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方清的表白心意被拒,宋頤蘅也是心裏一陣的亂糟糟,無法安定。
時而研磨藥粉時,總能走神。何蘇輕喚時,宋頤蘅都是毫無反應。
“頤蘅,幫我倒杯茶。”何蘇正在仔細核對藥方,不曾抬頭。
宋頤蘅的腦海之中正在浮現某個人的模樣,故而沒有聽見。
何蘇半日未聞動靜,又道:“師妹,茶。”故意提高了些音量。
宋頤蘅這才回過神,遞了茶水過去:“給。”
而後一副極其失落的模樣,走回了原來的位置。
何蘇看她甚是失魂落魄一般,極為奇怪。“師妹,你怎麼心不在焉?”
宋頤蘅搖搖頭:“師兄,我,沒有心不在焉。”雖是很快否定了何蘇,但瞞不過自己。
這兩日,她總能回想起二月前遇見流光星的情景。
那夜月光皎潔,那夜星光璀璨。一如江湖傳聞,俠盜流光星來去無蹤。
隻是極少的人,會有她這樣的幸運,能一睹流光星的尊容。
可就是那麼一眼看去,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之中。
甚至會不由自主的替他擔憂,擔心他是否會暴露身份,會被可惡的貪官汙吏抓住。
“師妹,也罷,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便是。”何蘇一改好奇的心性,轉而埋頭苦幹。
玄武從後院出來,瞧見宋頤蘅仍是無精打采,湊上前去:“我帶你去藺夢樓吃飯。”
宋頤蘅轉動著閃了一絲亮光的眸子,還是搖頭了:“不了,總是讓你破費。”
玄武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而笑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你何必替我擔心銀子的問題。”
玄武此言不算誇張,隻要他想要,要多少有多少。
可在宋頤蘅和何蘇聽來,這口氣,煞是鼎盛。
“即便是皇親國戚都不敢誇下這樣的海口,你是怎麼能這般狂妄?”何蘇抬腳就湊了過去,卻被玄武一把推開。
宋頤蘅也是仔仔細細又打量了一番,雖是不同常人的氣質,貴不可言倒是看不出來。
若非要一個形容,超脫世俗興許合適。“你該不會是變出來的吧?”腦海中忽而閃過一個不怎麼可靠的念頭,開玩笑似的問道。
豈料玄武還甚是讚同的點頭了:“你怎麼知道?”挑眉帶著笑意,似笑非笑。令人不敢苟同他的話。
何蘇識相,逐漸退步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這玄武愈加和此前不同。笑聲更多,笑容更真。情緒和情感多了些許,這大概都是歸功於師妹。
可是將才那般海口,不像是開玩笑,恐怕玄武不是大有來頭,是真的皇親國戚,是那皇宮中的人。
雖然何蘇沒有猜對,但麵對玄武的態度明顯更多一份尊敬。
宋頤蘅則越發的不相信了。“變的?”毫不避諱的握起他的手掌,“那給我變出一隻小白兔來。”
合眼想象了一二,再看之時,什麼都沒有。
玄武忍不住便是一笑:“實物也就罷了,活物我怎麼好變出來?”
宋頤蘅便放下了他的手,轉身不看:“這果然還是變戲法的,把那些東西藏在身上變出來。
可是,你將才卻那樣信誓旦旦的。莫非你真的是皇子?
可即便是咱們大宋國庫,也不可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啊?”
宋頤蘅小小揣摩了一番,不覺間,玄武已是看得如癡如醉。倚在後麵的柱子旁,僅僅盯著她。
宋頤蘅不聞玄武的回答,往後一探,稍有距離,且玄武的目光始終沒有從自己的身上移開。
不作多想,回首繼續做事。
傍晚,屋子裏隻剩下宋頤蘅一人。
提筆本想記載心得,卻無奈一字難下。
忽而取出一宣紙,猶豫了許久,落筆時,便是一肖像。
不到一個時辰,這個人的模樣顯而易見。
“呀?怎麼是大俠?”宋頤蘅捂著臉驚訝道,她許是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變化,故而震驚了許久。
然越看越是愛不釋手,卻也不敢將他放在顯眼的地方。
畫上的流光星是那日夜裏的裝束,若是被知情的人發現,可就是害了他,連忙藏好。
懷揣忐忑,入了夢鄉。
第二日,宮裏傳來消息。太醫院欲招選民間醫術頗佳的大夫入宮為其所用。
傳到汴京的時候,消息並非全城皆知。
而是被明濟堂的人,攔截了。並直接買通主辦的宮中之人,截斷了這次招選的機會,全部放在了明濟堂。
“師傅,要不是方清私下來告訴我們,我們都不知道,那杜征這樣狡猾。”何蘇一個勁的抱怨,怎麼有錢這樣耍心機?
其餘的人呢,麵對這件事,有著不同的態度。
李伏左右是在考慮新開醫館的事情,對於入宮是毫無想法,也不願意入宮的。故而是不卑不亢,一點都不遺憾。
宋頤蘅則也是一臉的無所謂,畢竟她追求的可不是入宮,再說了,她即便是想進,也沒那個機遇。隻一點否決,她是個女的。
故而也是毫不相幹的坐在那裏,隻是憤懣於心,不甘心明濟堂的人又動了手腳。
宋遠則是極其明白其中的利害,所以是寧可不沾,寧可不知。
“老二,你可是不甘心,你可是打算入宮做那醫證?”
宋遠眯著眼,瞧了瞧自己的二徒弟。
玄武茫然,他們的這些情況,他並不是十分的了解。至於入宮從官更是一竅不通。
隻是從各自的表情上了解了一點,幾乎都是不願意入宮的。
“師傅,我哪是這樣想的?
醫證雖是從八品的官,可我從來不在乎。隻是一想到被那樣的人,用銀子就可以送進去,我就,甚是不甘心。”何蘇也是看不慣,甚是不能理解。
宋頤蘅哀歎一聲,轉而望向窗外:“一入宮門深似海,我可不想去那樣的地方,更何況我本來就進不去。
二師兄,你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
不都說,伴君如伴虎,宮中是非多麼?
一個不小心,身首異處的地方,你不需要不甘心,等著看他們的報應才對。”
宋頤蘅的冷靜委實令其餘的人,高看了她幾分。
宋遠也是頗為讚同這些話:“你師妹說的對,那個地方,不是你我這般人可以遊刃有餘的。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都是輕的。
若是株連九族,連累族人,你可還覺得不甘?”
宋遠盡是往最危險的話說,但實際上,究竟是否如此嚴峻,誰知呢?
李伏輕輕拍了拍何蘇的肩,安慰:“師弟,我明白你的不甘不是自己沒有這個機會,隻是見不得小人當道。
可皇宮之中的醫官,往往都未必是高人中的高人,你可知為何?”
玄武聽這話倒是有趣,如果不是高人,如何能被人招入?
即便是存在明濟堂這樣買進去的,也未必是全部,畢竟麵對的是皇族。
沒有點本事,你就是送一座金山,人家也未必敢拿。
宋頤蘅不緊不慢的接著李伏的話道:“大師兄說過,皇宮不比宮外,我們行醫為求盡快及早替病患解決病症,讓他們早日痊愈,過上正常無憂的生活。
可皇宮中的病症未必就是找出病因,對症下藥這麼簡單。
病因的背後是否存在了陰謀或是不該被發現的秘密,發現了又是如何的下場和影響?
如果整日以這些為考慮,隻怕再厲害的大夫進去了,都不敢表露他全部的本領了。
還是大師兄看得明白。”末了又一次讚同了李伏的觀點,這一觀點同樣是來自宋遠的影響。
宋遠順了順胡子:“老二,你可聽明白了?
從某種立場上講,進宮可以揚名立萬、名利雙收的機會不是沒有,同等你失去的也會更多。
一步錯,步步錯,隻怕你這點心思還不夠人家玩的。”
何蘇聽來聽去都是這些,明顯不耐煩了些許:“我自是明白的。
可是師傅,萬一他們就是混跡不錯,再回過頭來欺壓我們,到時候,我們也沒人撐腰啊!”
宋頤蘅一愣,擔心的是這個?
玄武難以掩飾的笑意冒了上來,宋頤蘅偏頭看去。
“你以為他們一直如此針對,是為何?”宋遠最終道了一句引人深思的話。
何蘇不解,看向李伏求助,李伏卻在斟酌:“師傅,若說是一山不容二虎,並不符合。
若說是忌憚更加不至於。”
宋遠末了沉沉一歎:“罷了,罷了。這些無關緊要了,你們都記住了,那皇宮皆是是非,不適合你們。
你們萬不可因為富貴榮華的外表,就別迷惑了。為師也不主張你們前去。”
話說著,視線移向了宋頤蘅處。
宋頤蘅看見師傅看著她,倒驚訝了:“師傅,不說我想不想進,單憑我是女子就進不得。
況且我的誌向,師傅你也不是不知。”看了看二位師兄,仿佛是覺得師傅的話應該說給他們聽。
而玄武,卻聽出了弦外之音。
宮裏的是非多,本來對於一個女大夫而言,算不得什麼。畢竟若是不出意外,頤蘅是沒有機會能入宮的。
可宋遠卻時時刻刻的提醒頤蘅,如此看來,宋遠果然也是了解宋頤蘅的身世。
這樣一想,便帶著探索的神情看向了宋遠。
何蘇無意一瞥,看見了玄武這樣的打量師傅,尤為奇怪:“玄武,你若真是皇親國戚,隻怕我們以後的來往就要少了。”
故意戲謔一句,且看玄武和師妹是如何反應的。
不想玄武極為坦然,一擺手:“何蘇,你的想象力不比頤蘅差。
也罷,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和那些個坐享其成、坐擁江山卻不體察民情的人,不是一路人。
我是洛陽洛神堂的人,不是什麼皇親國戚,讓你失望了。”
宋頤蘅向後一看:“洛神堂?洛神?”
對於宋頤蘅的聯想,玄武表示理解:“不過是個名字,有何奇怪之處麼?”
何蘇不知何時,竄了過去:“奇怪不奇怪,我且不知。
不過你說你不是皇親國戚,這倒令我放輕鬆了。可依我看,你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對吧?”能勾肩搭背的模樣,看起來是過於親密了。
玄武隨即拿下了他的手臂:“是又如何?”
語氣平淡的仿佛他的不普通本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隻是他們後知後覺罷了。
宮門居高難入,宮內未必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