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木槿之心下歎息,難怪當日劉師娘離去時百般不放心:“大姐姐,雖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委屈,但莫要忘了,我是你的兄弟。”“是啊,桂芝姐姐,有什麼話別憋在心中。”木意楊也跟著勸道。

一旁陪嫁的丫頭見劉桂芝還念著魏安平的好,氣不過便道:“哼,還不是姑爺麼,如今已是舉子了,隻待下回秋闈進京趕考,魏夫人便來信說,叫那起子小人去爬姑爺的床,說是陪著他去京裏趕考也好有人照應。”

“安平哥要納妾?”木槿之很反感此類事,又道:“安平哥沒同意吧!”

“哼,美人軟臥在懷,他又豈是那柳下惠!”那丫頭的這句話坐實了木家兩兄弟心中的想法。

“怎能如此待你,大姐姐,當時安平哥可不是這樣說的,他人呢!”木槿之感恩劉家對他與木柔桑的幫助,自是不能瞧下去,誰家願意自家姐妹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

“姑爺剛與大奶奶鬧過,正在園子裏生悶氣,由著那朵解語花陪著。”

“快莫要說了,沒得叫兄弟見了笑話。”劉桂芝性子溫婉卻也極有手段,因生了大姑娘這心思全圍著她轉,自然冷落了魏安平,才叫那賤人鑽了空子。

木槿之笑道:“大姐姐放心,有兄弟在自會給你撐腰,意楊哥,咱們去勸勸安平哥,想來他也是一時糊塗。”嘴上說得非常好聽,不過是為了安劉桂芝的心,省得她一起跟過去,不好拉開架式狠狠地教訓魏安平。

劉桂芝見此便叫了貼身丫鬟請兩人去園子,自己抱著大姑娘進了房間好生拾掇一番,出來後轉身去了廚房,打算做點好吃的給木槿之嚐嚐。

木槿之走到園子裏,遠遠地見到那個丫頭正在他旁邊撒嬌,似在勸慰魏安平,他回頭對那領他來的丫頭冷笑:“你留在此處,若想為你家奶奶出口惡氣,等會兒見到什麼可不要大叫,聽到沒!”

那丫頭一時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嚴攝住,隻愣愣地點點頭,站在那處不敢動,沒過多久,她的小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但見魏安平見兩人過來,扯起一絲笑意,還沒有開口呢,木槿之一拳就打過去了,狠狠地打在他的肚腩上。

他是怕劉桂芝看到了傷心,不然早就給他兩眼眶來了兩拳:“你就是如此對待我家姐姐的?是欺她家沒有兄弟撐腰麼?”

木槿之現在已有十四歲半,身高已長到了五尺多高,他不開口說話,旁人也隻當他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了。

他這一拳可是挾了滿腹怒火,一拳下去魏安平頓時額頭冒冷汗,臉色慘白,肚裏翻江倒海,可見這一拳力道之大。

“喂,你們是哪來的野人?竟敢對裏正家的兒子動手。”一聲囂張的喝斥。

木槿之歪著頭掃了她一眼視如屐履,痞笑道:“當是什麼玩意兒,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你也把這泡人屎當著真金捧著。”

他不理還蹲在地上不能起身的魏安平,徑直走到她麵前:“你是魏老夫人送來的?不過是個暖床物罷了!”

“哼,老夫人說了,我以後是小少爺的姨娘。”

木槿之提起衣擺慢條斯理的坐在石凳上,撩起眼皮子看向正在慢慢爬起來的魏安平,那個丫頭想伸手扶他:“滾!”他推開那近身的丫頭。

“姨娘是什麼東西,安平大哥,要不要我來跟你細掰細掰,大姐姐是犯了哪一處?嗯?”木槿之卻是不想就如此便宜了他。

魏安平嘴裏泛苦,笑道:“槿之兄弟,這一次是哥哥不對,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今日,若不是我一時興起來看大姐姐,怕是還不知道此事,原來安平哥如此寵妾啊!”

他把個“寵妾”咬得極重:“要不要兄弟我給你提一提當年幹爹是如何交待的?”

“槿之兄弟,你放心,我這就打發人叫了人伢來,把她遠遠發賣了。”魏安平倒也狠得下心來,快刀斬亂麻。

“少爺,奴婢是老夫人賞給你的。”

這丫頭心中不服,憑什麼這個外人就能改變魏安平的主意。

“來人,把這丫頭帶下去。”魏安平怕她說出更不鍾聽的惹怒了木槿之。

那丫頭扭頭瞪向木槿之:“你憑什麼左右我魏家的事?”看似是發怒,卻是在挑拔魏、木、劉三家的關係。

木意楊坐在一旁搖搖頭:“真是個沒腦子的。”

說完還滿臉鄙視的盯著魏安平,羞得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丫頭真不簡單呢!安平哥,恭喜你納了如此精明,手段了得的姨娘。”木槿之不怒反笑。

他越是這般說,魏安平的心中越是慌,忙拱手道歉:“是哥哥不對,這就叫人拿了直接送走。”

“送走?難道安平哥還舍不得,難道每個爬過你床的,安平哥都要養著不成?”

木槿之覺得自己的心越發冷了,除了對僅有的幾個家人,其餘人他都可以毫不猶豫的下狠手。

魏安平原本見那丫頭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心下便軟了三分,現在聽木槿之如此挖苦他,還偏找不出一點錯處。

再一細想,又覺得木槿之說得沒有錯,這丫頭原就是趁他在外頭喝高了才爬上床的,要是有了這個開頭,往後院子裏還不得亂套?

他抬起腳踹在那丫頭的心口上:“不安生的東西,你是想給咱魏家招禍,來人,把她捆了送到春暖閣去,不用收銀子,就說是送予她家的。”

木槿之一點都不同情這位爬床成功,且還給他家大姐姐添堵的丫頭,任由她哭喊著被拖了出去。

滿園子的鮮花依舊嬌豔,並不因剛才的事而受到任何影響,龍有逆鱗,誰都不可以怠慢了他的家人。

廚房裏正在備菜的劉桂芝聽聞此事後,對自己的丫頭說道:“當年,我娘就說過我心太軟與自己無益,現下看來,往後得硬起心腸來,有些人與她好,卻並不會記你恩。”

每個人都在經曆不同的事後成長,也越發處事老練起來......

冬季的第一場雪洗去了人們心底的浮躁與不安,純潔的白,鮮豔的大紅,周家門口支起了兩盞金喜大紅燈籠,震天的鞭炮與嗩呐撩動人心底的歡快,小孩子們待到門口撒喜餅時一哄而上。

周寶兒今天出嫁,木柔桑、木鳳釵、秦桃花三人為她送嫁,木清溪因為周寶兒嫁了個還算不錯的夫君,精神頭也好了許多,還特意翻出壓在箱底的一件銀絲綠萼梅棗紅禙子套在身上。

與周老爺端坐於上位,待周寶兒蓋上紅頭巾出來拜別後,她忍不住痛哭,木柔桑突然覺得周寶兒的不懂事,氣死人的行為也不過是昨日才發生,不過晃眼的光景便梳頭嫁作他人婦了。

周寶兒哭哭泣泣中被周景然背上一步一步走向大院門,鮮豔喜慶的紅隨著厚重的大木門沉悶的關上,沉悶的木門把牆裏牆外隔成了兩個世界,熱鬧的周府瞬間冷清下來,仿佛先前的一切不過是繁華夢一場。

周寶兒出嫁回門後的第二日,周府又發生了一件大事震驚整個縣城。

木槿之那日特意打發人去煮酒庫挑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又約了兄妹四人一起前往。

“堂姐,堂哥心情很好呢!”木鳳釵還是喜歡與木柔桑擠在一處轎內,縱然兩人已露少女體態,兩人坐在一處有些擁擠,她還是很依戀木柔桑。

“嗯,許是作了什麼好文章得了先生的誇獎,明年開春他便要去州學念書,現在好歹也是舉子,你就沒看到他出門時,人家稱他一聲舉人老爺,那個得瑟勁兒,嘖嘖!”木柔桑當時瞧得直捂臉,很想不認這個親哥哥。

靜居離劉家的煮酒庫不算遠,不過是隔了兩條街,穿過兩個街口便到了。

洗硯早就候在酒樓門口,見幾位主子過來,快步迎上來笑道:“少爺,姑娘們,研墨已占好了住置,是二樓靠臨街之處。”

木柔桑越發覺得奇怪,不知木槿之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幾個來了二樓,這次不是包間,而是在二樓的大廳裏,靠窗是用屏風隔斷的,穿過屏風裏頭是個八仙桌,小二已經勤快地又把桌子擦了一遍,幾人落坐後,木鳳釵最先忍不住了。

“堂哥,莫非你有喜事臨近,好叫了我們兄弟姊妹過來先瞧瞧,掌掌眼?”

木意楊笑道:“如此甚好,槿之也該討房媳婦了。”

“意楊哥,我哥比你還小,你還是先發愁自己的媳婦子在哪兒吧!”木柔桑笑眯眯的回應他。

木槿之搖搖頭,笑道:“今日與那些旁事沒有幹係。”

“哦,難道還有別的喜事?”木意楊眼裏閃爍著八卦之火。

“且聽、且看、不語!”他神秘地笑道。

好吧,即然套不出話來,幾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小二端上一來的吃食糊住了。

幾個正吃個半飽,說笑間樓下傳來一陣鐵馬蹄聲如雷。

“出什麼事了?”

“走,快去窗邊看看!”

“咦,哪裏來如此多的官兵。”

“哎喲,一個個凶神惡煞般,瞧著怪寒磣人的。”

“是哪家犯了官事?”

“哼,肯定是那些下九的商戶們,這條街住的都是縣裏有名有姓的大商家。”

木槿之這一桌的幾個也全都擠在了窗戶邊,人啊,最喜歡看熱鬧,不過是這麼幾眨眼的功夫,到處都是人頭攢動,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外瞧去。“堂姐,這些官差真是來抓人的?”木鳳釵瞧不明白。

木槿之指著一幹拿刑具的人道:“看,那些枷鎖便是要鎖犯人的,等下想必就知道是哪家了。”

木柔桑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已了然。

暗啐一口:活該!

再添一句:報應!

“咦,快看,那不是前兒嫁女的周家嗎?”

“哼,那個周家大少爺可不是什麼好貨,收糧刮皮的手段比他爹還利害。”

這是隔壁傳來的聲音。

那些官兵快速把周府圍住,又有人敲門大喊:“開門,開門,衙門辦事,兩道蕭清,亂走動者,殺無赦。”

門前堆積的,白得令人不忍心清掃的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汙濁不堪,隨著那些官兵的走動,狠狠地被踐踏在腳下,直到化作一汪冷水悄悄消失在泥裏......

周府的門是被撞開的,裏麵頓時一陣雞飛狗跳、哭爹喊娘,木清溪靜靜的躺在床上,隱隱的聽到其他院子裏有哭鬧聲,她緩緩睜開雙眼,抬頭看到的是陳舊的厚錦緞蚊帳,她想起來了,這還是周老爺特意給她從州裏扯來的好料子,隻為了討她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