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主仆兩人對誰也沒提起,仍照樣去了大殿尋賀蘭氏,隨徐老太太等人燒過平安香,這才收拾了馬車,女眷們開始返程。
徐明薔見她一去不複返也沒在意,隻好奇問了一次賀蘭氏找她做什麼,可有什麼著急要做的,被徐明薇隨便尋了個由頭打發了去,一路無話。
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徐明薇拋之腦後,過年實在有太多親戚要走,來家的客人也多,加上季家的表姐表哥們也時不時地跟著徐明梅來大房這邊玩,她光是應付這些便要暈頭轉向,對於忽然間自己就是許了人的人了這一事實,她並沒有多少的真切感。
到正月初五這天,徐家果然是有空,除了季氏還出不得門,徐家賀蘭氏這一輩的年輕媳婦們都攜禮上了門拜訪。徐明梅自然是要跟著賀蘭氏的,連著季如芙也一起跟著來了。傅家的幾個女兒也都在,彼此相互熟悉過,由著母親嬸嬸們閑坐在花廳裏聊些家長裏短,她們倒落得個清淨,隻喝茶吃果子,也湊在一塊兒說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徐明薇的錯覺,她總覺著傅寧慧看她的眼神都帶著躲閃,總歸沒有以前待她親熱了。換做是她,玩伴險些成了自己情敵,這關係也的確是尷尬難以自處。因此也不為難她,倒和傅家二房的幾個小姐玩鬧起來。
隻是與自家不同,傅家庶女也是看重的,在場的好幾個便是姨娘生的,也並未養在太太房裏,仍同嫡女一般教養著,因此姿態都自有一番磊落,倒不像徐家的幾個庶女,見人總是帶了幾分畏縮,缺了些底氣罷。
季如芙不願和傅家的庶女多打交道,恰好瞅著空兒擠到了傅寧慧邊上。傅寧慧又是那樣周全的人,便是不喜那人,也能讓人覺著相處融洽的。一來二去,兩人便說到了一處,才盞把茶的功夫,已經從蘇杭的絲綢說到了秦淮的胭脂,十分熱鬧。
徐明梅有些不解地看了徐明薇一眼,往常這樣投機的該是她們兩個才對,怎地今天兩人都有些怪怪的。既然表姐已經有人陪著,她也樂得輕鬆,轉頭便加到徐明薇這桌來,打起了花牌。
直到家去,徐明梅避開了季如芙,問徐明薇和傅寧慧是怎麼了。
徐明薇也覺著有些奇怪,照理說也是他們傅家對不起她吧,可看傅寧慧的樣子,倒像是她做錯了似的。隻是這其中的緣故,她也不好跟徐明梅往細裏講,含糊應付了過去。自此,傅家卻是鮮少再去玩了。
傅恒做下的事情,傅寧慧其實事先也是不知情的,等到事情做成了,傅恒幫著小郡王到後花園裏來找她,傅寧慧才知道他們靜悄悄地竟瞞著大人做了這等大事。又驚又慌,心裏又怪小郡王沒得四處招惹人,既然心裏有她,前次在花園中撞見徐明薇時,又為何緣故驚為天人地摔了一跤?
但她到底還是忍在了心裏沒問,這根叫徐明薇的刺卻是深深紮在了心底,以至於後頭知道王氏親自上徐家定下了徐明薇做她的大嫂,傅寧慧更是心中鬱結,怎地就這般陰魂不散,非得纏住了一個不可?!便是心意玲瓏如她,在自己家中再一次見到徐明薇,也難免失了應對,竟說不上來與她是愧疚多一些,還是怨恨多一些。心中亂作一團,理也理不清,傅寧慧隻好先遠著徐明薇相處了。
平日還好,各自在家少走動些,也就避開了。但到進宮伴讀那幾天,兩人總是無可避免要打照麵的。徐明薇本性也是個孤傲的人,萬沒有人家不待見她,還死命湊上去的,倒跟徐明蘭漸漸要好起來,連著左家兩姐妹也處得熟了,徐明蘭仿佛完全忘記了之前她還說過這兩人的壞話,也慢慢有了大姐姐的樣子,記得照顧著些妹妹們。
徐明薇心中暗暗感歎,人果真是最會變化的,誰能想到最後她和傅寧慧漸行漸遠,與徐明蘭還有幾分知心的交情?
好在宮中的日子忙碌,一眨眼便過了。方梁兩位師傅雖說教書的重點還是落在大公主身上,國藝大師這個名頭卻不是吹出來的,便隻分了三五分心思在餘下眾人身上,也盡夠徐明薇等人受用的了。回家還有房師傅的沐休牌小灶,徐明薇學問不精進才叫奇怪了。沒到六年,六藝便小有所成,賀蘭氏看在眼裏十分欣慰,總算是沒有白費了這幾年的光陰。
徐明薔早在五年前出嫁,徐明茉次年也嫁了出去,公中那份嫁妝眾人都是一樣的,但因著徐明茉要嫁進門的是郡公府,涼氏才狠狠心又添了些體麵,湊夠了一百八十抬紅妝送了嫁,但底子鋪得有多滿便不得而知了。
相比起來,倒是徐明薔的踏實些。慕容氏被奪了的那份嫁妝全由老太太做主,將京城的地換了一半,折合成銀票給添了箱子,另一半卻是放著沒動,田契跟著銀票讓徐明薔一同帶去了夫家。徐明薔是遠嫁,成親三日後回門與眾姐妹見過一次,之後便再沒回來過了。從托人送回來的家信來看,徐明薔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成婚後不到兩年,便生了個大胖兒子,妯娌也是連著生子,歡喜得婆家上下都拿她當福星,彼此都客氣相處著,日子自然是容易過的。
徐明茉嫁得近,一年到頭卻是常見。原先她也隻是有些小性子,脾氣壞些罷,但這一嫁了人,說話都多了幾分刻薄,眼裏時刻閃著譏誚的光,說話十分難聽。
賀蘭氏便時常拿徐明茉來當反麵教材,教訓徐明薇道,“你看你二姐姐,當初不聽勸,隻看表麵風光,如今進了門,才知道苦頭哩。未及成親先納了貴妾,進門便矮了人家一截。那二房太太又是個極愛掌控的,在她手裏討生活,站有站的規矩,臥有臥的規矩,做客還好,人家忍耐你,做兒媳便是極大的不好了,橫豎撇那都能讓她挑出個錯來,還怎地過日子?所以說女人最緊要的,還是要找個好婆家,遠勝過找個能幹相公哩。”
徐明薇心想,這大概便是世人說的,一個茶壺一個蓋吧,徐明茉多麼張揚的人,大了反而受起婆母的蹉跎,隱性吞聲,補了多年的修為哩。
這些年各房的庶女們也接連著出嫁,回家來卻覺著她們眉間愁苦多歡樂少。徐明梅便跟徐明薇咬耳朵,這女人一成親,便是在走下坡路哩。聽得徐明薇樂不可支,沒想到她這萬事不愁的梅姐姐,原來也在擔心自己日後的婚事。
這倒讓她想起季如芙來。
“你那個大表姐如今怎樣了?找了什麼人家?”徐明薇歪頭問道。
季家六年前趕著過年的時候來徐家上門,抱的便是依托著徐家,為季如芙在京城裏尋一門親事的心思,沒成想徐老太太並不接招,雖說在家待客,出門做客賞玩也都帶了季如芙同去,賀蘭氏等人卻是知道老太太心意的,並不當著太太們認真介紹,眾人也隻以為季家是來訪親的罷了,未嚐往婚嫁上頭多想。因此京城整個春節社交季一過,季如芙一家什麼也沒有撈著。最後還是秦氏催著季氏在京城裏相看了,結了一門窮親事,次年季如芙便嫁給了翰林編修李長倉。
因著麵貌醜陋,家中又有老母常年臥病,所以李長倉雖是做得好官,京中熟知的人家卻都不願意將女兒嫁過去受苦。他自己心氣又高,不肯娶個村婦了事,這才蹉跎到快三十了還沒成家。季氏托了人這麼一打聽,便打聽到了他這處。本還擔心這戶相看來的人家並不十分如意,沒成想她哥哥倒是十分歡喜,說什麼麵貌醜些也不打緊,男兒自當不重容貌而重才;家中沒些錢財也不要緊,他家有的是。
那李長倉對這門送上門的婚事自然也是極滿意的。他沒財沒貌,女方竟都有了,這不是天底下的便宜事都歸到他家來了嗎!
常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個巴掌還不劈裏啪啦響?縱使季如芙百般不願,絕食上吊什麼都試過了,季連海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放了狠話,便是季如芙身死,吉時一到也把牌位給李家送過去。未及成婚便死了的女兒是入不了祖墳的,季如芙也怕自己成了孤魂野鬼,死後孤獨零落,鬧了兩三個月,也就死了心,聽季連海的嫁了過門。
“現在大表姐過得可苦了,她那婆母病也就病吧,偏生愛折騰人,但凡是丫鬟們能做的事情,全要我大表姐親自做了才肯,不然就哭鬧罵她不孝,黑了良心,又是絕食又是以頭搶壁的,我舅母去看了一次,哭著回來了,過後再不敢去,說是怕看了傷心。”徐明梅歎氣道,“這傷心也是真不值錢,一個翰林編修的女婿便補上了哩。”
徐明梅又道,“所以我才說女人一成親,便是開始走下坡路了啊。我娘已經開始給我相看人家了,前些天我在她門口偷聽到的。七妹妹你說怎麼辦啊,萬一我娘也給我找一個這樣的人家可如何是好,想著日後要受這樣的氣,還不如一頭碰死了幹淨。”
徐明薇嘴上安慰她說不會的,二嬸嬸總歸還是疼她的,卻連自己都騙不過去。要是有個正三品以上的人家,家境也同季如芙的婆家一般,季氏肯不肯把女兒嫁過去?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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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定時發布會出問題,三章合成一章發,哎,處女座的親你們一定忍忍,到周日就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