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這一切,我剛想轉身離開,卻不想身後的衣擺竟被輕輕地拉住了,我側身一看,竟是剛剛那個被那個老太監打得渾身是傷的小孩子。隻見這時的他十分的狼狽不堪,衣服上全是斑斑的血跡,還混雜了一些地麵上被鞋子踩髒了的殘雪。
整個人就像從碳灰裏爬出來的小黑貓似的,我輕輕地抽了抽衣擺,想把衣服從他手中抽回來,卻不想他竟怎麼都不肯放手。一雙小小的全是傷痕的有些髒的小手緊緊地拽住我的衣服,低著頭就是不肯放手。我不禁心下覺得奇怪。
根據我以往的經驗,不管是什麼原因,不管我是為了救人還是為了自救保命,隻要我傷了人我都會被追殺,被旁人用嫌棄厭惡的眼神看著,遠遠地避開我,仿佛我是什麼蛇蠍惡人似的。
這個孩子,是唯一一個,在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後,卻一點都不害怕,還緊緊拽住我衣角的人。冰冷已久的心卻在此刻有些動容了,但轉念一想,說不定他隻是像那些人一樣,換個方法下個圈套來殺我。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一個不知道自己的過去,無人認可的存在,想來存不存在也沒什麼意義了,不過就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可是我真的撐得很累,若是尋常大人想要殺我,那可能還是江湖恩怨。
可明明那麼小的孩子,明明是那樣天真無邪的眼神,為何在下一刻卻充滿殺機的對著我這個素未謀麵的卻救了他們一命的陌生人。這著實讓人心生無奈啊。我邊自我嘲諷著卻聽到耳邊的孩子一句弱弱的話。
“教我武功,我要報仇。”小孩揚起那張稚嫩的臉龐,語氣堅定地對著我說。
我聽到他的話語,低頭看向他的眼睛,這一看,卻讓我整個人都驚呆了。這雙眼眸,這種眼神,我以前見過,是誰,你到底是誰?我一直都在找的答案。我腦海裏的記憶再次出現了嚴重的混亂,體內的元氣也開始不受控製的絮亂起來。
我的腦袋痛的像炸開了一樣,疼得我不禁嗚咽一聲,雙手抱頭蹲了下來。疼,疼痛像是在我身體內炸開一樣,從腦袋一直疼到四肢,心髒仿佛被一隻手揪著,然後狠狠地向外扯。四肢的經脈更是像是被放在火裏灼燒一樣,疼得曆經無數疼痛都不會哼聲的我禁不住低嚎。
然後慢慢地疼痛散去了,我睜開緊閉的眼卻看不清東西,一時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時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戰場,我漸漸地出現了幻覺,我不知道此刻我身在何處,我更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時空在我這裏變成了模糊一遍。
“你,你怎麼了?”耳邊突然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句輕輕的話。
我想張嘴說我不知道,可我無論怎麼使勁,嘴巴就是動不了,眼睛也依舊看見不同的場景變換,勾起我的記憶卻又轉瞬即逝。耳邊剛剛聽到的那句話仿佛也慢慢飄走了,我不禁急的想要動一下四肢,卻還是絲毫都無法挪動。
耳邊再次傳來剛剛的那句話,隻是語氣比之前更為著急了,然後慢慢地我便感覺到左手有一點暖暖的溫度,我嚐試彎彎手指去勾住那一絲的溫暖,卻不想突然感覺到手心被人緊緊的握住,那力道雖不大,卻切實的讓我的四肢恢複了知覺。
然後漸漸地,那點溫暖慢慢地蔓延了全身,接著我的四肢終於可以挪動了,腦袋也不疼了,眼睛也能看清麵前的一切了。從模糊到清晰,我慢慢看清了在我麵前不斷放大的一張髒兮兮的小臉。我定眼一看,是剛剛那個小孩啊。
隻見他一臉著急地看著我,整張臉都變得皺巴巴的,眉毛緊皺,嘴裏不斷重複著剛剛那句話,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我,另一隻凍得通紅發紫的小手在我麵前不斷地揮舞著。嗬,真是難得啊,重來沒有人這麼對待過我。
我不知道以前有沒有人這樣子在我發昏時著急地看著我,反正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沒有人會像他這樣子,在我受傷之時對我表示深切的關心,而不是趁機將刀刃狠狠地劃過我的脖子,意圖分明地取我性命。
我忍不住對他笑了,輕聲地告訴他我沒事,然後就蹲在那裏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他見我說了沒事卻又不再說話,不禁覺得有些奇怪,糾著兩條秀麗的眉毛,一臉沉思地看著我。
“我教你武功吧。”我突然地對他說了一句。
“當真?”他先是驚喜卻很快又有些猜疑地看著我。
“當真,你救我一命,我教你武功,權當報恩,如何?”我笑著對他說道。
他立馬由剛剛的低落轉為高興十足的歡喜樣子,不過他那張髒兮兮甚至有點黑的笑臉配上這種陽光明媚的笑容還真的是十足的奇怪了。我鄭重地點了點頭算是許下了一個承諾,然後便伸手抱起想要掙紮著站起,卻因腿傷傷得太重而跌倒多次的他。
“你放開我,這成何體統。我雖是冷宮棄子,可我也是個皇子,你這樣抱著我太不合禮數了。”
他嘴上便是說著這種推卻的話,雙手卻緊緊地環在我的脖子上,整個人地縮在我的懷裏,頭也慢慢地枕在我的肩膀上,我側臉看過去,原來就這麼幾步的腳程,他竟已沉沉地睡了過去。嗬,這孩子真是口是心非呢,不過他是有多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啊,看把他困得。
想著,不禁覺得我和他何等的相似。我在江湖上被無數人追殺,陷害,屠刀懸頸,每天過著的都是刀口淌血的日子。而這個如此年幼的孩子,卻自出生起便在這深宮裏受盡冷眼欺淩和身心的傷害。
也許我們真是一路人呢,即使如此,我便助你,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也算是我的一點在這世間留存不少的痕跡吧。至少,或許在很久的以後,當我已經在這世間消失了,起碼還有一人可能會思念我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