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有十裏八鄉的,與劉師娘相熟的夫人來添妝,多是看著先生教導學生用心的份上來的。
如此一來,廂房裏的人都擠滿了,連動彈都費勁,木柔桑因來得早又坐在最裏麵,她把桃花與鳳釵招到跟前,春染站在她身側的前方,有意無意的擋住那些不純的目光。
雖說是添妝,卻是也變相的相看別家女孩子的機會,她可不想被人當水果挑來撿去,才示意春染在前麵擋一擋。
“堂姐,那些人的眼神好可怕。”
桃花小聲解釋道:“因為她們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子。”
木柔桑差點沒笑出聲來:“好了,別議論別人家,你們張大眼睛可得記仔細了,誰家給了什麼樣的添妝,又與幹娘的關係是遠還是近,都要學著點兒,將來你們嫁人主事,這些事兒一概都馬虎不得。”
就像她,當初去參加木鳳娥的添妝就多長了個心眼兒留意,這才看出問題來,後來返家劉師娘聽說後便又與她講了這個中利害關係,添得多了,指不定還會打到另來添妝人的臉,所以,為了不得罪人,這些添妝人多半私底下會打聽一下,估摸著差不多了才添妝。
桃花漲紅著臉蛋兒,撲閃著大眼睛四處張望,看了半天後她突然看向木柔桑:“你的添妝呢?”
木柔桑摸摸鼻子:“大姐姐是我幹姐姐,我自然要早早添上,再說也不方便給這些人看。”
桃花興奮的盯著她,眼中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燒:“是不是鴛鴦肚兜?!”
木鳳釵還很配合的在一旁很用力的點點頭,表示同意桃花所說。
木柔桑頓時滿頭黑線,這娃子是從哪兒學來的啊,都還沒開始抽條呢,咋知道這麼多,她眼珠兒一轉,伸出小指勾勾,叫桃花附耳過來,她方才壓低了聲音說:“莫不是你胸前的小包子開始長了。”
桃花臉刷地一下紅了,狠狠地鄙視了她一眼:“柔桑,你不乖,學壞了。”
木柔桑無語望屋頂,尼瑪,到底是誰學壞了啊!
鳳釵卻流著口水道:“堂姐,我要吃三鮮肉餡的。”
前方站著的春染的肩一聳一聳的,木柔桑小聲嘀咕:“想笑便說出來,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你要笑。”
春染顫抖的身子一歪,差點撞到旁邊人身上。
待到眾人添完妝已是晌午,劉師娘留了眾人的飯,又特意在劉桂芝的廂房裏支了張桌子,劉桂香、木柔桑兩姐妹、桃花,這幾人一起留在廂房陪劉桂芝用午飯。
吃過飯喝過茶客人們便都陸續起身告辭,木柔桑也要回家了:“大姐姐你出嫁那日,哥哥怕是背不動你,到時隻能牽著你出門子了。”
劉桂芝比木槿之還要大上幾歲,木槿之真要背是背得動,隻是劉家怕到時出亂子,便改成由木槿之牽著她,把她送上花轎去。
劉桂芝心情很複雜,對即將逝去的少女生活心生難過與不舍,對即將嫁作他人婦的喜悅、彷徨、擔憂、害怕。
“妹妹,要不再多陪我坐坐。”
木柔桑沒嫁過人,自是不理解這種心情,卻也感覺到她心中不安,笑著安慰她:“大姐姐,你又不是盲婚啞嫁,魏大哥你也是見過的,更別說還時有說過話兒,不說別的,就是在我家的幾次賞桃花吃酒作樂的機會,他也是好生待你,時時關心著你,就憑這情份兒,妹妹瞧著,這未來姐夫是不錯的。”
許是木柔桑的話真安慰了她,心中不覺塌實了不少,又細細想起兩人的來往無一不透露著魏平安的細心,這才真正輕鬆了些。
木柔桑估計她是太緊張了,又陪著她回憶了當年賞花時的趣事,多是提劉桂芝與魏平安的事,將將一個時辰後,她才起身告辭:“大姐姐,等初八那日我也來送你出門子。”
出了門子便不再能像在自家這般如意自在了,劉桂芝心中患得患失,卻也明白隻能是這樣。
臘月初八劉桂芝出嫁,十裏紅妝,嗩呐震天,木柔桑隻是送她出了門子,木槿之已直接去了魏平安家喝喜酒,她還得留在家中主持這泡菜一事,隨著年關臨近,她越發的事兒多起來,因多了蘇瑞睿那邊的路子,院子裏的泡菜壇子越壘越高,連帶果園子裏的空地都堆滿了一個個壇子。
直到十八那一日,與她家約好的管事來了,這管事已不再是收水果的那位管事,瞧著就不是良善之輩,身上殺伐之氣甚重,著實嚇壞了一杆沒見過世麵的村婦們。
“姑,姑,姑娘。”春染與春意緊緊跟在木柔桑身後,不敢正眼去打量這一隊收購泡菜的人馬。
木柔桑笑道:“姑什麼姑啊,錢千總是個實誠人,還不快去沏了熱茶來。”
她伸手引了這位從軍隊出來的錢千總進了屋子,春染到底年紀大些,她硬著頭皮把茶端上,剛才那隊人隻不過是看了她一眼,春染覺得那人真正是凶殘得很,可憐春意早嚇得腿軟,躲在廚房裏不肯出來了。
“姑娘,本千總奉王爺之命,特來取那物什。”
木柔桑不懂軍營之事,也不想問,她心中想大概這東西適合軍隊下飯吧,味道卻比鹹菜要好,與鹹菜的保管方法一樣。
“千總稍坐片刻,我這打發人去取來幾壇給千總過目。”
她吩咐春染去找旺貴、旺財抬幾壇子泡菜過來。
錢千總把手一揮,大聲道:“不必了,我沒那麼嬌貴,帶我一起去看看,省得搬來搬去。”言語間帶著一股子幹練。
木柔桑見此也不多言,便打發旺財領了錢千總走了一圈又回到屋子裏,木柔桑命春染沏上新茶水又上了糕點,吩咐道:“你去跟旺財嬸子說一聲:“叫她煮上一鍋打鹵麵給那些隨從吃上,也好驅驅身上的寒氣。”
錢千總帶人一路趕來,確實需要點東西墊墊肚子,聞言大笑:“哈哈,難怪王爺總說末將來此有福了,聽聞姑娘家的廚子手藝很是不錯。”
木柔桑隻是謙虛的笑笑,錢千總大馬金刀的坐下,麵對個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他是聞到那股子酸辣泡菜香給饞得。
“那個,能不能先弄點泡菜給弟兄們吃麵時用。”
她恍然大悟,這個直爽漢子是想先吃上一口,忙笑道:“這有何難為情的,春染,你去跟嬸子說一下,我記得家中有開壇了的泡菜,去抓上幾大碟給那些漢子們送去。”
春染忙出了正堂去忙這事,錢千總不好意思道:“多謝姑娘了,不知現下還餘多少泡菜。”
木柔桑聽他這話便知蘇瑞睿知道楊子軒在販賣泡菜,她笑道:“我賣給別家是五文錢一斤,賣給你家也是五文錢一斤。”
因為今年大白菜高產,木柔桑恢複了正常收價,一文錢兩斤大白菜,一畝地也能出息個幾兩銀子,卻是比種田強多了,也有人學木家的樣兒,在家裏養了肥豬,過年或殺或賣,豬糞還能肥了地,這小山村也越發富裕了。
錢千總沒想到這價格這麼便宜,大笑道:“小姑娘,你家還有多少萬斤,我家王爺在信上可是說了,至少要有兩百萬斤以上。”
先前蘇瑞睿在來信中也有提到過,木柔桑猜他是想吞下襄州所有泡菜的販賣,笑道:“可不止兩百萬斤,今年雪下得足,這菜兒也特別甜個兒又大,目前還有三百多萬斤,我均三百萬斤給你如何?”
錢千總沒想到還能多得一百萬斤,他有聽王爺提起過,把這泡菜運到襄州一半外賣掉,一半留著軍隊自用,這樣一來不但賺了銀子可以給軍隊添物資,也能給眾兵將時常換換口味,新鮮蔬菜還是鮮少能吃到的。
因此,他大喜過望:“如此多謝姑娘了,想必明年我們需要的會更多。”
木柔桑也不怕別家學樣,比較後才會知道哪個是最好的,她巴不得別人也去弄,好東西自有人求著要。
聞得錢千總話裏有話,她笑道:“若真如此那可是大喜事,正好我哥哥明年要去縣學,正打算在那裏添些田地呢!”
錢千總拍案喜道:“如此最好不過,從州裏過縣裏不過是一兩日,偏生從縣裏到這裏卻要花上大半日,皆是因為路不好走。”
木柔桑想了想,她若是搬到縣城去,這些大白菜便要運去縣城,這費用卻又要添上一些,好在自家長工多又因要在縣城添上不少水田,這牛車必是要多添幾輛,大不了用自家牛邊多拉上幾趟,具體如何做她還得細細想想。
“即然千總都給了話,那我明年可得多添些田地才行。”
這時春染已端了大碗的肉臊子麵上來,還配了一碟泡菜:“姑娘,飯菜好了!”
木柔桑忙示意她擺到屏風後的飯桌上去,又對錢千總示意請他去吃飯。
待錢千總吃過飯,那邊的一隊人馬已熱火朝天的在搬運東西了,木柔桑站在門邊看了眼道:“春染,去跟旺財嬸子說一聲,叫她多蒸些饅頭,再準備幾次醬鴨醬兔。”
錢千總一邊喝茶一邊暗思,難怪王爺說這主家人極好,瞧這小姑娘的一番作派即便是個大人費心思也隻能做到這份上。
木柔桑家的米麵都是自家產的,兔子更是下了窩接一窩,如今木槿之對這些可有可無了,他越發的覺得小菜比葷腥要好吃多了。
“姑娘,難怪王爺總誇你待人和氣,今日一見當得如此,本千總可就不可客氣了。”
木柔桑有些小害羞地道:“千總,不過是自家產出罷了,你們不來也不過是祭了我們的五髒廟,家中到是不缺這些,我家哥哥還天天念叨青菜味兒比這個好。”
錢千總大笑,木柔桑又陪著他聊了一陣,喝了兩盞茶便有人來通稟說是泡菜都已經搬上車了。
三百萬斤也不是一天能運完的,錢千總不過是來應個卯,他還得回縣城多等上些日子,先把銀票交給了木柔桑:“小姑娘,在沒來你家前,我也吃過別家的,卻感覺總是少了一個味兒。”
木柔桑不客氣的接過銀票,又當著錢千總的麵兒數了一遍,抿嘴一笑:“錢千總莫怪,我這是先小人後君子,但凡銀錢之事還是當麵點算清楚為好,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
錢千總先是一愣,隨後大笑:“哈哈,小姑娘夠爽快!”
木柔桑點完了銀票往懷裏一塞,春染過來回稟說是饅頭,醬兔肉都準備好了。
錢千總這才拉了四萬斤泡菜回了縣城,木柔桑皺眉看了一眼,回轉身對春染道:“明兒一大早這隊人怕是又會上門來,你且去幫幫旺財嬸子多做些醬肉,看這光景怕是要分成兩隊日夜皆程來搬運這些泡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