常好使。接著就是底爐點火,進入炒豆程序了。炒豆過程也還順利,隻是頭一次使用這台機器,笨手笨腳罷了。二十分鍾後,第一筒香豆炒出來。拿盆量過,一次就完成十盆。美中不足的是:這豆香是香,就是有股油漆味兒。高興得李三兒直拍王好為的肩膀,誇讚:“你這騷佬兒還真有兩下子。這油漆味兒不怕,燒幾次就沒了。”
王好為聽到久違了的誇獎,心裏就有美滋滋的成就感。恭謙地指出機器應改正的幾個小毛病:螺絲配置過短,扳把長了,爐膛沒套泥等等。李三兒一臉微笑的聽完,要打發人馬上運回去改,王好為來了主動精神,說:“三哥,太費事,給我拿工具和材料來,一小時搞定!”
王好為沒有瞎說,他手腳麻利快,一個點兒之內還真把設備改好了!於是,他就正式開始用機器炒豆啦。邊熟悉設備邊炒。每炒一筒就記下所需步驟和所用的時間、火候和操作要領等等。幾回下來,他就可以熟練的使用機器炒香豆了。一天帶幹不幹,完成了十五筒,整整一百五十盆香豆!超出要求的兩倍。之後試產幾天,產量一天比一天高,到第五天後,他每天能完成三百盆了。按李三兒估算,如刨出洗豆和烘幹的時間,一天完成四百盆沒問題。拿秤稱稱,一盆整十斤,那麼,這台設備八小時一班就炒兩噸豆!
機器的研製成功,顯然對老板有所觸動。王好為就有了多一點兒的自由。胖看守撤到大門外,瘦子留下,每晚隻是給他作伴兒。再不來吆喝。他除了不能走出車間大門,可以從車間裏隨便轉悠。還有,他曾和李三兒念叨晚上寂寞,能否給搬來台電視瞧瞧。雖說看電視沒批準,可幾天後給拿來許多書籍,和一台帶收音的錄音機。李吩咐:“閑著沒事兒看書,淨化心靈有好處。還有,撿好的段子念念,錄下來。也不瞞你,你女兒要聽。”
王好為心“忽悠”一下子,女兒兩個字撩動了他的心弦。女兒,我的女兒,她還好嗎?該上小學了吧。女兒最愛聽他講故事,從她伊呀學語時開始。
從此,他晚間思考寫坦白,乏了就看書。書中有許多情節讓他落淚。尤其那些與自己相類似的遭遇,他自然要反思自己,悔恨自己。許多故事他都動情地讀了,錄下來。他覺得這是和女兒對話的好機會。他書讀得很快,一摞又一摞,錄音磁帶幾乎每天錄一盒。攢幾盒就托人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