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蔡媽媽,外頭怎地如此鬧騰,可是那‘賢慧’的長媳在鬧?”

蔡媽媽正坐在床對麵的窗下縫補什麼東西,聽到木清溪的聲音,忙站起來走到床前,小心的給她掖掖被子:“夫人您醒了?”

“嗯,唉,也虧得槿之那孩子有孝心,幫我了卻了一樁心思,寶兒沒有落到火坑裏,我也安心了。”

木清溪的臉色很蒼白,自她照顧周老爺累病後,再也無法起床下地,那次周寶兒出嫁,還是被人抬去前廳的。

蔡媽媽心裏很難過:“夫人安心養著,少爺,姑娘年紀還小,你還要等到少爺娶親生子呢!”

木清溪癡癡的望著帳頂:“老爺原嫡妻病重時,向我家裏求娶我為貴妾,我不同意,還道再逼我便要絞了頭發做姑子去,想來當時我爹娘定是心疼極了。”窗外的枯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蔡媽媽偷偷拭掉眼淚:“夫人,你可得好生打起精神來,老爺是誠心待你的。”

“是啊,我病好了還要去照顧他!”木清溪神色不明的看向帳頂。

“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一個小丫頭踉踉蹌蹌跑了進來稟報。

蔡媽媽心中十分惱火,一頓耳刮子賞了那丫頭:“嚷什麼嚷,夫人好好的,怎會不好了,瞎了你的狗眼!”

那小丫頭臉上頓時印出五隻紅手指,帶著哭腔道:“夫人,府裏真的出大事了,大少爺,大少爺連帶他身邊的幾個小廝一並被官差抓走了,還上,上了,上了枷鎖。”

木清溪聞言心底鬆了一口氣,人一輕鬆精神頭也好了許多:“你家大奶奶呢?可有叫人好生護著?莫叫那些官差給衝撞了。”

她這院子裏好生生的,立即明白官差是奔著周玨然而去。

“大奶奶得了消息已暈過去,已打發人去請大夫了。”

木清溪很想笑,真的很想開心的大笑,強忍著揮揮手示意那小丫頭下去,又道:“自己去帳房領上好藥膏,說是我交待下去的。”

她這是試探東院那位的反應,長媳麼?又不是她肚子裏爬出來的管她死活。

“夫人,這是?”

“媽媽,等這事過了,你再托人打聽打聽林家媳婦一家被賣到了何處?終歸主仆一場,也希望她家能落個好!”木清溪聽周玨然被抓走,便知那日同木槿之說的事起作用了。

又道:“往後不要再打木家的主意了,遠著點,敬著些便是,咱們景兒可還是要繼續念書的。”

木清溪又與蔡媽媽閑了一會兒關於周寶的新婚的事,聽到外麵的吵聲沒了正準備睡下,又有小丫頭來稟:“夫人,大事不好,老爺,老爺聽說大少爺被抓走,心下一急便暈了過去。”

木清溪一個骨碌爬起來:“快去請大夫,快去!”

那小丫頭上前與蔡媽媽一道扶住她,說道:“給大奶奶看病的大夫還沒有走,現下又被請去老爺那邊了。”

木清溪急急忙忙起來,不過是隨意攏了攏頭發,使其看上去不淩亂,這才打發那小丫頭先下去,她才與蔡媽媽兩人去了周老爺住的正屋。

“夫人,老爺......”蔡媽媽心中高興啊,沒有了林家媳婦爭權,她就是木清溪跟前的第一人,再看看周家大老爺入獄,周家大奶奶病倒,她的主子肯定要奪權了,因為木清溪已經嚐到權利被架空後生不如死的生活,她不會想再走一遭,隻會變本加利......

經過官差們的一番洗刷,這府中到處一片狼藉,越發顯得周府已走向末路......

周老爺聽說自家大兒子被抓走氣血攻心,大夫搖頭開了不少補身子的方子,木清溪吩咐下人隨大夫去抓藥,一直等到周老爺喝完藥,她又好生服侍他睡下後,離開周老爺的睡房這才冷笑道:“蔡媽媽,聽說我的好長媳病倒了,哼,走咱們去瞧瞧她,還有順便把大姑娘也抱過來,免得過了病氣。”

蔡媽媽心中一驚,隨後又是一喜,她知道這是木清溪要出手了,有了木槿之這座靠山,即便不能借勢,卻也能叫旁人俱上三分了,誰叫木槿之的嫡親舅舅是三品大員,還是個管鹽的肥差。

“夫人,您一向是個和善的,把大姑娘抱在身邊養著吧,將來也好承歡膝下,自咱姑娘出嫁,夫人身邊一直冷冷清清的呢!”

木清溪納悶的看了她一眼,後又覺得蔡媽媽此話必有深意,心裏念頭百轉後又溫婉一笑:“對極了,我就喜歡咱那白白胖胖的嫡孫女,偏景兒又不爭氣,說是非要中了舉子方才成家,唉!”

蔡媽媽忙安慰道:“少爺是個能念書的,隻是......”

“唉,現如今唯願他能清醒過來好好娶妻生子我死也瞑目了。”木清溪甩甩有些發暈的腦袋,對於周景然她是真的很痛心,每每想起傷神不已。

不過現在嘛......她抬眼看向周家正房大奶奶的院子,嘴角勾起一絲得意,往後到底誰的日子好過,現下便能走著瞧了,沒有男人撐腰,她便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沒了爪子的貓!

木清溪快步走進周家大奶奶的院子,院子裏亂糟糟的,她輕挑下巴示意蔡媽媽。

“都死哪兒去了,你們是當這府裏沒有正經主子想翻天了!”

蔡媽媽會意的朝院子裏大吼,鬧哄哄的院子安靜下來,丫頭婆子們一時僵住在那裏。

“平素該幹什麼的都去幹什麼,一個兩個都擠在這院子裏做甚?”

那些丫頭婆子這才回過神來,木清溪餘威尚在,如今見她精神頭很好越發不敢輕易去得罪她。

“好了,府裏才遭了難,大家都守好自己的本分,都散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她不再看院子裏的下人們,帶著蔡媽媽並幾個丫頭婆子進了周家大奶奶的屋子。

見她懨懨的躺在床上也沒說旁的,便抱了周玨然的女兒回了自己的院子,打算把這個孫女養在身邊,將來狠狠的報複自己的長媳。

又過了十來日,年二十四衙門封筆那日,又傳來消息,衙門送了通報信,蔡媽媽得知消息後立刻就進了木清溪的屋子,進了門剛才還哭喪著的臉立即笑得跟朵大菊花似的:“夫人,好消息,好消息。”

“可是判決下來了?”木清溪早就使了銀子打探過,周玨然這種賄賂考官的商戶,一但證據確鑿便難逃牢獄之災。

“可不是麼,夫人,大少爺因幹擾考場正常紀律,賄賂官員而被判入獄十年,沒成想,才過了幾日便又有人舉報,說他還買通江湖殺手,殺了替他辦事的一個管事一家子,聽說是要被問斬。”蔡媽媽先把周玨然的事告訴了木清溪。

“阿彌陀佛,太好了,真是遭了報應啊!”木清溪鬆了一口氣。

蔡媽媽又得意的笑道:“夫人,這真正的喜事還在後頭呢!咱少爺恢複功名了!”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恢複功名了?”幸福來得太突然,她一時以為在夢中。

原來左人佑也不知出於什麼考慮,還是寫了封信給了吏部給事中,把真實情況說了一遍,吏部給事中又調出周景然的試卷查看了一番,最後重新錄取他為增生,令其開春後去府學就讀。

“夫人,恭喜了,原來就算沒有大少爺算計,咱少爺還是憑自己的本事考上了,老天真是開了眼啊!”

蔡媽媽眼角濕潤,周玨然是條毒蛇,還是一條很有迷惑性的毒蛇,原來以為是個好的,沒想到他的心那般狠,這幾年木清溪勢末,她家也同樣被打壓的舉步艱難。

木清溪想起那日與木槿之的交易,方道:“萬般算計也不過如此,人在做天在看,蔡媽媽,往後每年冬雪天,咱家門前搭個小棚子施粥吧!另外每年給小山村的學堂捐銀五十兩給先生們做束侑。”

別看這一年才五十兩,木槿之那時可是說了,木清溪每年都必須得捐上五十兩,十年便是要五百兩,能夠買下木家在縣城的那個小宅院了。

周家一時一喜一憂,水火交替,一房笑一房哭,至此,周家不再擴充生意,木清溪掌家廢了長媳定的許多規矩重新主持家中事物,周景然也因此事刺激而清醒不少,漸漸說話行事與常人無異。

彈指之間,白駒過隙。

盛夏的襄陽城熱得能燙熟雞蛋,但在城郊的一處臨水竹亭木台卻並非如此,竹亭裏內角放上了大桶的冰塊,隻待其慢慢融去,裏麵還埋著幾支竹筒,筒時卻是裝了酸梅湯、果汁鎮著。

亭子一麵接在木橋上,三麵臨水席簾半卷,亭子三麵的外間卻是從屋頂有涼水慢慢的淋下來,絲絲霧霧的穿了進來,亭內哪裏還容得下半分暑氣?

“啊,你輸了!”

“吃!”

“呃,明明是我的白子圍住了你的黑子,你這人什麼時候把子下到這個角落了?我怎麼沒看到?”

木柔桑帶著濃濃的蜀州腔與對麵的男子爭論。

“半吊子!”

跺一跺腳能叫整個襄州都要亂套的蘇瑞睿一板一眼的回應,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滾金邊繁雜花紋的衣衫,手上戴著個白玉班指,一邊悠閑的正在品茗,一邊享受著丫頭們為他扇風。

木柔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喂,王爺,您老人家大夏日穿墨色不熱嗎?”也不怕蒸出個熟蝦子來。

“不熱。”他掃了一眼四周。

木柔桑頓時滿頭黑線,也是,沒想到這丫的這麼愛享受。

往年,木柔桑此時應該在蜀州城,正在左老夫人膝下承歡才對,不過,她明年就要及笄了,劉師娘覺得應請個教養姑姑來教導她更規範的禮儀,原本左夫人聽了還不高興,這不是跟她搶人嘛。

還是左人佑說了一句:“這樣也好,趁著沒及笄多走走看看,長長眼界也是好的,姑娘家嫁了人便不能如此隨意走動了。”

左夫人回頭晚上把枕頭墊得老高,想了大半宿覺得左人佑的話沒有錯,不看別人,就看她自己長年圍著左府打轉,而且還是圍著老夫人院子,自己院子,廚房三點一線的過日子。

於是,不出幾日木柔桑就被打包泛舟來了襄陽,其實是人家劉師娘開口找蘇瑞睿借了條大氣的官船,他得知後又派了不少官兵一路護送才來到襄陽城。

劉桂香已及笄待字閨中,這次特意陪她來城郊玩的,此時她正端坐於一旁的石墩上,笑眯眯的觀戰,溫婉如水,早年的嬌憨似隨光陰彈指揮去。

聽到木柔桑的賴皮話直搖頭:“明明就是你自己才半桶水晃得利害,還非拉著王爺與你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