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經濟小組

(一)

楊衝鋒和黃瓊潔在宿舍裏,兩人正鬧著,趙曉勤打來電話找他。楊衝鋒心裏很不願,黃瓊潔快速逃脫,笑著看他。楊衝鋒說:“不要得意,開完會你總跑不了的。”

吳德慵的辦公室裏坐著四個人:趙曉勤、沈崇軍、組織部長趙建國和另一個楊衝鋒不認識的人。吳德慵看著文件。楊衝鋒對吳德慵招呼一聲,其他四個人紛紛說:“衝鋒,過來擠一擠。”都很隨意的樣子。吳德慵見楊衝鋒到了,也說:“先坐一坐。”說著手指了指手裏的文件。

楊衝鋒走到幾個人身邊招呼:“趙主任、趙部長、沈縣長,這位是?”楊衝鋒對不認識的那人問。

“先坐,都自己人不用客氣。”趙曉勤招呼楊衝鋒要他坐到身邊去。

沙發空著一張,知道那是留給吳德慵的,楊衝鋒不會懵懂地坐上去。趙建國和那不認識的人坐長沙發,趙曉勤在單人沙發上,沈崇軍則搬了椅子坐。坐下後,趙曉勤才說:“衝鋒,給你介紹個朋友。這位是縣農業局的副局長,田茂揚田局。”楊衝鋒見趙曉勤幫自己介紹,早就站起來,伸手去和田茂揚相握。

“田局長,你好,今後多指導。”楊衝鋒說。

“楊廠長,你好。楊廠長年輕有為啊,互相學習。”田茂揚說,兩人都笑起來。

“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後相互幫助。誰也跑不了。”趙曉勤說。

大家都笑起來,一下子就拉近了關係。四人裏楊衝鋒最年輕,其他的人都40來歲了。趙建國最大,挨邊50,趙曉勤第二,40多歲,沈崇軍才接近40歲的坎,田茂揚雖不知道,看樣子該過40了。論職務,也是楊衝鋒最低,公司裏的人不能和體製內的相提並論,雖然他是正科級,卻比不上一個副局級的實質副科。辦公室裏的人也都沒有因為這些而看輕他,他可說是縣裏最紅火的一個,吳德慵重用、趙曉勤也放低姿態,和他平等交往相處。

不理其他人說什麼,楊衝鋒掏出煙,給裏麵的人一一散發。小熊貓煙在縣城裏是稀罕貨,想買未必買得到的。楊衝鋒發了一圈,最後走到吳德慵辦公桌前,將剩下的都丟在桌上。楊衝鋒回到座位上,進來一個女人。趙曉勤站起來,說:“美女到了,我們一幫男人都等得急了啊。”人們就笑,笑得有些曖昧。

楊衝鋒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這時能走進來,自是書記要用的人。看那女人,屬於那種豐碩型,臉蛋兒不錯,耐看。聽趙曉勤第一句話,這女人嘴頭肯定厲害。

“是嗎,趙主任有什麼安排和要求,小妹一定順從就是。”女人笑嘻嘻地說。其他人都附和笑著,卻不敢太放肆,怕影響到書記。女人一一打過招呼,看著楊衝鋒說:“這位帥弟是第一次見,我作一下自我介紹,秦麗麗,在開發辦裏。”秦麗麗這時收斂住嬉皮笑臉,跟楊衝鋒說。楊衝鋒和秦麗麗握了手,感覺握住時手上傳來一股柔媚。秦麗麗見楊衝鋒俊朗出眾,心裏不免“突”地亂跳了下,臉上的笑容不變。

吳德慵見人齊了,過來坐下說:“今晚把大家叫過來,是想商量商量今天討論定下來的我縣鄉鎮經濟作物開發的落實問題。這個事要穩但也要快,抓住時機。我是這樣想的,今年春季就開始將工作開展起來,至少要弄出幾個試點鄉鎮來。再拖,又要耽擱一年。大家先發表發表意見吧。”眾人都表示應該如此,得抓緊時間。具體的任務要落實到鄉鎮,農業局和開發辦要負責技術上和相關配套服務工作。農民看到栽植有收獲,熱情自然會高漲起來。

說了個多小時,把工作細節都理順商定下來。又將組織部長找來,對工作不積極配合幹部的,組織部出麵進行調整。

幾個人都以為工作說完,吳德慵卻點了楊衝鋒:“衝鋒,乘趙部長在,再說說你的工作吧。鋼業公司那邊你得放一放,當然,職務還是掛在那邊,等入秋後再動一動,鋼業公司擴產是縣裏的大事,這期間你這員福將是不能動的。你物色一個人,幫你處理平時的工作,級別定為副科級,你看怎麼樣?”

“我聽書記的安排,就怕我在縣裏這邊什麼都不懂,弄亂了套那不成了罪人了。”楊衝鋒說。

“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我們的眼光吧,”吳德慵說,“有沒有什麼人選?”

眾人見書記如此對待楊衝鋒,心裏的感受就有些不同,幾乎超出“信任”了,連心腹大將趙曉勤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吧。楊衝鋒想了下,說:“書記,昨天我也和劉發旺廠長談起過這事,想給自己找個助手。我們商量了下,比較而言,原銷售科裏副科長齊思偉業務熟悉,人積極求進,是個做事的人。”

“看來你們早有準備了嘛,很好,既然鋼業公司的領導都有了一致的說法,說明這個幹部是值得信任的。老趙,組織部這邊就派人下去考察吧,組織這一關不能放鬆。”

趙建國說:“好,我們盡快落實。”

“書記,還有件事不知道當不當講。”楊衝鋒緊接著說。既然說到鋼業公司的人事問題,而今天這裏的人都是吳德慵的人,索性再提一個人來,反而顯得自己坦蕩些。雖說人事問題總是那麼的敏感,有時候也可以當眾提吧。

“有事就說,當不當講聽了後才能決定。”吳德慵說,楊衝鋒極少提什麼要求,現在這麼人多,會有什麼要求?

“書記,我也是臨時見趙部長在,才想到的。鋼業公司的保衛科科長肖成俊,書記是知道的吧。”楊衝鋒見吳德慵點頭後又說:“他目前已經不適合再到鋼業公司裏做保衛科科長了,我想,讓他到縣公安局裏,適合些。書記你看呢。”

其他人都不了解肖成俊,但吳德慵卻知道柳江市的惡性事件,這個問題市裏明確下了禁口令。但涉及的人卻要安置好,這也是市裏給的明確指示。

“可以考慮,那他的位置誰來接替?你有人選了吧。”

“書記,接替肖成俊的保衛工作,倒是有個合適的人,就是碗廠的那個副廠長老李。他也是從部隊裏複原的,在碗廠裏做的也是保衛工作。”楊衝鋒說,“書記,也就提個參考的人選,主意還是得書記來拿。”

“你們大家看,衝鋒這是要我拿主意的樣子?”吳德慵臉上沒有笑,但語氣卻和善,看了大家一圈,說:“算了,你也是第一次提想法,老趙就按程序去安排吧。不過,下不為例。”

(二)

楊衝鋒告別了幾個人,來到黃瓊潔的宿舍門口,卻發現她從裏麵反鎖了。此時敲門顯然會驚動其他人。給黃瓊潔打電話,手機卻關了。心裏鬱悶,站立一會,覺得將門弄開再說。

他掏出一根細鋼絲正準備開鎖,才發現自己被她捉弄了。剛才從裏麵反鎖,分明是黃瓊潔見到自己過來後,才鎖上的。這時,已經開了,隻要用鑰匙就可開門。走進屋裏,見黃瓊潔蒙著頭睡在床上。想這次動作夠快的,樣子也裝得夠像的。楊衝鋒走到床邊,輕聲叫著:“瓊潔。”見她不答,伸手到被子裏去摸。黃瓊潔穿著整齊的衣服,楊衝鋒就摸到肋下輕輕撓動,黃瓊潔再也忍不住,扭著身子笑將出來:“壞死了,人家都睡了,還來吵。”

“是嗎,是不是夢遊去開反鎖門的?”

“你才夢遊呢。”黃瓊潔說著抓住楊衝鋒的手,不讓他繼續到被窩裏作亂。楊衝鋒用力將黃瓊潔拉出被子。屋裏一直開著空調,溫度很高,沒有一點冷的感覺。楊衝鋒也想要擠到床上去,黃瓊潔說:“一身的煙味,還不去洗。”

楊衝鋒從洗浴間出來就裹著浴巾,走到床前,黃瓊潔還像先前那樣躺著沒有動。她見楊衝鋒那樣子,說:“不準上床。”楊衝鋒哪還管這些,揭開被子鑽了進去。將黃瓊潔摟住,她扭著掙紮,哪是楊衝鋒的對手。

“衝鋒,衝鋒,不準你亂來。”黃瓊潔抗爭地說。一直以來,兩人哪怕到最動情的時候,都想著要保住最後的底線,就像共同維護著無價之寶一般。“我是亂來的人嗎?”楊衝鋒在黃瓊潔耳邊輕言細語,“我會很溫柔的。”“嗯。”黃瓊潔情不自禁地說,隨後想到了,忙說:“不行。”

楊衝鋒以吻封嘴,兩人吻起來,忘情而瘋狂。

吻夠了,黃瓊潔眼濕濕地看著楊衝鋒,說:“發個誓。”接著她先說了句:“天長地久。”

“海枯石爛,永不變心。”楊衝鋒接著說。

……

兩人相擁而睡,或許黃瓊潔被折騰累了,或許是被幸福陶醉而酣睡入夢。楊衝鋒輕擁住她,聽著她輕緩的呼吸和偶爾甜美的昵語,心裏也在發誓,這一輩子都不會辜負她的信任,一輩子要將她嗬護好,讓她永遠幸福。

第二天下午,黃瓊潔到縣委,楊衝鋒去縣委辦。他還沒進辦公室,就見趙曉勤從吳德慵辦公室走過來,見了他說:“衝鋒,要找書記?”

楊衝鋒本想再跟吳德慵說說老李、齊思偉和肖成俊的事,不知道吳德慵對公安局那邊的控製力怎麼樣,但張應戒當縣委書記的幾年裏,對柳澤縣經營得鐵通一般。就算市裏想插手進來都難,更不要說什麼對手來攪局。吳德慵接任後,雖然沒有亂,但控製力卻沒有張應戒強,加上柳芸煙廠的波動,柳澤縣的權利場也就分散些。

“沒有事不敢打攪書記。趙哥,我是送瓊潔來上班,順便看看趙哥,看趙哥有沒有什麼要提點我的。”趙曉勤稍遲疑,說:“衝鋒,對了。昨天說將柳塘鄉定為今年經濟作物栽培的示範鄉,沒有想到今天卻收到一份舉報材料,你們要了解了解具體情況才好。”“柳塘鄉的舉報材料?和柑橘栽培有關?”柳塘鄉要列為示範鄉,今後要向其他鄉鎮介紹經濟作物栽培的經驗,要是鄉裏的領導有問題,那可真成了笑話。

“到裏麵去說吧。”趙曉勤說著帶楊衝鋒進來辦公室。到裏麵後,趙曉勤先要給楊衝鋒泡茶,楊衝鋒忙推辭,兩人的關係越來越隨意,卻要記住兩人畢竟地位和年紀有差別,要將那種尊重做出來。楊衝鋒弄好茶,給趙曉勤先端一杯。趙曉勤說:“衝鋒,到我這裏來還要你自己泡茶,哪好意思?”“趙哥,我是小弟啊,小弟勤快些那是應該的。”趙曉勤嗬嗬笑了兩聲,說:“衝鋒,書記讚你這點好啊。坐,我們說說事。”趙曉勤手裏拿著信封,裏麵應該就是材料了。

“材料舉報了柳塘鄉鄉長劉景奎,說他在鄉裏違背國策,將國有的石山賣給私人隨意開采,從中收取好處,還壓製村裏的人。”趙曉勤說。

劉景奎?楊衝鋒聽後,心裏一緊,這材料不就是說自己的砂石場嗎?楊衝鋒心裏明白,建砂石場時,因為通道問題自己找過劉景奎,做了李家村那家人的工作。估計當時使了點權勢,讓李家村那幹部屈服,做了家裏人的工作。這時候,砂石場的生意興旺起來,肯定是有人紅眼。

楊衝鋒心裏猜著,卻不能說出來。“趙哥,是不是有人聽到縣裏的決定,才弄出來的?”按楊衝鋒這說法,那就是對縣裏決定將柳塘鄉列成示範鄉的決定進行阻撓,就是破壞縣裏的經濟決策,事情就大了。

劉景奎正在鄉裏忙著,縣裏要將柳塘鄉列為全縣示範鄉,要準備的工作很多,鄉書記到縣裏聯係領導,劉景奎在鄉裏督促幹部們。他接到楊衝鋒的電話,劉景奎以為楊衝鋒是為聯絡兩人的感情,正忙得不可開交,說:“衝鋒啊,從柳江市回來了?哥上次沒能到柳江市看你,心裏老不自在。回來了就好,等哥忙完這幾天,哥到縣城裏來,我們好好喝一杯。”

“成,劉哥,你身邊有沒有人?”“有什麼要緊事嗎?”“你找個地方我們再說。”等劉景奎打過來電話,楊衝鋒將舉報信的事告訴他,劉景奎先罵了幾句娘。楊衝鋒說:“劉哥,就是砂石場這事吧,其他有沒有?”楊衝鋒就怕劉景奎在其他方麵有什麼把柄給人揪住,那就不好處理了。要隻有砂石場這點事,不是很難的。“我會有什麼,這兩年都在和村裏人栽果木,每天還要貼煙進去。衝鋒,你放心,我到縣裏來找你細談吧。”

“劉哥,你安心準備你的迎檢吧,明天我到鄉裏來。”

掛了電話,楊衝鋒問了李翠翠砂石場的經營情況和分紅情況。李翠翠說砂石場這幾個月雖說興旺,但周轉也要一定的資金,沒有分什麼紅利。李家村的人偶爾有人到砂石場鬧,有李金輝一家幫擋著,村裏也不怎麼為難,那家人雖然鬧過兩三回,不過去年拿了補償的錢,也說不出多少道理來。

楊衝鋒大體了解了砂石場那邊的情況,砂石場在鄉裏有劉景奎罩著,在村裏有李金輝一家護著。隻有將劉景奎搞垮,才有可能動得了砂石場。這樣看來,對方的意圖就很明顯了——弄垮劉景奎,繼而謀取砂石場。楊衝鋒想到這裏,心裏就發笑,這些人也太容易得紅眼病了。得抓緊下鄉去弄清楚怎麼回事,是誰在搗鬼。

楊衝鋒趁著開發辦下鄉指導工作順便一起去,沈崇軍也心係鄉裏的準備情況,一起下鄉。

(三)

開發辦要去指導柳塘鄉的準備工作,秦麗麗自然得去。

第二天上午,秦麗麗在縣政府大門外等著。楊衝鋒和沈崇軍跟去也是幫開發辦撐場麵,支持秦麗麗的工作。

開發辦的人下去四五個,加上秦麗麗、沈崇軍和楊衝鋒。開發辦裏有台九座位的金杯車,一行人倒是能坐得下。隻是讓沈崇軍、楊衝鋒和開發辦裏的人一起,有些不妥。秦麗麗讓人再去租一台車,楊衝鋒聽到了,說:“秦主任,不用再租車,我有台舊車,就怕委屈了沈縣長。”

“委屈什麼,我自己經常騎著自行車上班。”縣政府裏也有小車車隊,隻是人多車少,每次都要先安排主要領導,才輪得上副手們。沈崇軍也懶得叫車隊安排,這次是陪開發辦下去,自然由他們安排。

楊衝鋒負責開車,沈崇軍讓秦麗麗坐到副駕駛座上。秦麗麗坐上去,說:“沈縣,衝鋒廠長,今天我可享受一下你們的服務。”沈崇軍和她要熟悉些,接過話說:“那也是衝鋒幫你服務,和我沒什麼關係,可不敢冒領功勞。衝鋒極為熱情,秦主任喜歡什麼樣的服務,隻管跟他說,保證你能滿意。”

走出縣城,楊衝鋒回頭說:“沈縣,柳塘鄉你熟悉吧。”“到過。有沒有認識的朋友?”“算不上朋友,曾經同劉景奎鄉長吃過一次飯。”楊衝鋒說。

“劉景奎人不錯,工作起來很有幹勁,能力也強。”沈崇軍說。楊衝鋒隻是不知他是不是得知柳塘鄉的舉報材料,那材料說不定趙曉勤已經跟他通過氣了。這時也不好直說,等從柳塘鄉回縣城後,再找趙曉勤問問。沈崇軍便將劉景奎的工作經曆說了出來,讓楊衝鋒和秦麗麗兩人知道,免得見麵後對劉景奎一無所知。

柳塘鄉很近,沒走20分鍾就到了。楊衝鋒對柳塘鄉印象最深,和黃瓊潔之間關係飛躍性發展,就是在柳塘鄉。在那個無名水灣,兩人釣魚、遊泳、燒烤,之後恰逢雷陣雨,一吻定情,那次也是開著這台桑塔納車。

劉景奎聽到車聲走出來看,見是縣裏來人了,忙走過來迎接。卻見楊衝鋒從車裏最先下來,還以為恰好和開發辦的人走到一起了,等看見沈崇軍副縣長也從他車裏下來,才感覺到不一樣。沈崇軍和劉景奎握手後,說:“劉鄉,給你介紹兩位領導。”說著指向秦麗麗和楊衝鋒兩人,說:“縣開發辦副主任秦麗麗,今後全縣經濟開發的工作都是秦主任負責,你要多溝通多彙報哦;這位是楊衝鋒楊廠長,鋼業公司的副廠長,不過,現在主要工作是縣裏經濟調控領導小組裏的日常工作,想要讓柳塘鄉發展起來,這可是尊燒香拜佛就靈的大神。要怎麼做,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劉景奎看楊衝鋒的表情就不一樣了,不過很快正常起來,笑著說:“多謝沈縣關心,秦主任和楊廠長都是我們柳塘鄉的貴人,我代表全鄉熱烈歡迎你們來指導我們的工作,今後還懇請多關照我們鄉。”

“劉哥,跟我就不用客氣了。”楊衝鋒說,秦麗麗自然也表示了下,柳塘鄉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鄉領導工作的成績,開發辦今後還要向柳塘鄉學習。

正說著,從鄉政府走出一個人來。來人50來歲,頭發梳理得很好,油光油光的,臉頰上有些病態的紅暈,一看就是喝酒弄成的。見那人走過來,劉景奎說話和笑聲就有些收斂。那人見了沈崇軍,快步向他迎過來,隔幾步就喊:“沈縣、沈縣,來指導工作都不先打聲招呼?讓我也好接一接。”

從來人的做派看,楊衝鋒猜出是鄉黨委書記向國強,剛才在路上沈崇軍也做了些介紹。向國強一是好酒,每天三餐都要酒養著,二是在縣裏的時間比在鄉裏時間多,和縣領導關係很近。沈崇軍在講到他時,顯然有些不屑。沈崇軍和向國強握手後,將秦麗麗和楊衝鋒介紹給他,向國強握著秦麗麗的手不肯放,說:“秦主任好,秦主任這麼漂亮讓人一見難忘啊,今後要多和秦主任彙報工作。”

向國強一直看不起劉景奎,劉景奎也覺得向國強隻會奉承巴結,實際工作一點都不做,心裏對他極為厭惡。但在鄉政府裏,向國強是書記是一把手,決定權在他。隻是劉景奎走的是張應戒的路子,如今張應戒雖說不在柳澤縣裏了,可他的影響還在,那一係的人也都還在。細究起來,向國強也是張應戒一係的人,隻是兩人性格和觀點不同,才會在工作中爭執鬧出分歧,演變成矛盾。到如今,兩人之間的關係愈演愈烈,柳塘鄉柑橘栽培是劉景奎兩年前和向國強死力相爭,才搞起來的,這兩年來傾注了多少心血,才有了些模樣。這時向國強卻站出來摘桃子,把一切功勞都掛在他一把手身上。

鄉裏得到縣裏通知,被定為示範鄉時,兩人在碰頭會上就爭執了。劉景奎要將功勞記到所有人員身上,但向國強卻要記到他身上,在彙報材料裏要重點突出鄉黨委的正確決策。之後,劉景奎還是顧全大局,但兩人的裂痕更大。鄉政府裏的所有準備工作,向國強都不沾邊,但彙報材料卻牢牢地抓著,到縣裏去和領導口頭彙報溝通。

劉景奎聽到楊衝鋒說起舉報他的事,心裏就估計著是向國強在背後搗鬼,將他一腳踢開,鄉政府裏也就沒有人敢和他抗爭,向國強有這份政績,兩年後到縣裏混個副職,算是有了最好的結局了。

上樓時,楊衝鋒和劉景奎落在後麵輕聲說話,楊衝鋒說:“怎麼樣,有眉目了嗎?”“就那些事,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將我擠走,單位裏的人還不知道這事,要知道的話會有不少人說話的。”舉報信這樣的事不會公開出來。

“上麵怎麼說?”劉景奎知道有人舉報他,肯定會跟縣裏的人溝通。“領導讓安心工作呢,大局重要。”“等段時間還是要好好彙報的。”楊衝鋒給劉景奎一支煙,兩人抽著走進辦公室裏。向國強坐在沈崇軍身邊,半低著腰跟沈崇軍說話,像多年的老朋友。

沈崇軍見兩人進來,說:“衝鋒,今天是你和秦主任唱主角,都坐過來吧。我也搭你們聽聽柳塘鄉的工作彙報嘛,過來過來。”向國強這時才知道剛才對楊衝鋒忽視了,有些弄錯了,但沈崇軍肯定是主角沒有錯。

“沈縣是領導,要給我們把關的。”楊衝鋒說。

“要說把關,可是你的工作,衝鋒,今後調控小組的主要擔子都會落到你肩上,書記不是已經跟你談過了嗎,謙虛呢。”沈崇軍笑嗬嗬地說,像是在說笑,卻又不是說笑。楊衝鋒見沈崇軍這樣說,知道他是在敲打向國強,同時也是為自己今後的工作鋪路。他知道不能再推辭,說:“沈縣,那我們開始?”

楊衝鋒詳細地講述了縣裏的安排和縣領導的主要精神。劉景奎是實打實地幹事,對於縣裏的決策心中頗喜。向國強沒有參與項目,所以什麼也說不出來,楊衝鋒心裏已有數。

午餐是柳塘鄉招待。回縣後,楊衝鋒回到公司和劉發旺商定人事的調整,劉發旺沒反對。

下午到縣委辦,趙曉勤在辦公室裏,見楊衝鋒到來先要他坐。兩人先抽煙,趙曉勤看著楊衝鋒,兩人對坐著將一支煙抽完。楊衝鋒再遞給一支,幫趙曉勤點上,說:“趙哥,等忙完這一陣,請趙哥喝酒。”“好啊,我們也聚聚。”趙曉勤長長地吐出一口煙:“衝鋒,下麵怎麼樣。”

“很不錯。有實際業績在那裏擺著,過硬得很。”“柳塘鄉的情況,縣裏也都知道,作為示範鄉那是當之無愧的。還了解到什麼情況沒有?”“趙哥,我能了解到什麼?”楊衝鋒沒有直接說,砂石場不僅和劉景奎有關也和他有關,這些事經不住有心人去查的,說不定趙曉勤等人心裏都已經知道了。

“也不要事事都這樣低調啊,這可不像年輕人。”“趙哥,我是說實話,下去也就是熟悉下,慢慢跟著沈縣他們學點東西。”“有這樣的心思一兩個月就熟悉了,說你不像年輕人,是因為你沒有一點年輕人的浮躁,哪有這樣老成的年輕人嘛。”趙曉勤笑嗬嗬地說。

“趙哥,聽秦主任說起件事,她覺得不知道要不要彙報,我也覺得有些擔心。當然,可能擔心是多餘的。”“什麼事?”“秦主任說,柳塘鄉在準備示範鄉工作中,鄉領導的意見好像不是很統一,怕開現場會時出問題。我覺得擔心也有道理,要是萬一弄出岔子來,影響全縣的布局。”“嗯,你們反映的情況很好,對柳塘鄉的情況我也聽到一點點,可不能讓它影響到全局。衝鋒觀察得很仔細嘛,很有收獲。”

對劉景奎那邊,也不必說出對向國強直接不利的話,現在全縣要發展經濟,就得用實幹的幹部,向國強那種一天幾餐靠酒養著的人,自然不會被吳德慵看好。趙曉勤了解到柳塘鄉的情況後,當然會細細去摸清具體情況。

(四)

楊衝鋒接到李翠翠的電話,說是出大事了。

“什麼事?不要急。”楊衝鋒以為是黑牛出什麼事了。“你快到砂石場來,柳塘鄉的人要封砂石場呢。”李翠翠說。聽說有人要封砂石場,楊衝鋒沒多少感覺,砂石場生意不錯,可也不會讓很多人眼紅吧。在縣裏,又有幾個人對砂石場的底細都沒有弄清楚就去封場?

“是這樣,上午有柳塘鄉的人到砂石場問了下,采砂的人沒有怎麼理會他們,剛才柳塘鄉政府就來了幾個人,說砂石場是違法開采,要封場罰款。說得很硬,將砂石場的一些用具都收繳了。”李翠翠心急地說。

楊衝鋒聽了個大概,心裏一估摸,知道是柳塘鄉那邊出了亂子。八成是向國強指使,目的隻怕有兩個,一是想將劉景奎整下去,查砂石場就可查到劉景奎和砂石場之間的關係,拿到劉景奎的把柄;二是乘機將砂石場收到他們名下,砂石場已經打出銷路和名聲,坐收利益。楊衝鋒想著,心裏忍不住冷笑起來。

要先將對方底細摸清楚,楊衝鋒給齊庭打電話:“主席,忙嗎?”“衝鋒有什麼事嗎,我還有一會兒才過來。”兩人沒有必要多說客套話。“主席,柳塘鄉的向國強這個人,你了解多少?”

齊庭把向國強工作的過程粗略地說了一遍,向國強在縣裏的根,應該是人大的副主任,即將退休了的副主任。人大副主任雖沒有多少權力,但要提一個有一定資曆的人到鄉鎮崗位上還是能夠做到。

楊衝鋒聯係肖成俊一起趕往柳塘鄉。他們到了看到砂石場那裏有將近20人圍著。李翠翠身邊站著李金輝,他是砂石場的責任人,正跟李翠翠說著什麼。看得出來,有三四個人是鄉鎮幹部,有幾個人是李家村的人。

幾個幹部見李金輝跟李翠翠說話,知道砂石場的老板到了,說:“這砂石場是你開辦的?”“是啊。”李翠翠說。

“這個砂石場是違法開采,你知道不知道?我們已經查閱相關法律了,對於你們這種違法經營,政府有權收回並對違法開采的當事人進行一定金額的罰款。”一個幹部說。

“我們開砂石場,手續齊全,我們是合法經營。”李翠翠說。

“你還敢狡辯?是我們懂法,還是你懂法?”那人說著就有些惡聲惡氣,先盯著李翠翠,再向周圍的人掃一遍,像是要發飆了似的。

“你也懂法?”楊衝鋒這時插話說,語氣平淡,卻很有些力度,“砂石場已經辦理好手續才開業,營運半年了,你來說違法就違法,是你寫的法律?”

“你是誰?”那人見楊衝鋒,感覺有些麵熟。“我問你,你懂什麼法,你們這樣幹擾砂石場的正常經營,業主可以到縣裏投訴你們,也可以要你們賠償。你知道不知道?”楊衝鋒又說。

“你是誰,你是不是業主?”那幹部說,被楊衝鋒問得有些急了,麵紅耳赤,看樣子要發怒。他周圍的人也怒氣衝衝地看著這個突然跑出來多事的人。

“我不是業主。”楊衝鋒說。

“不是業主你多什麼事?”另一個幹部模樣的人說。

“是嗎,你們就這樣執法,這樣做群眾工作的啊。自己連法都不懂,還過來收繳工具,今後給業主賠償是柳塘鄉出這筆錢還是你們幾個掏腰包來負責?”楊衝鋒說。

“你跟這砂石場什麼關係?你是誰,到這裏來搗亂,妨礙我們政府執法,信不信我一個電話派出所的人就到了?”最先說話的人對楊衝鋒大聲說,見楊衝鋒不像村民們好嚇唬,將派出所搬出來。

“這個砂石場有合法的手續,沒有偷稅漏稅,不是你說封就能封的。我好意勸你,不要當別人的槍使。”這些人既然是柳塘鄉政府的,那就不要全得罪了,今後砂石場還要辦下去。

“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砂石場是合法的?我們鄉政府已經確定這個砂石場是違法開采,嚴重破壞了環境,非法占有國家資源。這些你懂不懂?”那人見楊衝鋒說的話很有針對性,可看他又太年輕,更像一個才參加工作的熱血青年,也就不怎麼當回事。

雙方都不肯退讓。

那些人從沒有見有人對政府幹部敢這樣說話,有點惱羞成怒,其中一個用手機打電話請示,另一個給派出所的人打電話,說砂石場這邊有人鬧事,阻撓鄉政府幹部工作。砂石場到鄉政府和縣城都不遠,不到20分鍾,就見一輛麵的車從柳塘鄉那邊過來,另一輛出租車從縣城那邊到來,車輛幾乎像約好似的。楊衝鋒見麵的車裏下來兩個幹警,而向國強從出租車裏下來。

兩個幹警走進人群,先跟鄉政府的幹部點了點頭,按雙方站立的架勢很快就看出是楊衝鋒在裏麵作梗。其中一個幹警走過來,故意將掛在腰間的手銬弄響,意思是楊衝鋒等人要是不識相,就會拷人走。另一個說:“是誰在阻撓政府執法?”

“帶走。”鄉政府的那人說,見派出所的幹警到了,書記向國強也來了,心裏的底氣就很足,說話的語氣也強硬多了。幾個人就對楊衝鋒、肖成俊、李翠翠和李金輝形成夾鉗形勢,要將他們脅迫走。

楊衝鋒冷冷地看著走過來的向國強,臉頰紅潤,一看就是剛喝過酒。“誰在這裏搗亂?”向國強在人群外說。

“是向書記啊,來得正好。柳塘鄉的幾個鄉政府幹部,到砂石場裏來搗亂。我勸了還不聽,完全一副法盲的強橫態度,還是你來處理吧。”楊衝鋒見向國強走近了,估計他應該認識自己,並知道自己的身份。

果然,向國強本來黑著的臉,聽到有人稱他為向書記,那聲音還帶著一份玩味的意思,就看過來。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麼,覺得在鄉裏砂石場也不會有什麼人物。轉頭卻見是楊衝鋒,對楊衝鋒的身份他已經打聽清楚了,知道這人雖然沒有什麼實職,但副縣長沈崇軍很看得起他,他還是縣委書記吳德慵提拔到縣經濟調控領導小組的人。向國強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才好,這砂石場本來已經打聽過,總經理是一個柳芸煙廠的下崗女職工。不知道怎麼和李家村的爛仔李金輝拉上了,才到李家村來開砂石場的。本以為派幾個人到砂石場去鬧一鬧,將老板帶到鄉政府去,一可罰款,二可將劉景奎逼出來,最終可達到擊敗劉景奎和得到砂石場經營權的目的。沒想到楊衝鋒會來。

向國強一愣後,反應過來,楊衝鋒是惡人先告狀,先將責任推到鄉政府這邊。他也不好怎麼說:“是楊廠長啊,什麼風把楊廠長吹到這裏了?楊廠長要買砂石?”

楊衝鋒見他故意回避,說:“向書記,我是為砂石場來的。砂石場是我煙廠的師姐開辦的,手續齊全。這些我們都知道,去年縣裏鼓勵柳芸煙廠職工再創業,李師姐就看中了要做這砂石場,手續還是我幫跑的。”

“是嗎?”向國強再不好回避,“我聽下麵的人反映,說這個砂石場什麼手續都沒有,還說手續就是柳塘鄉個別幹部違規私下辦理的。幹部們向我彙報過,他們說要來核實下。楊廠長,是不是這裏麵有什麼誤會?”

“如果是誤會,向書記,那就請鄉政府的幹部將采砂工人的工具都退還了吧,也好讓他們繼續工作,免得給砂石場帶來不必要的損失。向書記,你說是不是?”楊衝鋒說。向國強要是當場將人帶走,退了工具,楊衝鋒不想深究這事。

“楊廠長,這樣怕不好吧。鄉政府既然做了裁定,也不好變更,要不然今後幹部們怎麼做工作?這涉及鄉政府的威信,可不能兒戲。楊廠長,老板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們這邊也好說話,讓她到柳塘鄉去辦理下手續,多少表示一點。你看怎麼樣?”向國強說。其他的人見向國強這樣說,臉上都露出興奮的神色來。罰點款,到場的人都會得到點實惠。現在有人出麵,不能將砂石場收到手裏,雖說可惜,但書記表示了要罰點款,麵子上和心裏上都算過得去了。

“向書記,你認為這樣處理合不合法?”楊衝鋒見向國強居然明知道手續齊全,還要李翠翠去交罰款,心裏不禁有氣。

“有什麼不合法的?在鄉村都這樣處理,楊廠長,我們工作也很難做啊。”向國強說。

“那好,李姐,你先到柳塘鄉去交錢吧,記住,要他們先給了票據再給錢。拿來票據我帶你去找書記,成俊,你陪李姐去吧。”楊衝鋒說後頭也不回就向公路那邊走去。

向國強沒有想到楊衝鋒會突然發飆,提到了吳德慵書記,向國強也不知道楊衝鋒這話是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但麵對平時都以他為軸心轉的鄉政府幹部,這時要是軟了下去,他們回去一傳,向國強今後在柳塘鄉也就沒有什麼臉麵了。見楊衝鋒說出撕破臉麵的話,向國強也就死撐著,心想,罰了款後縣裏總不至於說什麼,大不了少罰一點。

“走。”向國強也惡狠狠地說。

楊衝鋒走到公路上,上了車,就給劉景奎打電話,要他不要幹涉這件事。同時,問劉景奎有沒有向國強的什麼材料,劉景奎說有。向國強在去年就強行向柑橘果苗提供方索取過五萬元,果苗老板還向劉景奎訴過苦。其他占用鄉政府資金的事也不少,隻是他們有好幾個人,做得不留什麼痕跡。

楊衝鋒交代了劉景奎,要他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了,縣裏這邊不用太操心。就當砂石場和他沒有一點關係就行,劉景奎也是明白人,知道該怎麼做。楊衝鋒將事情前後想過之後,開車回縣城。

(五)

“衝鋒哥,柳塘鄉的那幾個人真是瘋了,什麼人都敢要啊。我和小曆過一兩天找他們,教訓教訓這幾個人,免得今後再有人打主意。”

“不要這樣。”楊衝鋒擔心黑牛他們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果然,黑牛他們準備報複了。

“衝鋒哥,可不能由著他們來,錢是小事。他們吃下一口,今後還不天天有人敢找上門來?”黑牛說,“你放心,不會讓事情鬧大。”

“不行。黑牛、小厲,你們倆給我記住,現在我們已經不是飛天幫那時候了,是公司啊。是出來賺錢的,講的是生財,而不是置氣。另外,你們要交代下去,建築隊、客運站、還留下來訓練的人,這段時間一點都不能惹事,要將飛天幫那一套全忘了。”楊衝鋒鄭重地說。

“衝鋒哥,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小曆比較敏感。政府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對轄區進行掃黃打黑,抑製黑幫的發展和過度猖狂,將社會維持在能夠控製的範圍裏。在市裏從李浩那裏知道,全市要進行大規模徹底的打黑運動,回應上次“雲龍幫”鬧出的事。

楊衝鋒不能將打黑行動說出來,“不管他們要做什麼,我們隻要記住一點,飛天幫已經是以前的事,現在你們都是公司裏的人,我們做生意是為了有一份工作養活自己,賺錢活口。記住這一點,什麼風啊浪啊的,都不要去管他。”

撇開這一事,楊衝鋒問起建築隊那邊準備得怎麼樣?春節前讓小厲著手到縣建築公司去拉人。計劃將縣裏垮台多年的一建、二建兩隊的人都收攏起來,跟黃滄海弄點投資,把建築隊拉起來。小厲說事情做了,但收效不如意,他們的建築隊留不住人。

“對了,黑牛、小厲,我給建築隊想個名字,你們看行不行。我們客運站叫順安,建築隊就叫安順建築,平安順利的意思。”楊衝鋒說,幾個人的文化都差,相對來說,楊衝鋒要好點。

“很好啊,衝鋒哥。順安客運、安順建築,外人也能聽出這兩家是一家公司嘛。順安客運站在柳澤縣城裏名氣已經很響,那些小崽們也混得開心,對客人們熱情很高。”楊衝鋒也聽說了,順安客運公司無論是公交這邊,還是跑柳江市那邊,都好評如潮。

“得給他們些獎勵,這是好事啊。聲譽出來了,今後安順建築也會沾光的。”楊衝鋒笑著說。

三天後,李翠翠來了電話,說砂石場已經開工,縣政府那邊的人過來要補交一個什麼手續費。問楊衝鋒怎麼處理才好,楊衝鋒沒有想到向國強還真的不知死活。他讓肖成俊到市裏去找那個柑橘果苗老板,找到這個老板有顧忌,不肯直接出麵到縣裏來,其他材料肖成俊已經拿到。

在這件事上,楊衝鋒也不指望趙曉勤會幫什麼忙,兩人的關係還不深。再說,向國強和他有什麼交情也不知。

楊衝鋒來到沈崇軍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裏有兩張辦公桌。楊衝鋒說:“沈縣,你們這裏也是兩人共用一個辦公室?”

“是啊,不過那張暫時空著。衝鋒是不是想過來?”

“就算想那也是不可能的。”

沈崇軍招呼楊衝鋒坐下,客氣地幫楊衝鋒倒水泡茶,兩人雖說相處的時間短,但兩人今後卻要一起工作。關係上比起趙曉勤的進展就更快,沈崇軍上次在柳塘鄉檢查時,給楊衝鋒製造了多次出頭的機會,連聽取彙報都讓他來主持。楊衝鋒也不怎麼客氣,接了茶水,給沈崇軍遞一支煙,兩人先吸著。說了客套的話後,楊衝鋒說:“沈縣,說實話,書記讓我到經濟調控小組裏去,那是趕鴨子上架。我自己清楚肚子裏有多少貨,就文盲一個啊,會做什麼?”

“看老弟謙虛了吧,在柳澤縣裏要說誰眼光最準,那就是吳書記了。我最信服的人也就是吳書記,經他提用的人,就沒有一個走眼的。我們之間還用說那些套話嗎,老弟,還是要保持一點青年人的銳氣啊。”

“我是說實話,自己沒有什麼文化,哪有經濟眼光。到這位置上,又不能占著茅坑不拉屎不是?隻有多向沈縣學習了,老哥可不能打埋伏。”

“衝鋒啊,我們一起多討論吧,說到經濟,對我們來說都是新話題。你還有不少實際經驗,可我什麼都沒有。不過呢,有這東西啊,上麵什麼都有。”沈崇軍說著,指著桌上的電腦。

兩人又說到柳塘鄉的示範鄉準備工作,那邊經上回開發辦的人指導後,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下麵的人都賊精,什麼重要不能敷衍,什麼事可以搪塞心裏都有一本細賬,決不會錯。

“沈縣,你對縣裏目前最急著要解決的事,怎麼看。”楊衝鋒決意要將事情引向他所想的。

“目前啊,難度最大的我覺得就是分流職工的安置問題。柳芸煙廠職工要是上半年還沒有安置好,去年那種群體性事件,弄不好會再爆發,可不會像上次那麼好收場了。”

“是啊,我對他們很了解,也知道沒有了工作的苦處。特別是那些年紀大些的,想再找一份事做身體也不怎麼行了。而最不安定的就是那些年輕的,現在私下裏,有些就擺小賭場做一些違法的事,來獲取暴利。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給社會安定帶來很多的隱患。”

“是啊,縣裏目前還沒有能力做到讓他們就業,安置下來。就指望鋼業公司擴產能消化一批。”

“鋼業公司也不是樣樣都能的,我覺得首先縣裏要拿出政策,對分流的職工在就業,進行政策性扶植。去年柳芸煙廠第一批分流職工裏,就有些人申請了創業資金,那些人中也有成功的例子。”沈崇軍苦笑,柳芸煙廠職工裏有少數人申請了創業資金,也落實下來。可後來就不再提起,縣裏沒有資金來支持這樣的惠民政策了。

“那也不一定要資金,縣裏拿不出資金,但可拿出政策嘛。像辦理手續時開綠燈,少收或暫時不收取相應的費用,在稅費上也有政策可用嘛。”

“這是一個好點子啊,下次我們討論時可提出來。”

“那也是他們平時跟我發牢騷,或遇到什麼事找我幫他們,才說起了啊。沈縣,前天就有這樣一件事,煙廠的一個師姐申請了創業資金後,在柳塘鄉辦了個砂石場。經營得還行,可有人眼紅。前天到那裏鬧,硬說砂石場是違規的,我看了,手續都是齊全的。那師姐不想惹事,就違心的交一些錢,他們連票據都不肯給。這不,今天又到砂石場去了,說在鄉政府裏還要再辦理一次手續。沈縣,那師姐問到我,我也無法解釋。縣裏的手續還沒有鄉政府的手續管用?先不說師姐是再創業的分流職工,就算一般的老板,也不能這樣沒有一點法製觀念。要不,誰還肯到柳澤縣來投資經營?”

“柳塘鄉?”沈崇軍見楊衝鋒點頭,就沉著臉,想了一會兒,說:“衝鋒,我們一起找書記彙報,要讓他們這樣整,今後還談什麼經濟發展?”

兩人在吳德慵辦公室外碰到秘書羅城。羅城看到他們問:“沈縣長、楊廠長兩位好,找書記啊。”

“羅秘,書記在忙?”

羅城說:“兩位領導,很不巧,書記正和下麵鎮裏一個領導在談事,可能還有一小會。兩位領導的事重要,你們就在我辦公室這裏等?等那邊說完,我就跟書記說。”

過一陣兒,羅城才讓兩人去見吳德慵。

吳德慵心情不錯,讓楊衝鋒判斷出他應該不知道柳塘鄉那邊的事。楊衝鋒不能搶著說話,隻是笑,沈崇軍或許也在盤算要怎麼開口。吳德慵說:“怎麼,那就先坐下。”羅城給三人倒水泡茶,楊衝鋒去幫忙。羅城才忙說:“楊廠長,這是我的工作,別客氣。”

有了茶喝,吳德慵說:“衝鋒,把你那煙捐出來,大家分享分享吧。”楊衝鋒兩手抓衣上拍了拍,沈崇軍說:“書記,衝鋒的煙早就被我洗劫一空了,來抽我的吧。”說著站起來,將他身上的精白沙煙掏出來。

“那算了吧,抽我的。”吳德慵走到辦公桌後,從抽屜裏取出三包芙蓉王來,給兩人都丟一包。楊衝鋒接過,說:“多謝書記,我正斷糧呢。”

“別給我到外麵宣傳,也就是上次市裏領導來,招待留下的。”吳德慵說。他家裏的情況,楊衝鋒春節後從京城回來時去過,要不是別人給買煙的話,抽芙蓉王確實不像。沈崇軍和楊衝鋒兩人就笑,沈崇軍說:“書記,我和衝鋒也扮一回領導嘛。”

說過這些題外話後,三人的關係又親近了些。抽著煙,吳德慵看著兩人,他們也知道吳德慵時間緊,這時不是閑話的時候。沈崇軍說:“衝鋒,還是你來給書記彙報吧?要不,我先說,你給我再補充?”

“沈縣請,我先學習。”沈崇軍就把兩人先討論的問題,目前安置縣裏失業工人再就業問題的看法,說到縣裏給的政策,以前隻是一味強調給資金,沒有意識到給政策也是對他們再就業的幫助。沈崇軍彙報時思路很清楚,層次分明,重點對采取什麼措施,可能給困難職工和縣裏經濟形勢好轉帶來的切實好處,說得很明了。

吳德慵聽了後,抽著煙細細地想著。將沈崇軍說的內容先反複地考慮,說:“崇軍縣長,看來縣裏成立經濟調控領導小組的決策是正確的,你們對縣裏的經濟工作有了這樣深刻的思考,這非常好啊。誰想出來的點子?等常委會討論後,我要給一定的重獎。”

“這點子啊,我可不敢搶功勞,主要是衝鋒提出來的。”沈崇軍說,也是兩人先就說好了的。

“衝鋒,真不錯啊。這一條政策出來,將會為多少分流職工的再就業,特別是自主創業帶來實在的好處啊。”吳德慵說。

“書記,實際上也是平時和煙廠的一些職工在一起說到的,他們在實際中遇到這樣那樣的難處。我哪裏能想到什麼了。”楊衝鋒說。

“是啊,以前我們工作沒有做好,今後你們可要多從實際出發,對縣裏經濟發展有利的,就要堅決支持,並落實下去。”吳德慵說,“這樣吧,你們先將今天我們說的這些,整理出來,形成一個完整的、規範性的條款來,下次到常委會上先討論,論證後就執行下去。怎麼樣,辛苦你們了啊。”

“書記,這是我們的工作,不辛苦。”沈崇軍說。

“書記,最近發生了一起事件,和縣裏精神完全相反,分流職工多次找我,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幫他們解決。”楊衝鋒說。

“什麼事,具體說說。”吳德慵說。

“書記,事情是這樣的。”楊衝鋒先說了李翠翠是柳芸煙廠的分流職工,去年領取了創業資金自己辦了一個砂石場,柳塘鄉一些幹部眼紅了,就去為難。直說到今天還要砂石場到鄉政府再去辦理鄉政府的手續。

“胡鬧,這些人眼裏就隻有私利了。崇軍,你怎麼看這個事?”吳德慵聲音低沉看得出很惱怒。

“書記,柳塘鄉那邊情況很特殊,一是鄉政府裏縣裏正給樹立成全縣的典型,要是這樣的事傳出來,在全縣的影響就很大也很壞;二是柳塘鄉作為示範鄉,今後的經濟發展中都要給全縣鄉鎮起著帶頭作用,政府人員的素質要提高才能符合新的發展形勢啊,我認為要加大力度進行整頓。三是衝鋒已經代表經濟調控領導小組的成員到現場了,進行勸阻無效,柳塘鄉的部分幹部竟然我行我素,對國家法規不顧,簡直太猖狂了。書記,今年我們縣工作大方向是發展經濟,邁開我縣第二次創業的步伐,對這樣的阻撓全縣大計的人,要給予堅決的處罰,違紀違法要照章處理,要堅決處理。”沈崇軍說。

“好,這個態度好。縣裏的態度要鮮明,經濟調控領導小組的權威也要豎起來。崇軍縣長,你就負責跟蹤處理這事吧,具體的我和縣紀委溝通一下。衝鋒,你先將鋼業公司那邊的事處理好後,到縣裏這邊來,專門負責柳芸煙廠職工的安置問題。”吳德慵說。

“是,書記。”楊衝鋒說。

兩人出來,楊衝鋒開了手機,就收到李翠翠的電話,說是柳塘鄉的幹部到砂石場了,不要她再去辦什麼手續了。楊衝鋒心裏冷笑,現在才知道,已經太晚了。沈崇軍在旁邊,楊衝鋒也沒有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