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奇妙的,便是情愛之事。
你可能想象不到,一對玉人是如何迅速走到一起,何時產生的情愫。
也許,是那一眼的深情凝視;也許,是那熾熱的心狂跳。
昨夜之後,幾乎連宋頤蘅都驚訝萬分。
她所欽佩的俠盜,竟然對她是青睞有加,一見傾心。
她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一個俠盜,早生情愫,難忘初衷。
和大師兄與許姐姐不同,他們是兩小無猜,自小便接觸。
宋頤蘅細細回顧昨夜的驚喜,簡直是如夢幻一般,遙遠而又曼妙。
撫著臉,依舊是熱的。
出了客棧,總有幾人投來打量的目光。不想一夕之間,人盡皆知了麼?
“頤蘅。”出了客棧,便迎來了蕭子牧師兄。
師兄倒是滿懷欣喜的笑道:“沒想到你和華千贇情投意合,看起來的確是登對的。
頤蘅,師傅今日要放你一日空閑,不必著急去醫館了。”
蕭子牧的話,總覺得哪裏不對。
“子牧師兄,我……
子牧師兄,我和大……他,算了。子牧師兄,我知道了,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宋頤蘅最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左右師叔也不打算讓她這麼快接手,放鬆一下也好。
蕭子牧滿是祝福的看去:“頤蘅,雖然華千贇平時不怎麼愛打理鏢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為人還是極好的。
他身手好,好像打算開一家武館。”
對於蕭子牧善意的提醒,宋頤蘅是徹底懵了。
即便是兩個人的關係又近了一些,聽著這些話,還是會覺得不太好意思。
“子牧師兄啊,我,我才不在乎這些呢。”宋頤蘅一口否決了蕭子牧的提醒,可轉而一想,話說的也不盡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沒到那種地步吧?”
宋頤蘅被自己的話,繞了進去,左右想想,還是不對。
“好了,你們自己的事情,外人何須了解?”蕭子牧一笑,這師妹果然有意思。
不過再一看,又是男裝出來了。
“頤蘅,你這樣穿,可能不太合適。”往頤蘅的身後指了指,宋頤蘅一回頭,便瞧見了華千贇。
華千贇一身如常,卻不停地從下往上的打量宋頤蘅的衣著。
墨色的長靴,玉白的長褲。
青色的交領寬長衫,腰帶藏藍點綴,似是通透,卻又不太對勁。
全綰的長發,和一頂純黑的帽子。
看到這裏,有些明白了。這好像是根據書生的衣著改的。
“你這哪來的衣裳?”華千贇好奇的一問,宋頤蘅這才尷尬的看了看自己。
順手從包袱裏麵取出的一套,還是去年新作的。
“我愛著男裝,你又不是不知。”到底是宋頤蘅,隨性。
華千贇聽來倒也是,在汴京相遇的時候,便已是這般的男裝打扮。
蕭子牧掩去笑意道:“師妹,華公子,我還要回醫館,告辭。”
目送了蕭子牧的離開,轉而問道:“你怎麼來了?”
問的是心虛了些,從前不曾這樣的。
華千贇回以燦爛的笑意:“頤蘅,不要覺得驚奇,不要覺得為難。
咱們是同道中人,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宋頤蘅記得,那“同道中人”的描述,還是她說的。
點了點頭:“不拘小節,我宋頤蘅從小就不愛,扭捏。”
華千贇領著宋頤蘅往對麵走去:“是啊,悠閑自得,仁心醫術,和師兄們打成一片。
你喜歡自由自在,向往鋤強扶弱。你是站在弱勢力裏,企圖為他們謀求希望的好大夫。
你灑脫不羈,天真直率。不善心計,更不屑工於心計。
你的眼裏很簡單,病人,健康人,惡人和好人。
對麼?”話畢點了點她的額,卻叫宋頤蘅無法反駁。
這說的,好像是她,但也不全是。
“你去查我了?”華家的二公子,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俠盜,這身份應該不是虛設。
華千贇隻搖了搖頭,依舊是滿腹的深情:“我是在了解你。
頤蘅,我們相隔如此的遠,卻在緣分的安排下,彼此相遇、相識、相戀,不是應該好好珍惜麼?
既然要好好珍惜,那便要好好行動。了解你是為了更好的喜歡你。
所以現在你可以了解了解我了。”
腳步一停,宋頤蘅抬頭一看:“華林鏢局?”
平日裏再如何的隨心,屆時麵對心儀的男子,以及心儀男子的家人,總該要緊張的。
“怎麼?害怕了?”華千贇一笑,這表情,的確是震驚了。
宋頤蘅深知,不論她和華千贇是如何的關係,也不可輕易登門拜訪不是?何況她還是沒有一點的準備呢。
“莫要用激將法,我又不傻。”這般仔細的瞧了瞧自己,這打扮,可真是不該。
華千贇連忙牽起她的手,生怕跑了:“別緊張。
若不是因為這裏不是汴京,我該先去拜會你的師傅師兄們。
可眼下,這是洛陽。我想尋草堂的白大夫和你的關係也就一般倒不如先來我們鏢局,見見我大哥。”
宋頤蘅試圖掙脫,卻奈何不得。“你這樣拉拉扯扯,也不怕人家以為你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毫不留情的諷刺了他,腦子裏更是一片混亂,不知如何是好。
華千贇忍不住便笑的更大聲了,一手攬過她的肩:“頤蘅,別人的想法,是別人的。與我何幹?
你今日的打扮雖然另類了些,不過倒是真性情。”
就這樣十分強勢的,將宋頤蘅帶進了鏢局。
一入門,左右兩邊的屋子對齊排開,中間還有一方水池,水池中養著的是芙蕖,不過已經過了時節,花已盡謝,綠葉仍在。
向前再穿過一道門,便是更為庭深的內院。
“二公子好,這位,姑娘是?”迎麵突然而來的下人,身著鏢局的服飾。
對華千贇極為恭敬,而看向身旁的宋頤蘅時,雖是文弱書生的打扮,可耳上是一眼分明的耳洞,麵容細膩白皙,且小巧玲瓏。身子骨一看就是纖細而不是瘦弱。如此想來,是女子無疑。
華千贇繼續牽著她向前走去:“你很快就知道如何稱呼她了。”
遠遠瞧去,這背影,曖昧十足。
繞過左側的長廊後,步入一間雅室。
“大哥。”華千贇一推門,便喚了一聲,卻遲遲沒有回應。
宋頤蘅彼時的緊張已經消了大半,為了舒緩心情,繼續欣賞這裏的陳設。
正對門的那麵牆上,掛了一幅畫。
畫上是五嶽之一的衡山。
尚沒有看清落款的名字,便有人走了進來。
“二公子,大當家和少當家在武息室內等您和這位姑娘。”又是一個下人,且眉眼之間,總是不停在他們身上遊移。
華千贇一騷頭,這怎麼把爹也叫出來了?
“頤蘅,走。”不過既然如此,坦坦蕩蕩過去一見,也沒什麼。
宋頤蘅聽得明白,這第一次見麵,如此寒酸可真是不該。
不過不論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或是其他,他們華家未必看得上眼,未必稀罕。
如此,不備禮卻又顯得沒禮數。
從前一直覺得大師兄重規矩太死板,未免迂腐,如今想來,果然是人情世故,少不得的。
不過鏢局和江湖之間,會相差多少呢?
“爹,大哥。”轉眼,便來了他們口中的武息室。
宋頤蘅行了一禮:“見過華伯父,見過華大公子。”
言語鎮定,不過心裏卻澎湃了。
還是華千贇拉著她入了座:“我帶著我心儀的女子回家,爹你就出來了,還是給我們麵子了。”
沒規沒矩,甚至果斷一副遊手好閑的少爺模樣。
要不是還算了解華千贇,宋頤蘅都懷疑眼前的人,就是一個十足的公子哥,沒有其他的優點。
宋頤蘅小心翼翼的抬頭,對麵的兩位都還沒坐下呢,拉了拉華千贇的衣裳。
華千贇沒有理解,徑直將她也拉著坐下。
“給你麵子?華千贇,你臉皮越發的厚了。
要不是看在頤蘅的麵子上,爹會出來看看你?”華洵往宋頤蘅那裏看了幾眼,這一身,還真是奇了。
而華琥一直沒有開口,隻坐下後方道:“頤蘅姑娘,我這兒子被寵壞了,現在該教規矩,可惜也不聽了。
要是他令你為難了,家法伺候,我們還是可以做到的。”
華洵也不客氣,追加道:“不錯,我這弟弟平日裏嬌慣的很,要是他威逼利誘你,非要帶著你過來,我們會替你做主的。”
宋頤蘅聽來聽去,都沒有別的意思。
心想著,堂堂的俠盜流光星,在家中的形象和地位,怎麼會是這樣的呢?
可對於華洵的言語,宋頤蘅是一時間不好回答了。
肯定了的話,便是說華千贇的確是威逼利誘她了,而非真心相愛。
否定了的話,便是要直白的說出他們的關係。
“別說的好像是我把她騙來似的,頤蘅又不傻,是吧?”華千贇雖是嘴上反駁,可心裏卻滿是高興。
爹和大哥並沒有怒氣相對,也沒有一上來就問家世,看起來果真是不在乎那些。
“頤蘅……嚴格來說,頤蘅也達不到大家閨秀的標準。頤蘅雖不知為何大家都如此看他,可頤蘅心裏,卻是極為信任他。”
宋頤蘅逐漸放開了些許,慢慢抬了頭,看向對麵的二位。
華琥似是滿意這樣的答複,問道:“聽洵兒說,你是個女大夫?”
宋頤蘅點了點頭:“是,頤蘅在汴京善世堂坐診,如今來洛陽白師叔這裏曆練一年。”
華洵一把壓下華千贇的腦袋:“聽尋草堂的人說,你平素就喜歡男裝女裝混著穿?”
宋頤蘅咬了咬唇:“我,這是以前的舊習慣。”
一時尷尬,不知如何解釋是好。
但華洵倒是沒有幾分的架子,不像是對華千贇那般的嚴詞。
“其實今日叫弟弟將你請來,也是為了查實,要是弟弟仗著咱們鏢局的名氣,在外耀武揚威的欺負人,那可絕對容不得。”
華洵的話鋒始終針對的是華千贇,而不是宋頤蘅。
宋頤蘅對此,還是留有質疑的餘地。
“大公子說笑了,千贇是您的親弟弟,自然比外人還要了解,豈會不知他的本性?”宋頤蘅嫣然一笑,這父子和兄弟,倒是有趣。
華千贇終是忍不住了,一把推開了華洵的手:“不要說的我人事不分,黑白不明,而又一無所知橫行霸道似的。
還好頤蘅真心喜歡我,不然就被你們嚇跑了。”
宋頤蘅白了他一眼,不過亦然欣慰。俠盜卸下重任和江湖名聲的時候,原來是這樣的麼。
華琥聞言開懷長笑:“贇兒啊,你這一次的眼光還不錯。”
“你是不是覺得為難了?”華千贇低語一問。
宋頤蘅搖搖頭:“我若是覺得為難了,便不會勉強自己。”
這話,旁人也不是沒有聽見。
以武走鏢,最喜歡的便是豪爽的性情。
宋頤蘅的話最貼心了,若是不願意,何必為難自己?
江湖人江湖事,最忌諱的無非是背後下陰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