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下藥了似的,腦袋昏昏沉沉,雙手也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眨眼之間那藤蘿飛速地朝著青蘇攀援過去,淡藍色的火焰映在我的眼睛裏麵,不啻於地獄之中的冥火。
有風聲呼呼刮過,帶著一些不清不楚的呢喃:“殺他……殺他……”
霎時間所有的聲音全都不見了,唯有這兩個字不斷地回蕩在腦海,一遍一遍。我要殺了他。那麼……他是誰?
如玉一般潔白的手為我指了個方向,仿佛是隔了千裏萬裏的距離,我看不清那人的麵龐,完全憑著一種本能閃電一般衝了過去!
藤蔓扼住了那人的喉嚨,他來不及呼喊,隻能不斷地掙紮試圖擺脫這些荊棘叢。但他越是掙紮,那些荊棘就會纏得越緊,直至剝奪了他全部的空氣……
那種痛苦我可是嚐試過的,木刺紮進皮肉,甚至血液都無法流出,那般的疼痛,如同千萬隻螞蟻在血管裏爬行,啃噬著鮮嫩的內髒。
如今終於有人也和我承受著一樣的痛苦了!
我站在原地笑了起來,自顧自地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發覺依舊是模糊的很,那遠處的樹葉在我眼中也重疊在了一起,全然無法分辨清楚。
頃刻間那誘人的笑聲再一次飄蕩在夜空之上,她笑得肆無忌憚:“你……你不是很護著她麼?如今她親自出手,感覺可好?”
有什麼東西正在試著向我靠過來……我已經感受到了那冷冽的氣息……
是劍氣!
照月劍似乎在抗拒,它想要到我的身邊來!然而此時的我對此無能為力……
視野裏一些東西漸漸變得清楚,甚至她的話音也不再那麼模糊,那被藤蔓包裹的人驀然間低吼了一聲,對著我喊道:“我是陸臨啊!”
陸臨、陸臨?
怎麼會是他?
我恍若從一場大夢之中醒來,怔怔的看著不遠處被木刺刺傷的陸臨,迅速地抬手,收起了那重重荊棘。
火焰在空中發出了“滋滋”的響聲,像是灼傷了人的靈魂,抽去了這些束縛,陸臨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他試著走了兩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炭火上麵,隨時可以跌落在地,但即使如此,他仍舊是倔強地朝著我一步一步走過來。
跨過生與死的距離。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每一步都異常堅定。
青蘇又笑了起來:“嗬嗬嗬……我還是很久沒有瞧見這麼堅毅的漢子了,罷了,這一次就先放過你們!”
她將手中的照月劍丟向空中,很明顯的,那把劍之前在她手中一直在抗拒。寧家照月劍,旁人說起這把劍便是說起了寧家,這麼久以來,它也以寧為姓。
若是此時青蘇再不丟下它,那麼最後結局很有可能是她被照月劍一劍刺中。
最後一步了,陸臨此時就在跟前,他卻是因為體力不支驀然間雙膝一軟。但聽“咚”的一聲,那硬朗的男子終於是跌落在地。
我慌忙將他攙起,從前隻覺得陸臨異常堅毅,卻沒發覺他竟然這麼輕,輕輕一攙扶他立刻站起來了。
“青蘇……她往祭壇那邊去了!”
我回眸一望,不僅僅是青蘇在青銅鼎那邊,簡瑤和將離也在,三個人已經在空中打成了一團。然而紀乾樓這時候不知道去向何方了。
“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皺著眉頭握起照月劍,隻需輕輕一揮,劍光所到之處那些小妖全部退散,如此便可以聽陸臨把方才的事情全部告知我。
“她對你使用的迷魂術,把你的意識給壓製住了,目的是利用你來對付我。”
是了,那麼她成功了,於我來說,看來以後要多修習一些凝神的心法,不能夠讓人趁虛而入將我控製住。
那邊簡瑤和將離已經將青蘇逼上了空中,根本不留給她出手的機會,因此青蘇隻能不斷地格擋,以確保自己這條小命不會憑空消失。
說來也怪,這時候青蘇帶領的小妖忽然間少了許多,它們幾乎都在原地幹站著,偶爾也會捅上一刀,但總是會被其他弟子格擋成功。
它們……是準備放棄了麼?
視野所及之處,依然有織歲山弟子在和慵懶的小妖進行格鬥,可唯獨不見了紀乾樓的身影。
“紀師兄去哪裏了?”
我對陸臨使出治愈之術,忽然想到青蘇說她想要的是紀乾樓,那麼紀乾樓現在不會是已經被她給弄走了吧?
陸臨幹咳了一聲,依舊是皺緊了眉頭:“方才你中迷魂術之時,有一道閃電從半空劈下來,那光亮照的每個人都睜不開眼睛,興許是那時候紀乾樓就已經不見了。”
如此聽來著實有道理,這麼一想我立刻就明白了,青蘇想要的就是紀乾樓,現在把紀乾樓給弄走了,難怪那些小妖精都隻是做做樣子,並沒有奮起廝殺。
那麼青蘇也該收手了吧?
果不其然,眼看那邊將離一掌打在了青蘇鎖骨側,她躲閃不及,當即受了一掌,衣袂翻飛之間隻聽得一句話飄搖在空中。
“各位,我們後會有期!”
一群小妖像是聽到了號令,轉瞬間瞪著豆大的眼睛相互瞅了瞅,便是四散而去。
簡瑤還是不依不饒,輕點腳尖施展輕功追了上去,然而那妖精的速度遠遠高於她,簡瑤隻能無力地罵了句:“哎!你有種留下再打啊!”
喚神鈴在簡瑤手中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響聲,混雜著那尖利且狂妄的笑,漸漸地、漸漸地都消失了,隻留下了人們滿身的傷疤。
青蘇這一次過來,根本不是為了打架的,現如今她的目的也達到了,所以才會逃脫得那麼快。
但論及法術,我總覺得青蘇並沒有完全將她的能力使出來,似乎在有意隱藏自己的實力,但她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弄走紀乾樓,就說明她是個相當厲害的妖精。
簡瑤見陸臨受傷了,便是拎著喚神鈴兀自走過來,我注意到那其中一個鈴鐺中間嵌著的分明是荒月之影。她用起來這神器可謂是遊刃有餘,眼見那淡藍色熒光附在了陸臨的身上,翻開的皮肉漸漸地愈合,傷口也被撫平,隻留下了一些黑色的痂。
“真是的,還沒有好好過一把癮,這小妖精居然就撤了?”將離提著劍四下望去,那鋒利的劍尖掃在地麵上,劃出了一道明黃色痕跡,隔了這麼遠的距離,我居然都能夠感受到那股子肅殺的劍氣——這般好劍,想來是在崇望的時候段西河贈予他的吧。
我垂了睫毛,忽而想起陸臨還沒有武器,也難怪他會受傷。
於是我收回了照月劍,提議道:“陸臨,不如什麼時候去請鑄劍師傅為你打造一把劍吧?”
“不必。”陸臨身上依然有著那淡藍色的光芒,這使得他在暗夜之中看起來異常寧靜安詳,“我有一把好劍,隔日會有人送過來。”
有一把好劍還藏著掖著?
不過這也像是陸臨的風格,他從來都不喜歡張揚。
我好奇地問了句:“那……這把劍叫什麼名字?”
夜風清冷,陸臨連睫毛都不曾抬一下,唇瓣翕動,淡然地吐出了兩個字:“歸海。”
像是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我不太明白仙界的這些劍的排名,簡瑤卻是小手一抖,詫異地將嘴巴張大,瞪大了眼睛感歎道:“歸海啊!那可是仙界十大名劍之一!在崇望的時候段師傅剛講過的,據說歸海劍出,天地變色江河逆流……”
陸臨盤腿而坐,一雙眼睛隻顧盯著自己的指尖,漫不經心道:“能讓天地變色江河逆流的可不是歸海,那是一把世人都想要得到的劍。傳說若是劍主存有仁愛之心,可護世人周全,若是劍主嗜殺成性,那把劍給這世界帶來的,隻能是無邊的黑暗。”
聽起來好厲害。
登時我腦補了天地為之變色的場景,肯定是風沙肆虐,無數人在沙粒之中迷失了方向,唯有劍主高傲地站在山巔之上,俯視眾生,想想就覺得霸氣。
簡瑤為陸臨處理好傷口,自顧自地說了句:“這樣的劍還不如不出現在世間。”
就算再善良的人也會有邪惡的一瞬間,善與惡本來就不好分辨,若是僅僅憑借劍主的一己私心就能夠使天地變色滄海桑田,那這個世界不都在他手中了麼?
不公平啊不公平。
哦對了,我們三個人在這裏說了這麼久,都忘了去看看吳策師傅。回眸過去,已經有人打破了結界把他放了出來,此時他正坐在石頭上揉著膝蓋。
我帶著欣喜蹦跳著過去,得到的卻是冰冷的斥責:“寧小欒,你親手殺死師姐,居然還可以這麼開心,你的悔改之心哪裏去了!”
我高昂著頭顱,倔強地回應:“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哪裏用得著悔改!”
說完了我還特意看向將離,希望他能夠幫我說說好話,也好還我一個清白,哪知道他白了我一眼,抱起雙臂冷哼一聲。
“你有沒有做錯什麼,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喂,這算什麼,打擊報複啊?
我隻能夠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簡瑤師姐,她倒是講義氣,對著吳策師傅抱抱拳道:“弟子簡瑤,可以證實是沈笑栽贓的寧師妹。”
“有證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