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人暗歎秦簡瑞果真是迂腐不堪的同時,心裏也偷鬆口氣。尤其是王氏,自她肚皮裏鑽出來的就傅寧慧這麼一個,到底是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便是做了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的事情,也沒打絕殺絕的狠心腸。曉得女兒終身還是有靠,免不得又偷偷叫薛婆子去送過一回銀錢首飾,把自己壓箱底的都給翻了出來。隻盼著女婿能看在錢的麵子上,也能好好待了自己女兒。
因此這會兒聽見傅寧慧又病了,王氏麵上便是一緊,急問道,“這好好的,怎地又病了,可看過大夫,有說是什麼毛病?”
傅恒說道,“看過不少大夫,都隻推說鬱結在心,難解其表罷了。我瞧著她臉色,透著些蠟黃,隻怕是真的有些不好。”
王氏可真是急了,“放在從前還好,家裏寫個帖子,太醫也看得。如今誰還來理會一個失了宗族的,可憐我的兒!”
傅恒到底看不得她難過,心裏也的確怕傅寧慧就這樣去了,便遲疑道,“回頭我再問爹爹試試。”
他沒告訴王氏的是,去瞧她的那回她目光都是直愣愣的,劈頭就問一句,“爹爹是真不要我了?”
傅恒一時說不上話來,心裏再多的恨,也教她這般心灰意冷的模樣給澆滅了。
徐明薇聽了倒抬起頭來,心想果然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前頭還恨得咬牙切齒的,回頭又是一家和和融融了。
王氏忽地朝她看來,開口問道,“薇兒,你屋裏那穆氏,既然調理得人,不如先借著慧兒使使?”
徐明薇麵上便是一陣訝然,還不等她想著法子拒絕了,傅恒倒開口接上,說道,“娘,您也真是病急亂投醫,那穆氏不過調理得孕婦,妹妹又沒懷了身孕,借去做什麼?回頭讓二房三房的嬸嬸們曉得了,又不知是何模樣!”
王氏尷尬笑笑,說道,“這話說得倒是,那便先說著,你指著空兒,同你爹爹敲敲邊鼓,好歹父女一場,總不能看著人病死了。”
傅恒安慰道,“也不至於就到了這個地步。”
兩人教這個話題弄得麵上心裏都不得勁,徐明薇是被王氏前頭那神來一筆給堵得,更是懶得開口湊合。一時閑話過幾句,傅恒便和徐明薇從王氏院子裏出來。
半道上,傅恒倒開口道,“娘那人你也曉得,說風就是雨的,當不得真,你也別放在心上。”
徐明薇回頭朝他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還吃著你家飯,我哪敢。”
雖是夾著棍棒,卻是比著一開始冷著自己要好多了。傅恒心裏歎一聲,自己也真是教她磨得沒了脾氣,若是旁人這樣說了,他早拂袖厭棄了去。如今也隻盼著她不管是笑也好,罵也好,肯與他似這般有來有往的,也好過憋在心裏頭不說來得好。
因此也隻好脾氣地笑笑,說道,“你沒放在心上就好。穆氏是你家人情掙來的,若是真讓人挪了去用,我才沒了麵目見你娘。”
傅恒這樣心平氣和的,跟個泥人一般,打他一拳也不知道痛,倒是自己這個出拳的,上躥下跳顯得嘴臉難看。徐明薇隻覺得一陣無力,心裏攢著的火兒也沒底兒出,隻好作罷。
日子漸漸緊著,越多風雪天。傅家上下除了點卯的傅老爺還管著上朝去,餘下的越發緊了門戶,捧了新炒的瓜子花生躲著磕牙閑話,隻等著過年。婆子小廝們做了活,也早早貓到耳房茶室裏頭烤火,說今談古,市井家常的,倒也有趣。
管事的到了年關越發忙著同各家往來的會賬,欠了人的,別人欠了自家的,卻是不好拖著過了年。徐明薇有吳江許三個婆子應襯著,倒還省力,隻需過一遍最後總賬便好。隻是家裏的吃用和人情往來煩雜些,好在婉容她們也漸漸上了手,院裏上下忙過一陣,到了年前總算有些空閑時候。
老賴家的便說,去年這個時候,卻還是在烤火爆了栗子吃。一時倒把眾人肚裏的饞蟲都勾了起來,撞著日子把徐婆子藏下的風幹板栗又給偷摸了出來。合著各色糕點和炒米糖,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