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楊子軒籌措了一下,在楊君義與楊君輝的催促下,方才緩緩地說道:“這是一本暗帳。”

“暗帳?!”

原本無精打采的楊老太君猛地睜開眼,那好似看透人心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忠親王妃持家數年,楊老太君並沒有把家底全交給她,而隻是給了兩個鋪子,並兩個田莊及後來忠親王在塞外置辦的牧場。

“是的,祖母還請看此處。”楊子軒指著冊子上的一頁記帳。

“這些鋪子都是離咱們這巷子不遠,有的就是轉出巷子的正街上,且這帳本也是這一年的,去年怕是另有一本,這做帳的人是個長年給人做帳的,端是叫人看不出一點兒問題,也就是孫兒以前識得能人有聽說過,這才知道些。”

楊子軒的產業不像木柔桑的,都在官府登記造冊過了明路,他的產業有的是記在自己的奴才名下。

再說,忠親王也不會去查自己兒子有多產業,因此,無人知道他也是個大財主,還是金光閃閃的那種,看這種暗帳真是小意思。

楊老太君聞言隻覺呼吸困難,滿腹愁雲重重,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可,可是,瞧出來什麼?”

哪個勳貴世家底子是清白的?楊老太君心中有數,但是--

像忠親王妃與楊子智這般手長的還真不多見。

“呃,這帳冊瞧著有固定日期,每個月固定了初一到初十這段時日添購這些東西,但是咱府裏便是再多人也用不了每月添購這些,到是像每個月交一定費用以得到庇護。”

楊子軒這還是說得十分文雅,意思就是堂堂忠親王妃,及未來的世子為了圖這點銀子,竟與小混混們做同道......

楊君輝聽後覺得應該分些給他們這一房,而楊君義不同,他是庶出膽子要小上些,便道:“母親,這等可是禍事,現在瞧著咱府上是受聖龐,可若是將來不好了,怕是這些人最易反水。”

楊李氏原還巴望著分她家一些,如今聽了自家夫君的話,到是覺得這銀錢有些燙手,也道:“不若這些東西就折在公中,左右是二弟妹弄的這事,便分到她這房名下好了。”

楊老太君坐在那兒翻看這些東西,這都是些禍根子,氣得把那帳本一掀,問道:“你們可有好主意?”

連楊李氏那般市儈的人都覺得燙手,也就忠親王妃這個掃把星才會貪這些東西。

楊君輝知道這事必是要攤到他親兄弟的頭上,說道:“娘,這事兒有點大,不如把哥請回來商議商議!”

楊老太君現在氣得心肝肺都疼木了,一時也覺得該把楊君華喊回來。

又向楊子軒道:“真是家門不幸啊,瞧著是鮮花錦簇,實則如同烈火焚油,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啊!你們娘娘在宮中尚未真正封後,萬事要三思而後行,子智的這攤子事,怕是還要交給他老子來處理。”

“娘,你看這事兒鬧成這樣,二嫂得了天大的好處就藏著掩著,這事兒說大便大,說小便小,若給有心人揪住了小辮子,咱們這沒偷到魚的也要跟著惹身腥呢!”

楊君輝心眼兒一轉,便想分家了。

木柔桑在一旁伸手暗中捅楊子軒的背,示意他也跟著表態。

楊子軒嘴角微扯,他家娘子也快憋不住了。

“祖母,大哥犯渾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如今我也尚可自立門戶,再加上明年怕是要分去六部,現下孫兒正等著官邸分下來便搬了出去,到不是為了旁的,隻是王府的門坎太高,與孫兒同輩的又是剛入仕途的,您看......”

楊老太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事往後挪挪,先把你父王請回來再商議。”

真是兒大不由娘,楊老太君一心想兒孫滿膝爬,卻偏偏十有八九不如意,更是鬧出了要分家的事。

楊子軒得了令忙親自去外頭忙這差事,不想才出去轉了個圈便又回轉身了。

“你怎地回來了?”

楊老太君不解地問他,到不是擔心楊子軒偷懶,而是怕又鬧出旁的事來。

“祖母,孫兒才到了前院,便遇到了父王打發回來的長隨,說是他已接了皇上的旨意,即日便帶兵南下,前往......”

楊子軒說到了這偷偷看了木柔桑一眼,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前往哪裏?可是錦王的餘孽造反了?”

楊老太君急忙追問他。

“錦王雖說得了曲州李氏的鐵礦,但李氏一族最擅長的是尋礦,敗在父王手下也是常理,隻是這一次皇上下令要攻打的卻是......卻是襄州。”

襄州乃一交通要地,不但運河從襄州的主城襄陽城經過,便是襄陽本身就連接了好幾個州的直通官道,許多行商都從那裏行走。

由此,也能看出先帝對蘇瑞睿的寵愛有多深。楊老太君心中一急,頓覺昏天黑地,若非一旁伺候著的木柔桑眼明手快,她老人家險些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

“祖母!”

楊子軒忙急奔過來扶住她另一側,而楊君義與楊君輝這才反應過來,一時一屋子的人都圍著楊老太君,吵得木柔桑頭疼不已。

“娘,你身子骨可是不大好?要不給你請個太醫來瞧瞧?”

楊老太君一時怒急攻心,壓了許久的火終於噴出來了,一口老血直接噴在了楊君輝的身上。

嚇得一向淡然處之的木柔桑都慌了手腳,她扭著朝屋內的丫頭們怒道:“都是木頭,還不快去把老大夫請來?”

今日亂事連連,一事接一事便沒個好事。

楊老太君能一直穩於泰山,也是因為楊君華就在京郊的營中,便是真有個什麼急事,也能隨叫隨到,哪知......

楊君義此時跳出來說道:“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把母親扶回房裏。”

楊老太君擺擺手,有氣無力的攤在木柔桑懷中。

此時,腳力最好的春風已經悄悄打來了溫水奉上來。

木柔桑直接裝做沒聽到楊君義的話,就著溫水先給楊老太君擦洗一番。

方才小聲問道:“祖母,要不孫媳先扶您老進去歇歇,今日之事等父王回來了再議。”

楊老太君無比擔憂地搖搖頭。

楊子軒忙把溫好的參茶遞給木柔桑,示意她拿了銀匙喂給楊老太君吃。

又在一旁勸道:“孫兒已經打發人去請老大夫,祖母也莫要擔心,父王長年駐守邊關,帶兵打仗乃是常事。”

楊老太君歪在椅子上,由著木柔桑小心的喂了幾口上等參茶,方才慢慢緩過氣來。

一邊落淚一邊道:“你還小不懂啊,宮裏的娘娘指望的便是你父王,咱們楊氏一族如今最有出息的也就他了,萬一他有個好歹,若是皇上借機奪了他手中的權,咱楊氏一族便也走到頭了。”

木柔桑端著參茶的小手一顫,她突然覺得這話從楊老太君的嘴裏說出來,話裏的意思太過沉重。

楊子軒心頭也是一緊,忙道:“祖母隻管放心吧,襄陽王一慣愛民如子,又是個懂得重用子臣的,想來與父王不一定會戰起來。”

“太貴妃娘娘還在宮裏頭瞧著,無論襄陽王是勝又或是敗,最後要吃掛落的必是我兒啊!”

這才是老太君最擔心的事,皇家人的心思最難揣摸,一個稍有不甚便要人頭落地。

楊子軒一時也無詞以對。

襄陽王手下兵力如何,他是又豈會不知?

隻不過他願就是蘇瑞睿的暗釘,與楊君華是對立派。

而蘇瑞睿能知道許多營中布局之事,便是由他傳出去,如今真到了這節骨眼上,他的心情也十分矛盾。

一方麵楊君華固然不是個好父親,但他知道事情真相後也補償了自已,且大周人最看重孝大過天。

但另一方麵蘇瑞睿與他同樣有義。

在他人生最無望時,當時還沒有封藩王的蘇瑞睿卻願意不介意身份,禮賢下士,當時,他還隻是個一無所有的毛頭小子。

而如今,他已是身纏萬貫的人上人,更是娶得貌美嬌妻。

楊老太君這一病,分家之事便不了了之。

老大夫後來到是瞧過了,也隻是說怒急攻心,堵著的烏血吐出來反而是好事,又開了溫補的藥方仔細交待了,這才拎著藥箱子走人。

楊君義與楊君輝見楊老太君真病了,也知這次是撈不到好了,拍拍屁股兩家人都很快閃人。

隻留下楊子軒與木柔桑在楊老太君這邊,至於楊子智,在聽說楊老太君被氣病後,過來瞧了一眼,還嘻皮笑臉地說道:“祖母,你這回沒力氣罵我了吧!孫子去外頭給尋些開胃口的東西來。”

隨即也跟著閃人,等他再次出現在楊老太君跟前時,已是三五日之後了,此乃後話。

蘇婉兒因為貪墨公中銀兩及與那些房契、地契之事扯不清,楊老太君沒有發話,連同她的四個丫頭便被一直安排在西廂房住著,也不拘得緊,隻是出不得楊老太君的院子。

而楊老太君在等眾人散了後,瞧到隻有楊子軒小兩口個挨個的靠在一起,陪坐於腳榻前小憩,她看得老淚縱橫,還好有這小兩口給她這老太婆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