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簡瑤不是什麼居心叵測的人,但我還是“嗯”了一聲,決定注意著她的動向,以防萬一。
膳廳裏,紀乾樓和沈笑分坐在木桌兩邊,兩個人均是一言不發,恰恰在這時候,一屋子裏的人全都齊刷刷望向了這邊,生怕漏掉了什麼勁爆的消息。
陸臨自然是那個最擅長製造八卦的人,他一手牽著我,依舊是彬彬有禮地對著紀乾樓說話:“師兄不好意思,我與小欒師姐之前就認識了,來織歲山也是為了她,之前隻是想逗逗她,哪知居然發生了現在這種事情……”
哼哼,本來是想讓我當眾宣布寧小欒喜歡陸臨,可沒想到我居然找了紀乾樓,還差點把你給逼瘋吧?小樣兒,還跟我鬥,看姐姐不把你耍得團團轉。
紀乾樓雙眼泛紅,如墨一般的眼睛幾乎要凸出眼眶,看得出來,此時的他非常憤怒。
“陸臨,不管怎樣,你要時時刻刻記得我是你的帶教師兄,就算你與小欒相識,我也不會……放過你!”
我下意識捏了一下陸臨的指骨——都是因為我,他要被迫接受紀乾樓的折磨了。
陸臨還是一臉的淡然,那沈笑倒是坐不住了,她蹭的一下站起身來,飛快地說道:“不如由我來代替師兄教導陸臨師弟?”
“沈笑!你別攙和!”
“啪”的一下,紀乾樓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桌麵上,待他收起手來,我一眼便瞧見方才那個位置多了一個坑,若是他再用力一些,估計這桌子都要被砸穿了。
沈笑駭得往後跳了一步,自覺情況不妙連忙低下頭去,斂了衣襟喃喃道:“我先走了。”隨後在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下,她如同一直暴露了的狐狸,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離開了。
沒有人去看沈笑,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陸臨的身上。
此時的他依然挺直了脊背,就那麼盯緊了紀乾樓,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但每個人都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威懾力,他驕傲的目光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紀乾樓也絲毫不肯輸在氣勢上,他定定地和陸臨對視,眼眸之中好像能夠竄出火焰來,時時刻刻可以將整個膳廳灼燒。
陸臨如冰,紀乾樓如火,兩個人旗鼓相當,誰都不肯退讓一步。
“教導我,你不要後悔。”
陸臨微微挑起眉梢,不屑始終被他掛在臉上,紀乾樓是生生地被比了下去。
氣氛變得非常緊張,沒有人說話,但就在陸臨牽著我一步一步朝著膳廳門走過去的時候,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們。
第一次陸臨帶著我從眾人之間經過,第一次我和他並肩站在所有人的世界裏麵,像是穿過了千年萬年,人潮擁擠我們兩個人如同從雲間經過,不慌不忙,相扶相依。
說不出的感動在指尖蔓延。
眾目睽睽之下,陸臨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膳廳,那些人迅速地收回了目光,細細碎碎的議論聲充斥了整個空間。
要知道這些人裏麵不僅僅有正式的弟子,還有一些正在修習等待著資質測試的人,基本上所有人都對於“紀乾樓”三個字如雷貫耳。如今一個陸臨公然和他對抗,在他們眼中就是棋逢對手,而這個事情,已經成為了談論的焦點。
“陸臨,你要成為織歲山的大名人了。”
他聳聳肩,擺出了一副無奈至極的表情:“都是紀乾樓給鬧的。”
“哈哈哈,你本來就不喜歡他,這下可好了,他總算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你們兩個人可謂是旗鼓相當,我可真是有好戲看了!”
腦海裏再一次浮現方才陸臨和紀乾樓對峙的情景,我忍不住彎起了嘴角,可就在這時候,陸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那微笑就隻好僵在了唇畔。
“瞪我幹嘛!你剛才……”
話未說完,他又遞過來一個冷厲的眼神,仿佛有一根冰棱從心間穿過,所有的血液都隨之變得冰涼。
我把手從他的手掌裏抽出來,抱起雙臂取暖,憤憤地眯著眼睛:“行啊,那我就再一次去向紀乾樓投懷送抱!”
手腕當即被握住了,陸臨狠狠地一扯,我便亂了步調,一下子撞上了他的胸膛。他像是一個即將丟失糖果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捏緊了那顆糖,迫不及待地宣告她的歸屬。
“寧小欒,你想要什麼懲罰?”
他劍眉輕勾笑得很是燦爛,但是那一張臉上充滿了威脅的意味!哪有這樣的,居然直接讓我挑一個方式來懲罰我自己!
於是我天真無邪地望著他,皺著眉開始了控訴:“我現在就是在受懲罰呀。再說了,誰叫你那時候愣是不承認認識我!”
“本仙是在逗你。”
“那我也是在逗你啊,上仙大人!”我偏過頭去,正好對上了一個人的眼神,我非常確信這一幕已經入了那人的眼眸,考慮到影響不好,我隻能跟陸臨商量,“有人看見了,快放開我!”
“求我啊?”
他又是那種玩世不恭的姿態,仿佛這種話根本不是在調情,而是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平常。
我白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抬起腳尖狠狠地踩在了他的靴子上麵,沒曾想陸臨非但沒有放過我,反而是抱得更用力了。
可憐我這麼一個積極向上的小姑娘,就要死在他懷裏了。
沒辦法,隻能對著這個傲嬌的上仙溫言軟語:“我錯了……快放過我……”
“哪裏錯了?”
陸臨不依不饒。
“不該去找紀師兄。不該氣你。”
“還有呢?”
“不該……丟了你。”
陸臨的目光忽然間黯淡下來,宛如冬日裏蒼白的星光,我也在這時候得到了自由,於是慌忙活動一下僵掉的四肢,順便給陸臨順了順毛。
“你還好吧?”
“那不是你的錯,是白瓷太惡毒。”他忽而停了下來,望著那遠處的亭台樓閣,最終憤憤地說,“她用了燃魂香。”
燃魂香一般是陰差使用的,可以讓生魂處於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從而為它們引路。白瓷可真是不擇手段!
但同時,白瓷怎麼會有燃魂香這種東西?難不成是偷的?陸臨卻說,可能是楊家人給她的,畢竟白瓷是楊家的親戚,如此也說得通。
可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陸臨還在,就什麼都好。
他的存在,同時也造成了一些問題。
以至於我和他一起行走,時時刻刻都能聽到類似的話語:“看到了麼,那就是在膳廳裏和紀師兄對峙的師弟,是不是風華絕代?”
迅速就有滿眼冒著桃花花的妹子讚歎:“我知道他的名字!陸臨!你說那寧小欒何德何能,居然能夠傍上這樣的人……”
每次遇到這種對話,我都忍不住想要大喊一聲:拜托,分明是他傍上我的好嗎!當年他還是小京巴的時候可以一下撲進了我的懷抱!
最煩的是這樣的話也飄進了簡瑤的耳朵裏麵,在尋仙殿的時候,她居然還托著腮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般,跟我說:“呀,沒想到師姐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當初這師弟入師門就覺得是你的菜,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對此我隻想說:“師姐,其實我們之前就已經認識了,隻不過之前看到他,他不承認,所以我才拿紀師兄來氣他。”
“我聽說了。”簡瑤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一樣,表情忽然間嚴肅下來,她擺弄著那一對小鈴鐺,說話聲和清脆的搖鈴聲混合在一起,“是不是他帶你進入的靈道?”
這麼久以來她都沒有提過那次切磋的事情,我甚至以為她是打算把那件事情永遠地沉寂了,可如今她為何再次提起?
“注意著她。”
陸臨低沉的聲音回響在耳畔。
我細細思索,兀自擦拭著照月劍,最終打算敷衍過去:“師姐,我不知道什麼是靈道。”
“別鬧了小欒。”她停下動作,甚是認真地瞧著我,仿佛要把我看透一般,“這段時間以來,我已經觀察了你的表現,你修習的就是靈道。”
登時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一些什麼了,很顯然她對靈道多多少少有著一些了解,然而我分不清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隻能含糊道:“我是誤打誤撞入了靈道,當初也不知道自己在修習靈道,不過在我知道靈道是仙道的一個分支之後,就放心了。”
“靈道的確是仙道的一個分支,可並非那麼簡單。靈道是由靈族發展起來的,前段時間你去了楓都,應該知道靈族之前都是聚集在那裏,但由於妖族與魔族的打壓,靈族是越來越少……”她頓了頓,又晃了一下手上的喚神鈴,說,“大部分修習靈道的都是靈族,偏偏你不是。你能否告訴我,是不是你撿到了什麼神器?”
荒月之影麼?
我當然不能說。
最好的方法就是轉換話題:“師姐,你為何對靈族了解甚多,難道說你跟靈族有著什麼不可割舍的關係?”
簡瑤的臉拉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見她這麼嚴肅過,慌忙將照月劍收入浮沉戒之中,對著她深施一禮:“師妹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