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得了賞越發的高興,每每經過一家有縣裏有名的鋪子,他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轎夫事先已知這轎裏的小姑娘是出來看新鮮的,這腳程也放慢了不少,待到西街有名的金銀首飾樓,已是過了兩柱香的時辰。
春染打簾子扶著木柔桑走出來,她回頭吩咐研墨:“你帶著轎夫們先去對麵的茶鋪子歇腳,我與春染先進去看看。”
“是,姑娘,奴才就在對麵的茶棚子等著,若有事隻管呼奴才,奴才耳靈腿快,隨叫隨道。”
木柔桑被他一通話給逗樂了,遞了個眼色給春染,自己先一步進了金銀首飾樓。
店裏有不少夫人正在看首飾,立於門側的小二早就注意到木柔桑一行人,見小姑娘衣著不凡,忙笑臉迎了上來:“姑娘,可是要買頭花兒,咱這店裏無論是金的,銀的,珍珠瑪瑙的,各色寶石琥珀的皆不缺,就是配姑娘雙丫髻的各色花串兒也是應有盡有。”
木柔桑並沒有開口,春染聽到裏間的聲音,匆忙撿了幾個銅板子交給研墨去買茶喝,再急步走了進來:“姑娘,怎地不奴婢呢!”
又轉頭對小二道:“這位小哥,你可不許欺我家姑娘年紀小,便盡說些好看不值錢的誆她。”
木柔桑笑道:“好了,春染,小二哥,我們想先瞧瞧貴店的首飾。”
任他說得天花亂墜,木柔桑打定主意要先看看做工怎樣定奪。
店小二忙點頭哈腰引著木柔桑往適合小姑娘戴的釵環處。
“姑娘,你先瞧瞧這些怎麼樣?”
木柔桑打量了一番,多是以絹花為主,再配以金銀飾物搭配著。
春染瞧見一對鵝黃色的絹花:“姑娘,奴婢瞧著這個顏色挺好的,很適合姑娘戴。”
木柔桑隨手撿起來看了看問道:“這個幾多錢一支?”
小二笑道:“姑娘好眼力,這花兒是咱縣城頭一支,剛才擺放上來的,隻是還比不上姑娘頭上戴的,最時興的宮花。”
難怪這小二如此熱情,感情人家木柔桑頭上的兩朵宮花出賣了她。
“哦,我先前還看到有人戴了,你又來誆我家姑娘。”
“哎喲,這位姐姐,小的哪敢啊,這些個花兒都是我們掌櫃才擺出來的,你瞧瞧,這花兒有多幹淨,連一絲絲灰都沒有沾上。”
木柔桑抿嘴一笑:“你隻管給我說說這價兒,合適我便買了,不合適我便不要了!”
小二告訴了她價錢,木柔桑覺得差不多是這個價錢,又挑了不同的一對大紅色準備回府送給木鳳釵。
她瞧著這兒的做功還不錯,便笑道:“我想訂製幾個珍珠頭釵,不知你們這裏有什麼花樣子?”
小二一聽笑道:“原來姑娘是想訂製,還請稍等,小的去把畫冊拿來,不知姑娘是自己戴還是送人用?”
木柔桑才想起沒有講明白:“我一個堂姐即將出嫁了,不知訂製可還來得及?”
莫非是最近轉得最甚的知州大人要娶第十一房小妾的那戶?瞧這姑娘家的打扮,家中也是富裕的。
小二忙將兩人往一旁的茶幾處引一邊道:“姑娘還請在這邊坐下稍等,小的這就把畫冊給你拿來。”
小二腿腳麻利,不時便去取了兩本厚畫冊來:“姑娘,這一本是適合新嫁娘的,這一本是適合姑娘家用的,隻是姑娘現在還小,訂製了也得過幾年才能戴得上。”
木柔桑翻了翻那新嫁娘的畫冊,一時拿不定主意,遂抬頭問一旁的小二:“小二哥,這畫冊裏哪一個最受人喜愛?”
小二笑道:“怕是姑娘不懂這個規矩,一般新嫁娘的皆以合歡、雙喜、蓮花、鴛鴦為主,還有一些便是鏨百子的!”
木柔桑道:“挑個鏨合歡的吧,討個吉利。”
小二翻到一頁畫冊指著上麵道:“姑娘,你看,這一對鏨合歡花珍珠金如意簪可還好?”
木柔桑看了看,見上麵需要的珍珠有些大,便把自己的荷包翻了翻,竟從裏麵翻出三顆比黃豆大點的珍珠,便道:“那就要這一對吧,可要配上等的首飾盒子。”
“這個姑娘放心,本店的首飾盒子皆是配齊整了的。”
“另外再給我打一對素銀的珍珠翡翠步搖,春染,你瞧著這個好不好看。”她打算一支送予木鳳釵留著妝嫗,另一次自己用。
在春染眼中,自家姑娘戴什麼都好看:“姑娘,這個好,行走間娉娉嫋嫋煞是好看。”
“春染,你家姑娘再好看,這心裏卻是堵得慌。”
為木鳳娥感到婉惜,為木清溪的狠毒感到凍骨。
春染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她,便道:“姑娘,要不你再挑幾件,興許能挑到合眼緣的,這樣,姑娘的心情就會好些。”
木柔桑無奈的點點頭:“也罷,再挑上幾個一並定製了吧!”
木柔桑家的銀錢都是經她手親自管著,春染隻是管些散碎銀子,並不知木柔桑哪兒來的珍珠,隻當是哪位親朋戚友送的。
談好了價付了銀錢,約好第七日過來取首飾,木柔桑這才打發春染去把研墨叫來準備回府。
“姑娘,不再多玩一會兒了?”春染覺得自家主子正是該玩的年紀。
“不了!”她搖搖頭。
回到府中關門閉戶,隻安心的待在家中教木鳳釵學刺繡,木槿之與木意楊兩人到是時有應酬,皆是同一屆的童生往後的同窗們。
不知不覺又過了七日,到得第八日下午,木柔桑四兄妹坐上牛車去了周府。
木清溪早早的便派人在府門口守著,一應添妝的都是木鳳娥昔日的閨閣好友。
木柔桑牽著木鳳釵再次走在周府的遊廊上,耳中細細的傳來下人們的議論聲。
她扯了一個冷笑:“鳳釵,往後可記住了,越是對你笑得狠的人,越是不能輕易相信。”
木鳳釵乖乖地點點頭,扯著她的裙帶道:“我聽哥哥說了,大姐姐太不爭氣了!”
歪脖子樹上能結出好果子來?若非她與哥哥不願看到同枝爛泥扶不上牆,也不會伸手這樣幫木意楊與木鳳釵。
兩人隨著小丫頭來到了木鳳娥的院子裏:“娥姑娘,兩位表小姐來了!”
台階下候著的小丫頭忙上前打了簾子,把兩人迎了進去。
周寶兒從裏間走出來:“表妹們來了,快些進來吧!我剛才還同表姐說起,沒想到你們才來。”
木柔桑淡笑回應:“路上行人太多車子不好走。”
周寶兒拿著帕子捂嘴輕笑:“是表姐不好,沒有提前告訴你一聲,這縣城開春後,這段時日怕是人最多了。”
她伸手一邊拉了一個對裏間喊道:“姐妹們,咱家長得最是可愛的兩位表妹過來了。”
木柔桑暗暗撇嘴真會裝十三......
“妹妹們過來了!”木鳳娥抬起頭忙拉了兩人坐到自己的身邊來。
其中一位小姐道:“這就是你鄉下的妹子們?”
周寶兒笑道:“玉蘭姐姐,這便是我家鄉下的表妹們。”
劉玉蘭手捏團扇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視線落在木柔桑的衣裳,旋即又迅速不著痕跡的看向周寶兒笑道:“你這兩位表妹生得到是很周正,瞧著嬌憨可愛極了。”
木柔桑與木鳳釵忙站了起來與這幾位小姐見禮。
“姐姐長得更好看,跟唱戲裏說的飛仙一個樣兒。”
木鳳釵有些害羞地道。
劉玉蘭聞言喜上眉梢:“小丫頭嘴兒真甜。”
周寶兒的重點可不是在這裏,她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今兒姐妹們都到齊了,咱們開始添妝吧!”
她又拉起木鳳娥的小手含淚道:“過幾日姐姐便要出嫁了,再見亦不知是何時,今兒閨中姐妹皆來道喜添妝,預祝姐姐能與夫君百年合好。”
木柔桑見她一唱一合進退有禮,心中不覺留了一個眼心兒。
周寶兒其她的閨中好友皆圍上來對她好生安慰,頓時冷落了一旁的主人。
她看了一眼木鳳娥,見她春風滿麵,笑臉盈腮地望著眾人,木柔桑已經看到了她的前途有多“光明”!
“寶兒妹妹莫要難過,虧得大姑把我養在跟前,我這才有了今日的造化,往後去了便日日在菩薩跟前伺候著,為大姑誦經祈福,保佑她一輩子平平安安!”
木柔桑聽到這話兒差點沒笑出來,木鳳娥這腦子結構就是與眾不同。
周寶兒拿著帕子沾了沾眼角頓時淚如雨下,木柔桑猜她的帕子上是不是弄了辣椒水啊?
“表姐,快莫有這麼說,今天是添妝日,咱姐妹們也得高高興興的。”
先客後主,添妝的也是先要由著客人然後再是自家人。
添妝時,木柔桑發現這一次來的大多是富商家的庶女,出手並不是很大方,多是些尋常自個兒戴過的首飾,少有幾個嫡女怕是與周寶兒交好的,隻不過是來應個麵子情。
原本應是先周寶兒然後才是木柔桑表姐妹,隻是人家身為主人當然是在最後麵出場。
“表妹們,你們給表姐何物添妝啊?”
木柔桑冷哼,這是想抓她的痛腳麼?
“瞧,表姐說的,我與鳳釵自是要添些個好的來。”
木鳳釵這一年繡的荷包也賺了些零散銀子,這次添妝托木柔桑幫她置辦了。
“往日大姐姐在家沒有少疼妹妹和哥哥,哥哥給姐姐添一對蝦須絞絲銀鐲,我給大姐姐添妝一對杏花金墜兒,還有,大姐姐,這是我給你繡的手帕,荷包兒。”
春意捧著盤子早已候在她的身後側,聽了她的話忙把盤子揭開,露出裏麵的物什。
“是哦,該我添妝了,堂姐,妹妹來給你添妝了。”
她示意身後的春染把東西拿出來。
春染與春意的手中各捧了一個紅綢蓋的盤子,春意的盤子已經掀開了,露出她的添妝禮來。
春染一隻手挑起紅綢一角掀開後,露出裏麵的東西,一邊放著一個梨花雕刻的長方形首飾匣子,另一邊放著的是兩匹鮮色的蜀錦。
木鳳釵是真的用心給木鳳娥縫了不少手帕子和荷包,隻因木鳳娥及笄那日的一句話,她便信了自家大姐姐。
木鳳娥不知是要出嫁了還是怎地,眼圈兒這會子真紅了,伸手把木鳳釵攬在懷中帶著濃濃的鼻音道:“往後,你可得多聽桑妹妹的話,有什麼事兒可找她商量著辦,姐姐不在身邊,自個兒要照顧好自個兒。”
木鳳釵笑道:“姐姐往後也要多回來走動,現下家裏比往日可要......”
“咳,小表妹,有什麼貼已話等會兒說,咱們大表妹還沒有添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