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兩人剛收拾完,春意已端著早飯進了西次間,擺在羅漢床的小幾上:“姑娘,旺財嬸子知你去添妝,便做小籠包子,鹽放得比往日要少上些許。”

木柔桑暗暗點頭,旺財媳婦越來越會來事兒了,她這是怕自個兒吃鹹了去別人家老喝水,到時一個姑娘家在別家老是上茅房可是件十分不雅的事,傳出去沒得會被人笑話,旺財媳婦特別留意了其她姑娘在她家的一些做息,慢慢地學了不少會伺候人的方法。

吃過早飯,木槿之早就帶著木意楊去上學了,她帶了春染,又叫旺貴把禮擔挑到車上,這才上了車往劉秀才家去了。

車上,春染有些想不通:“姑娘,那日聽少爺講,先生是位大儒,怎地將大姑娘許給了魏少爺。”

木柔桑捧著手爐笑道:“這你就不懂了,我幹爹家僅有兩個女兒,雖然自古便是女要高嫁,男要低娶,但我幹爹卻是怕桂芝姐降不住夫君,又因家中無男丁,怕自己老去後桂芝姐會受人欺負,這才將她許給了魏姐夫,更何況魏姐夫因此而搭上幹爹,往後的仕途一片平坦。”

春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聽說那個魏少爺也是個極會讀書的,在家中又排行最小,上頭還有哥哥姐姐們寵著呢!”

木柔桑笑道:“有幹爹不錯眼的教導,能壞到哪裏去,就算往後去了州學,我桂芝姐也會隨行,她自己守在夫君身側,必定會看管住的。”

劉師娘與劉秀才,錯,是與劉大儒在京城成親多年,卻一直隻有她一個妻子,說她手腕不夠利害,木柔桑是一點都不信。

兩人一路說笑,猜測今兒來的有哪些人,不時便到了劉秀才家門口。

早有小廝在門前恭候著,但凡來了客人必會早早進去通報,待牛車停穩,木柔桑從車上剛下來,劉桂香已經笑盈盈地迎出門來,見一緋紅大鬥蓬下正裹著一粉臉桃腮的小姑娘,雙丫髻上粉珍珠兔毛團花越發襯得她粉雕玉琢,快步手前摟住她問:“可有凍著,娘剛才還在念叨,說你今日必定會早早過來,怕你路上冷著了,特意囑咐早早把火盆子燒好了。”

木柔桑早早過來添妝,一是因為劉桂芝是她幹姐,二是因為她添妝卻是不想叫後頭來的人瞧見,自家的家底在這十裏八鄉也算是厚的了,自已與哥哥還沒有到議親的年紀,不想叫人太早惦記上她家哥哥。

她輕輕一笑,搖搖頭道:“不曾凍著,我有帶了手爐,姐姐穿得薄,咱們還是快些進屋去吧,旺貴叔,你幫我把那禮擔挑到垂花門處。”

劉師娘對於男女大防比較在意,不似村婦們那麼隨性,垂花門後便是內院,往常到還好說些,今日是桂芝的添妝日,自是不能容忍外男進入。

劉桂香聞言暗暗點頭,又誇獎她道:“看來娘教的規矩你學得也有七七八八了,往後自己無論在家中,還是外頭都要時時謹記在心,切莫要學人做失禮於人的事。”

木柔桑笑道:“桂香姐,你多憂了,我一定會時刻茗記於心的。”

“那就好!”她聽了這才放下心,牽著木柔桑去見劉桂芝。

兩人進去時,劉師娘與劉桂芝正眼圈紅紅地說著體已話,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抬頭一看,笑道:“快些到幹娘這兒來,聽說你這些日子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還要抽空閑來看你姐姐。”

伸手把她摟在懷裏皺眉道:“可是太勞累了?到是清減了些。”

木柔桑伸手摸摸自己的雙下巴:“幹娘,你快看這兒,我的雙下巴還在呢!”

她內心也好憂傷,明明天天有練武減肥,這雙下巴卻愣是甩不掉。

劉桂芝笑道:“你這孩子,娘,她這是哄你開心呢。”

劉師娘把她緊緊摟在懷中,捏捏她的小臉蛋笑了:“你個小機靈鬼,你這雙下巴是天生的,自古有言,天生有雙下巴的,將來定是大富大貴之人。”

木柔桑想了想也覺得有理,她有空間在手,還怕缺銀子花麼?這大富就有了,將來她哥哥能混個一官半職,她也算是能擺得上台麵的官家小姐了,越想越得瑟。

劉桂芝瞧她那得意的小樣兒,對劉師娘道:“娘,你瞧瞧那小人精兒,還不知現在心裏有多美呢!”

木柔桑笑彎了月牙眼,幾人又說笑了幾句,春染便進屋來回稟:“姑娘,禮擔挑進來了。”

木柔桑向她招手吩咐:“快些把禮擔挑進來,咱們是自家人,添妝的東西自家人知道就成了。”

劉桂香驚訝道:“你不給別的人瞧瞧?”

劉師娘心念轉了一下,立即明白木柔桑的意思,笑道:“這小猴兒怕是送了些好東西,又怕削了眾女客們的麵子,春染,快些拿進來。”她最後衝外間喊道。

劉桂香聽了急步跑到月洞門邊,催促道:“快些拿過來,快些拿過來,讓我瞧瞧這小丫頭為姐姐準備了啥好東西。”

她又轉頭對木柔桑笑罵道:“我可告訴你了,若是不夠好,你可得要重新再添一份,這樣,姐姐還能多賺上一份。”

木柔桑笑道:“怕是你自己想賺上一份吧,放心,隻要劉師娘把你許了人家,我便為你準備一份好添妝。”

劉桂香見她羞自己,伸手就去撓她的癢癢,幾個又鬧做一團,春染已乖巧的把添妝禮單遞給了劉師娘。

劉師娘看了一眼立刻合上:“太貴重了些。”

木柔桑笑道:“可是幹爹、幹娘對我兩兄妹向來疼愛有加,縱使給大姐姐多添些妝也是應該的,更何況大姐姐可是經了三媒六聘,需得大紅花橋抬出門的。”

劉師娘欣慰地道:“我身子骨不好,生下這兩孩子後便無所出,今日你能做到這步幹娘心中實在感激,有了這份添妝即便旁的人添得不如意,卻也足夠她在夫家很有麵子,婆婆也會越發看重她些,少不得往後你們姐妹幾個要相互扶持一番。”

木柔桑自然應了,更何況,無論是嫁妝還是添妝,這些都必須要到官府存檔報備登記在案,也是為了將來女方不育,這些嫁妝可以隨女方帶走,或是早逝無子被女方家收回來。

劉桂芝見自家母親的反應便知這禮兒不輕,忙叫人把那兩抬添妝打開了給屋內的人看看。

劉師娘笑罵道:“知你想讓眾人知道你有個好妹妹,卻是柔桑不喜如此張揚,快些收起來。”

劉桂芝道:“娘,我豈會不知,也總要叫這屋子裏的幾人都瞧瞧,才能不浪費了小妹的一番心意。”三人看過後,便忙叫丫頭、婆子收起來,又下了令不許傳出去。

這一耽擱,有所來往的嚴家姑娘,潘家姑娘並幾位鄉紳家的姑家也都先後過來了,兩人瞧了那靠牆的用紅綢遮上的箱籠,心中暗暗算著自己出嫁會有多少箱籠,多少添妝。

劉桂芝少不得又要應酬一番,嚴姑娘一直以來就自恃身份高人一等,誰知劉桂芝把魏安平這株金草給摘走了,更別提前兒人家魏安平又中了舉子,這可是板兒釘釘上的能做縣令的人選了,不但地位不同了,連帶家中也有不少田地可以免去稅收,心中越發的嫉恨。

潘家姑娘與她一向不合,她瞧見一團粉圓子似的木柔桑開心不已,忙撲過來摟過她道:“妹妹今兒到是來得最早。”又笑著對劉師娘道:“師娘,我到是羨慕起木姑娘來了,隻恨不得也小上幾歲,好在師娘懷中滾來滾去。”

她這番話原本不過是捧個熱臉,圖個喜慶,哄大家樂一樂,不想落到嚴姑娘耳中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潘姑娘,你現在也可以啊,這樣咱中午就能吃湯圓了。”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她這是在挑潘姑娘痛腳踩,人家小姑娘隻不過是長得珠圓玉潤了點。

劉師娘到底是大人經事多,見室內氣氛冷下來,便笑著吩咐自己的丫頭:“瞧我這人,一樂嗬就把正事給忘了,姑娘們來了這麼久了還沒有沏上熱茶來。”

一旁的小丫頭極有眼色,忙應了去沏茶端糖果子上來。

木柔桑今兒又背個挎肩小包出門,因她在家中一向主事,自是要帶些東西在身邊好辦事,所以眾人不以為意,皆習慣她如此作派。

劉師娘笑問:“這包裏今日可有帶筆墨?”

木柔桑知自家幹娘是想把剛才的事混過去,便笑道:“自然沒有,今兒背了這包包便是要來討大姐姐的喜糖吃。”

劉桂香笑道:“娘,我剛才還在想,妹妹是不是帶著這袋子來討喜糖的,還真被我猜著了。”

劉師娘大樂,忙又命人特意端了一盤子喜糖給她倒包裏。木柔桑心中的小人叼著小帕子淚流滿麵,她今天就不該圖方便背包出門,這鼓鼓的一袋子叫她怎麼拿啊!

還好春染是個細心的,幫她把裏麵的荷包翻了去來塞進懷裏,又幫她提著這個小包包。

屋內的眾女子看到她的窘樣兒笑得直不起腰了。

“老遠就聽到姑娘們的笑聲了,劉師娘,恭喜了!”卻是秦二嬸,朱大嬸結伴帶著桃花與鳳釵來了。

木柔桑伸手向兩人招招手,兩人掙開大人的手朝她奔來,桃花樂嗬嗬屁顛屁顛的跑過來道:“柔桑,你怎地一個人這樣早就過來了,也不等鳳釵一起。”

木柔桑笑眯眯捏捏桃花滑嫩的小臉蛋:“喲,你還替她操心了,我見她睡著還沒醒便先來了。”她又問鳳釵:“我不是留下春意侯著嗎?她怎麼沒來?”

桃花搶先回答:“我們出門時正好碰到了春意帶著鳳釵說是要來先生下,我娘便說她帶著來就行了,便打發春意回了家。”

桃花與鳳釵因為木柔桑的關係,自是與劉桂芝很熟,如今兩小姑娘也是來添妝的,她笑道:“你們快些去添妝吧,那邊已經開始了。”

潘家姑娘添的一對銀手鐲,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嚴家姑娘也是添得一對銀手鐲卻是要比潘姑娘的厚上幾分,潘姑娘瞧見了當場漲紅了臉,虧得秦二嬸與朱大嬸在一邊打哈哈,招了兩小的過去添妝。

桃花添妝的是幾條繡花手絹,鳳釵自然是添妝了幾個繡花荷包,兩人還小又不當家,自然是隻要表示下心意就行,沒有人會去和兩人較真,到是因兩人這禮份輕讓潘姑娘的臉色好看了許多,秦二嬸與朱大嬸各添了一對金耳環,也值上半兩銀子一對,對於她們而言已是厚禮。

劉師娘並不嫌棄早高興得合不攏嘴,有木柔桑的添妝壓陣,這些隻不過是錦上添花,心中越發對自家夫君當初的決定甚是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