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們正抬著詹氏往邊上房間挪動,聽到這一聲,詹氏隻恨不得能跳下地來抽那彩香兩下。
王氏雖然為人自私護短,也不是個那樣蠢的,連這點話音都聽不出來。心裏原還在氣這詹氏是個沒輕重的,連有了身子都不曉得,好不容易銘哥兒能得個血脈,竟生生斷送在恒哥兒媳婦手上!這下也疑起詹氏肚子有假,隻怕是為著堵自己嘴,編個有孕的像,又怕日子久了漏了陷,反而盤算起一石二鳥的害人伎倆來。便上前冷笑著推了彩香,朝薛婆子說道,“就請了胡大夫來!”
薛婆子連忙應聲去了。這回不止彩香臉刷的一下白了,連詹氏都似被抽幹了力氣似的,隻仍由婆子們搬動。
等人都送進了廂房,王氏摒退了不相幹的,又朝婆子囑咐道,“去取了二(奶)奶的裙子來,有身子的人,也不好穿著濕的,替她換了。”
詹氏哪裏敢讓王氏的人替自己更衣,她大腿上就綁著雞血包,這一換裙子便要露陷。不由掙紮著要起,教王氏身邊的尹婆子給按住了,似笑非笑地說了一聲,“二(奶)奶如今可輕易動不得,這些活兒,還是教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動了手。”
王氏這才出了來,見著徐明薇還坐在外頭等,一時心裏也是不知該做何表。徐明薇聽見了腳步聲抬頭朝她看來,倒是緊張著問了一句,“娘,弟妹這是安置下了?兒媳剛剛出門的時候,真沒撞到她,卻是不知怎麼地她就摔地上去了。”
王氏握著她的手輕拍了幾下,說道,“這事兒不怪你,大夫來了就清楚了。”
正說著話,裏頭尹婆子手上捧了個血帕子出來,在王氏耳邊咕噥了幾句,又捧著東西去了。王氏聽見果真如自己所想,也是暗自感歎這二媳婦的蠢。若是她心眼好一些,在自己院子裏裝著有孕,後頭摔跤掉了,收買好大夫也是能混得過關。壞就懷在她心眼不好,竟想著用這一石二鳥之計,把滑胎的過錯嫁禍給旁人,才引出後頭這些來。
一時倒覺著徐明薇不容易,險些就背了黑鍋,因而又朝她說了一句,“娘是知道你的,你且放心。”
徐明薇知道詹氏這回的打算是落了空。要不是她管家習慣了,任的事情一出,第一反應便是各種補救應對措施,才會在叫大夫這一茬上就逼著彩香露出了馬腳。要是自己那會兒慌亂些,是王氏或是旁人囑咐著去叫大夫,外頭應對的小廝定有被收買好了的接應著,那麼請來的就是詹氏買通了的大夫,到時候自己害得弟媳滑胎就成了鐵板釘釘的事實,再想要翻身就難了。
也是詹氏自己蠢吧,事情都還沒做成,就露出了那樣得意的臉色,才教自己起了提防。徐明薇這會兒仔細想來,才覺著今日這事其實十分凶險。隻要一個細節上沒有照顧到,自己這會兒和詹氏的位置,隻怕還要掉個個兒。
可她這麼做,又是為著什麼呢?徐明薇知道她在生育上壓力很大,自從自己懷了嬌嬌之後,王氏明裏暗裏都不知道給詹氏多少冷眼瞧,更別說拿了話擠兌她,那是常有的事情。可她假懷孕就假懷孕吧,偏偏要拉了自己做墊背的,又是幾個意思?她徐明薇是哪裏得罪過她了?難不成也跟二房和三房的一樣,還盯著她手裏的賬本鑰匙?
或者和徐明茉一樣,隻是恨人有笑人無罷了?
正當徐明薇思緒萬千的時候,胡大夫已經跟著薛婆子到了,一來便擦了滿頭汗水,問道,“病人現躺在何處?”
王氏氣定神閑地往邊上廂房扔了一眼,笑道,“有勞大夫,病人正在裏頭躺著,薛嬤嬤,你帶了胡大夫進去,既然都請來了,好歹也看個一眼,順便請個平安方子,省得沒事成天裏自己嚇唬自己。”
胡大夫是聽說有婦人滑胎才緊趕慢趕著來的,結果看主家的臉色神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眉頭便有些皺緊,隻怕又是內宅婦人玩的那些個伎倆。
薛婆子心裏也猜著一些,恭恭敬敬地請了大夫進去,自己倒先出來了,問王氏道,“太太,二(奶)奶屋裏的丫頭婆子都已經教人看管起來了。還有那個彩香,這會兒也押在後頭。”
王氏麵上露出一絲冷意,“回頭再收拾了她們!”
徐明薇低頭聽著,不置可否。一會兒見著胡大夫收了藥箱從裏頭出來,卻是可惜地搖頭,歎道,“才月餘的身孕,奶奶也實在是不小心,本來就是不容易坐穩的身子,經過這一回,後頭要懷,卻是更難了。”
一席話驚得王氏等人皆是目瞪口呆。
王氏呐呐道,“大夫,我那二兒媳是真的有了?”
胡大夫撇嘴不高興道,“老夫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同太太說笑了不成?”
說著扔下一張養身方子,從薛婆子手裏接過診銀就走。徐明薇心裏卻是五味雜陳,果真是應了那句,天理恢恢,疏而不漏,害人之心不可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