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可能?
千年之前,我是九重天的戰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算是太子青行,見了我也要禮讓三分。雖說後來被天究劍吞噬了心智,混沌狀態闖下了彌天大禍,天帝將我的記憶封印,罰我入輪回,自此之後估計也沒有仙家敢提及我的名字,但這如今的太子青行,也不至於連我這張臉都忘記了吧?
再有,印象之中太子青行乃是謙謙君子,眼中如何能夠流露出凶狠來?還有橫刀奪愛這種事情,是知書達理的太子青行做不來的。
把這些跟風宴講述之後,他說或許是太子青行受到了什麼打擊什麼的,之後性格大變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此,我就隻能把龍佩的那件事情給搬出來了。
——風宴,你看到他的腰間掛著一塊玉佩麼,那叫做龍佩,是皇子的特有信物。在皇子周歲之時,會有血滴在上麵,龍佩也由血認了皇子做主人。也就是說,皇子的血液滴在龍佩上,會是正常顏色,爾後被龍佩吸收。其餘人的血液滴在龍配上,都會變成暗黑色。當我刺殺青行的時候,他的血滴在了龍佩上麵,正是暗黑色。
“你確定?”
這是從意識之外傳來的聲音,也就是說,是風宴直接說出來的話,冷不丁的倒是嚇了我一跳。
我撫著胸口,瞧見他那複雜的眼神,想要去相信又不敢去相信似的,於是我揉了揉太陽穴,問:“你認為皇家的人會隨隨便便奪人所愛?連成全都不懂。”
風宴把手一攤,提出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可是你現在隻能是懷疑,根本沒有辦法去證明啊。”
“哦對。”
我皺了皺眉。畢竟我在風宴麵前可以跟他說的一套一套的,但是換了別人,我再說估計也沒誰會相信。
青行是太子,而且是天帝一手提拔起來的,親自任命的太子,強權之下,我就算一塊任人宰割的魚肉。
別說是告知天下這太子不是真正的太子了,現在身在天牢,就連自己的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
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開始了無邊的惆悵,惆悵來惆悵去,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風宴,你還沒有把玄冰刺所在之地告訴我呢。”
風宴也跟著我歎了口氣,撇著嘴說:“那有什麼用,就算你知道了,你現在能出去嗎?”
“但是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了啊,你說要我幫你刺殺太子青行,我也刺殺了,即使沒有成功,你也不至於毀約吧?”
再有,我雖然看出來這風宴不是一個壞人,但也不知道他的底細,我們本就是靠著一場交易相識,現在這場交易即將結束,若是哪天我能從這監牢裏麵出去,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牽扯。
代價已經付了,這個結果,無論如何我也要拿到。
“笑話!我風宴向來是講信譽的人,玄冰刺就在……”
下一刻,我的腦海裏出現了他的聲音,在玄羽山莊的玄羽閣之上,而玄羽山莊的入口,就在楓都的莫忘橋下。我原本還想說他怎麼這麼警惕,太子青行剛走不久,應該不會有其他的人來,可是那個聲音剛落,我就聽見了腳步聲。
說實話我已經在天牢裏麵三天了,三天前沒有一個人造訪,怎麼今天倒是熱鬧了,來了一個太子青行,現在來的不知道又是誰呢?
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和風宴一同盯著天牢的入口處,心跳在這一刻驟然加速,說不清楚是怎樣的感覺,就好像有那麼一種預感,這個人……或許是我認識的。
腳步聲均勻有力,偏偏每一下都像是踏在了我的心上,我每一個血管都在收縮,甚至於有些缺氧了。
不知為何,一滴溫熱的淚珠兒落下來,恰在我拭淚之時,那人的半個身子露了出來。光線並不是很強烈,但借著那一絲絲亮光,我還是看清楚了那張臉。
那是我永生都不會忘記的一張臉。
甚至都不用拭淚了,我鼻尖一酸,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鼻腔,淚登時撲簌簌地落下,宛若夏日裏收不住的雨水,打濕了我的臉龐。
“陸臨,你……來了。”
我吸了吸鼻子,試圖不讓他覺察到我的情緒不太穩定,但也恰恰因為這麼一個動作就把我暴露了。
我不太好,他知道。
眼裏始終含著淚水,我看著他的時候,他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的,我聳了聳肩膀,小聲地抽泣著。試圖要把自己的淚水給憋回去,可是不知為何,有陸臨在跟前,所有的感情都會暴露無遺。
這些日子裏我是無助的,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旁都是不太熟悉的人,而且還要憋著一肚子的氣去演戲給別人看。
小的時候父親總是教我要學會堅強,說寧家是世代守護烏陵城的家族,不能動不動就哭鼻子,就算是女孩子也不可以。
然而我想我辜負了父親的教導,我向來不是一個堅強的人,我向來都柔弱的很。得知寧家被滅族的時候,我哭成了一個淚人,隻覺得天塌下來了,憑借著我的身子完全支撐不住了。
可是我遇見了陸臨,丟失了家人之後,他成為了我的精神支柱,我覺得他的肩膀有某種力量,靠過去,就會覺得整個世界都在。
一切安好。
如今他來了,我忍不住哭了。
是委屈,隻是有點委屈。
他看見我哭,便是微微抬起了手臂想要幫我拭去淚珠兒,可指尖即將觸碰到我臉頰的時候,他忽然間又收回了手。那一雙漂亮白皙的手袖在袖中,他那柔和的臉部輪廓此刻變得僵硬了起來,甚至說起話來也冷冰冰的:“現在知道哭了?”
氣氛不對頭啊。
他過來難道不是安慰我的?為什麼一開口就這麼說我?
我抹了抹鼻尖,晃了晃暈暈乎乎的腦袋,就聽見陸臨憤憤道:“寧小欒啊寧小欒,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你居然敢去行刺太子殿下?!”
“我給她的。”
沉默著的風宴,忽然之間就開了口。
聽他提及太子青行,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告訴他現如今的太子根本不是從前的那個太子了,甚至都不知道先前的青行是死是活。可我在講話之前還是動了動腦子的,畢竟現在這個時候,陸臨情緒太過激動,我說什麼他可能都聽不進去。
於是我幹脆破罐子破摔了:“我和風宴是盟友,我們聯合來刺殺太子青行的,你還想說什麼?”
“寧小欒,那天就忽然間就不見了,我找了你多久你根本就不知道。而且你走之後,天究劍的劍氣已經影響到了三界,妖族與魔族紛紛逃竄,烏陵城一片大亂,甚至於簡瑤的荒月之影都被偷走了!”
我低了眸,懷著沉重的心情說:“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陸臨越說越激動,揮起拳頭就往石壁上狠狠地砸過去,“你比誰都要瀟灑!什麼都不顧了,隻身一人來到仙界,當上了你的太子妃!居然、居然還換了另外一個人的臉,居然還刺殺太子殿下!”
“陸臨,我與風宴,其實隻是在做一場交易,他答應若是我幫了他,他就會把玄冰刺的所在之處告訴我。不信你去找找,就在玄羽山莊的玄羽閣上麵。”看著他的五官擰成了一團,我的心也揪在了一起,就連呼吸,也沉重了許多。
我以為這樣說了,他就會稍稍平靜一些溫柔一些,可他依然是拉著一張臉,本來臉就長,現在拉下臉來便是更加難看。
他把雙手背在身後,在我的麵前踱步:“玄冰刺我自然是會去找的,你也不用幫什麼了。告訴你吧寧小欒,我對你一忍再忍,到了現在,已經是忍、夠、了。”
忍夠了?
三個字不停地在我的腦海裏麵回響。
忍夠了……忍夠了?
胸腔裏麵一團小火苗蹭的一下冒了上來,我再也無法跟他溫言軟語,當即歎了口氣,質問:“你忍我?到了現在你說你一直都是在忍我?”
陸臨,你曾經說的那些山盟海誓,你曾經說什麼為了我冰封千年,說此生唯我一人,上窮碧落下黃泉。
他說他愛的人不是當年的蘆笙,而是現在的寧小欒,他說有你在旁,便是歲月晴朗。
他說……
這些話再度想來,居然像是很遙遠的事情了,仿佛我站在地麵,而那些話就漂浮在空中,我努力地伸手踮腳,就希望能夠碰到那些誓言,可無論我怎麼去努力,都無法去觸碰。
君子高高隔雲端。
也正像是我與陸臨之間的關係。
“寧小欒,你知道那一次在簡瑤的醫館裏麵,那個死去的流浪漢,究竟是誰殺死的嗎!”
“不……不是妖精……嗎……”
我吞吞吐吐,不好的預感像是陰雲一般籠罩在心頭。
登時一陣陰風刮過,四周的溫度降低了一些,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根本不是宣澤,也不是什麼妖精,是你!”
“是我?怎麼可能是我?!”
我那天晚上明明睡得很沉,什麼動靜我都不知道……不對不對,當晚死了一個人,我不可能什麼都沒聽見。
我蹲在地上,痛苦地抱著腦袋,不停地搖著頭:“不是我,怎麼可能是我……”
“你沒有任何的覺察是不是?那是因為我發現之後,給你實施了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