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相逢處,人亦無語凝噎。
尹守成帶著白芍婷來到茶樓之下,親眼目送芳筱決絕而去。那背影,孤高自清,但僅是對於他們這樣毫無瓜葛的陌生男子而言,對於仲楚陵,可從來都不是這樣的注重距離。
“姐姐她,說了什麼成哥哥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姐姐隻是不想違背本心罷了。”白芍婷尚且不知芳筱能和尹守成談到何種地步,但至少,能猜到一二。
如若不是說到痛處,何故這般情傷模樣?
尹守成明白那是白芍婷的心性,體人所難,和芳筱別無二致。這樣的性子,如何能說些別的呢?“放心,我有數。你也別擔心了,快上車去吧。”
白芍婷猶豫了片刻,如果成哥哥很喜歡芳筱姐姐,自然是不會計較,但萬一不願意放棄,那麼這婚事該如何?
“成哥哥,我想……”她抿唇了許久,終於鼓足了勇氣開口。
尹守成從她這樣的糾結表情之中,自然體會出了她即將要開口的話的內容,在尚未想到對策之前,隻好無情打斷:“婷兒,去吧。”
白芍婷果然欲言又止,方才的勇氣一下子被衝散。點了點頭,隻好上了馬車,緋紅的臉蛋逐漸恢複常溫。
“成哥哥不上來嗎?”白芍婷以為,還會和從前一樣,尹守成會送她到府上再回去呢。
“今日不了,我去爹那裏一趟才能回府,你且安心回去便是。”尹守成吩咐著下人們好好護送,便招呼他們離去。
白芍婷無言,放下簾子。
“大公子。”家和站在一旁,同尹守成一齊看向漸行漸遠的馬車。
尹守成沒有回應什麼,但家和知道,公子今日根本不需要前往老爺那裏。
“回府。”簡單二字一落,尹守成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家和反應的快,立馬跟了上去。
從先前謝小姐話中不難得知,白小姐對公子是情根早種。這也不奇怪,他們從小就在一處玩耍,日久生情倒是有的。可是這樣一來,公子恐怕就無法麵對白小姐了。
家和兀自揣測了一二,但不敢繼續深思,有關公子的問題,豈容他一個下人枉自研究。
安辰寧的臉色不比尹守成好看幾分,不相上下。
若是昨夜之前,怕是對今日之事要樂開了懷,沒想到謝芳筱還能有這樣的一麵呢。
可惜經過昨夜,她的事情,與他何幹?
不過全程旁聽了的他,至少知道如何去解決謝尹聯姻的麻煩事。畢竟答應了弟弟,哪能不做呢。
連忙跟了過去,冷冷淡淡的眼神,略顯無光。
“喂,尹守成。”倒是很不屑,在距離一尺的地方,喚住了他。
這一回頭,看見的男子,竟是個方士,一襲純白的道袍,眼中除了陰鬱便是不屑,臉色不好,雖然不相信是來找茬的,可對方豈會知曉自己的名字?尹府從不與此類人打交道。
“不知道長喚在下所為何事?”尹守成還算客氣,並沒有表露對他的不敬。
安辰寧一步一步,極是輕緩,昂首而來,眉宇間氣宇軒昂,的確非同凡響,令尹守成感歎。隻是這眼神,到底是孤傲了。
“和你單獨聊一聊,過來吧。”即將來到尹守成的麵前,還以為他會停下,不想卻片刻停留都沒有,徑直繞開,擦肩而過,平平一語。
尹守成蹙眉,這是什麼態度?“道長,我想……”尹守成的話剛啟,就被安辰寧一個反手,製住了手臂。
“和你說個話,你怎麼這樣膽小?”頭都不曾回過,始終就沒有正眼看過尹守成。
尹守成自覺他力氣出奇的大,便無法掙脫的開,隻怕來曆不小,本事更是不容小覷。“家和,你先回府,不許找人跟過來。”忍著疼痛,蹙眉難平,朝家和吩咐。
家和也不知這是反話還是真的吩咐,但未迅速逃離,隻是站在原地:“公子。”
“滾!”安辰寧有些不耐煩了,出口怒吼著。
“回去。”尹守成已然沒有被放開,隻好就這樣很是尷尬的被安辰寧拽著離去。心裏多少還是有幾分擔憂的,也不知這是哪來的人,怎麼這樣無理?
家和不敢即刻離去,便隻好等距離稍微遠一些,再慢慢跟在身後,始終沒有讓尹守成離開視線範圍之內。
尹守成自知掙脫不開了,便開始詢問:“這位道長,你我素昧平生,何故如此?”
安辰寧不語,也沒有回頭去瞧。
“道長,那你要帶我去哪裏?”尹守成再開口,努力從身後,走在了安辰寧的身旁一側,隻能看見他那冷鬱的半張臉。
安辰寧依然不語,甚至表情不變,隻是一直拉著他往前走著。
“聽說不久前,鎮上多了一對孿生的兄弟,兄長身著道袍,其弟身染重病,說的,可是你?”尹守成可算了解,這家夥大概就是喜歡居高臨下,對別人都是不屑一顧。
不過隻因鎮上從沒有孿生的孩子,所以他們的出現,多少還是傳開的。
傳言,兄弟二人,長得是一模一樣,眉清目秀、風度翩翩不說,哥哥冷峻不喜笑顏,弟弟卻溫文爾雅,隻可惜身患重病,多了一絲蒼白。
“是又如何?”終於,安辰寧說了幾個字。接著便將尹守成脫手一摔,重重砸在背後的牆上。
尹守成失神看去,這不過是個小巷子,但沒什麼人影,聊天的話,不是到茶樓那樣的地方嗎?“這就到了?”吃疼,揉著手臂,背後也是一時灼熱。
“退婚。”二字簡潔,步步逼近。
直到咫尺距離,尹守成都替自己捏了把汗,凜然的氣勢不是常人該有的。骨子裏就有一種陰冷的感覺,直逼他而來。
那眸子深邃,不僅看不穿他的任何想法,甚至於都不能明白他的敵意會不會在下一刻就爆發。
“退婚?與你何幹?”不過隻是片刻,尹守成還是冷靜下來,婚事牽扯的,是謝府和尹府,最多加上白府,這個人是為了誰?
安辰寧那不可一世的表情隨即浮現,側挑了修長的眉,一斜笑意。偏頭傲視天地,一俯下視線,寒光雖滿,冰冷十足:“退婚!”
依舊的二字,霸氣的很,強迫著般,隻教尹守成哭笑不得。路上遇到的這是個什麼人,無理也罷,如今還管上他的親事來了。
縱使一身武藝本領高強又如何?
“我尹守成,不會受你擺布。娶誰是我的自由,你沒資格。”尹守成好不容易傲起了態度,卻在下一刻蕩然無存。
安辰寧極是快速,一手反抓尹守成的領子壓在牆上:“我可不是再和你商量。我的厲害,你許是不知。”
冷冷一笑,尚未放開他,身上就遊走來一金色大蟒,纏繞在安辰寧身上不斷,直到直麵對著尹守成,吐著口中的信子。
尹守成微張的口,不敢大出氣。
這樣大的巨蟒,怎麼敢公然出現在城裏?城裏的人豈會沒有一絲防範?可這個人怎麼會一點都不害怕?
這一金一白,朝相輝映,好不耀眼。
“既然你都不肯聽話,我何不叫它,吞了你。”鬆開了他,一手撫著白蟒,一邊嫵媚陰暗的笑著。
也許,他們再有一言不合,隻怕真要進了這白蟒的肚子了。吞,這字眼真是殘酷,死無全屍,吃都比它來的平靜。
“理由?要我退了謝府婚事的理由是什麼?你究竟為了誰而來?”尹守成小心翼翼的盯著白蟒,根本沒時間去顧及安辰寧的一舉一動。
恐懼,太多的恐懼了。
“你既有了癡心的姑娘相伴,卻又不知足。雖說三妻四妾實屬平常,可我就是看不慣,又當如何?
我看那白芍婷和你極為般配,你最好,盡快把這婚事退了,否則……”安辰寧說到這裏,忽而停頓。
白蟒倏地伸頭,離尹守成不過毫厘之間,嚇得他緊緊貼在牆壁之上,臉色是青了又白的。
“不用擔心,吞你沒意思,不過你們尹府那麼多人,夠它飽一餐。”安辰寧命它退回,撫摸著,輕輕笑著。嚇著了,果真是凡人,膽量就這麼點。
“你喜歡芳筱?”尹守成不寒而栗,促成他和芍婷,為的可不就是芳筱嗎?可芳筱怎麼會認識這樣可怕的人?根本就是視人命如草菅,瘋狂的惡魔一樣。
“一,她好像和你說了,不要叫她的名字。
二,她那麼俗氣的一個女人,不配我喜歡。
三,最後一遍,退婚。明日此事若是沒有解決,後果,自己思量去吧。”
安辰寧一揮手,白蟒瞬間不見。
再一定睛,連安辰寧的人影都不知去了何處。尹守成腿一軟,順著牆壁跌了下去。
“公子!公子!”家和見安辰寧離去,立馬跑了上來。
一扶,觸及尹守成那冰涼的手,嚇了一跳:“公子,這是怎麼了?他不過說些話,怎麼就……”
尹守成被扶起,四下又再搜索了番:“你,方才一直在不遠處嗎?”親眼看見那白蟒的話,豈會這樣淡定自若?
“是啊,就在對麵那裏,不敢靠近。”扶著公子,走出了巷子。
“那你沒看見嗎?那白蟒……”尹守成走了幾步,總算有些恢複。但提及白蟒還是忍不住顫了顫。
“什麼白蟒啊?沒有啊公子。我隻看見你們一直在交流,哪裏來的白蟒?”家和一語,更令尹守成不知所措,陷入謎團。
“沒,沒什麼。回去吧,此事不要告知任何人。”尹守成閉目不敢回想將才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