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你到底喜歡她什麼?

湛之諾這才注意到身旁來了人,轉頭一看,愣了一下:“雲霓?”

帥雲霓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我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倒是你,看樣子已經來這裏好半天了,真是太奇怪了。”

湛之諾笑了一下,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到酒吧來,不就是喝酒的嗎,有什麼奇怪的?”

“我奇怪的是,你怎麼還會有空閑來喝酒。”帥雲霓接過調酒師遞過來的酒杯,眼睛一直盯著湛之諾,“你現在的生活應該過得非常充實,怎麼還會無聊到跑來獨自一人喝酒?”

湛之諾麵露一絲苦笑,一口將杯中酒喝幹,把空杯推向調酒師:“再來一杯!”

帥雲霓微微蹙眉,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半晌不語,轉過頭看向他,見他接過調酒師遞來的酒杯,一仰頭就喝了一大口,隨即又垂下頭,眼睛半睜半閉,似乎已不勝酒意。

“你打算把自己灌醉嗎?明天不上班了?”帥雲霓忍不住問道。

湛之諾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歪,笑了下:“既然來喝酒,就喝個痛快,幹嘛還去想明天的事。”

帥雲霓明顯感覺到他的異樣,又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你們倆吵架了麼?”

湛之諾酒勁上頭,腦袋暈暈的,有些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你說誰?”

“當然是你和莫桑璃,看你這個樣子,難道你們是鬧別扭了?”帥雲霓看著他,心裏忽然有些希望自己猜測是對的。

“莫桑璃?”湛之諾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般,輕聲笑了起來:“你覺得她像是會吵架的人麼?”

帥雲霓聽他如此說,心中微微泛酸:“那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湛之諾又是一絲苦笑,眉頭微蹙,頭輕輕搖晃了一下:“我們還能有什麼事?我倒是真希望能有些事發生呢。”

帥雲霓越發聽得雲裏霧裏,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看他似乎醉意愈深,以為他已思路不太清晰,於是便不再追問。兩人都默默地喝著酒,各懷心事,愁緒難抒。

“之諾,我還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帥雲霓趁著酒勁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個莫桑璃,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在你眼裏,她真的那麼與眾不同嗎?”

湛之諾模糊一笑,眼神恍惚迷離:“她的確太與眾不同了,難道你不覺得嗎?”他醉眼朦朧地斜看了她一眼,頭有些支撐不住地往下垂去。

帥雲霓眉頭一蹙,不以為然:“你所謂的與眾不同,不就是她那副羞澀怯懦的樣子嗎?在我眼裏,她不過是個膽小怕事沒有自信的普通女孩兒,沒有任何特別可言。”

“你錯了……”湛之諾搖晃著他那微垂著的頭,放在吧台上的手也伸出一根手指不讚同地擺動,“那是因為你太不了解她了,你沒有看到她最美好的一麵。”

帥雲霓心中更酸:“這麼說,才短短兩三個月時間,你就已經非常了解她了?”

“我?”湛之諾努力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吧台內的琳琅酒櫃,卻又似看非看,唇角微微一歪,掛上了一縷無奈的笑容。

“我好像也並不完全了解她,我隻知道,她一定屬於這世上極為稀有的族群,身處在這喧囂的世界裏,內心卻永遠純潔又安靜……”他醉意迷離的眼中忽地溫柔憐愛起來,仿佛莫桑璃就近在他的眼前。

帥雲霓注意到他眼中的變化,心中頓時一痛,這樣滿滿柔情的眼神,寧肯凝視著虛無,也不願瞥一眼身旁癡癡的人。

她看不下去,扭過頭,抓起自己的酒杯,仰頭就是一大口酒灌了下去,酒精的辛辣刺激著味蕾,一路火燒般地辣到了心裏,卻將心底的痛苦燃燒得更旺了。

湛之諾似乎已忘了身旁的人,隻是眼神朦朧地望著前方,微笑著自言自語。

“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卻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孩,無論這世間如何紛繁複雜,她卻隻會用她那簡單幹淨的心靈去感觸,隻會用她那對清澈的眼睛去打量,也因此……”他又撐不住地垂下頭去,閉上了眼睛。

“她才會與這個世界那麼格格不入,才會那麼容易受傷害,她幾乎不像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極為珍稀罕有,能夠遇上,就已經十分幸運了……”他喃喃著,再也支撐不住,伏在吧台上沉入深醉之中。

帥雲霓又是一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精和著苦澀的淚水一起吞進了肚裏,腹中一陣翻攪般的苦與痛。

原來在他心裏,那個看起來實在毫無長處可言的女孩,竟是那麼珍貴的一個存在,原來他早已不動聲色地愛上了那個女孩,等到她察覺時,才知道他已用情很深了。

怔怔地盯著手中的酒杯,杯底暗黃的液體在冰塊的碰撞聲裏搖晃著,誘人的色澤與冰塊悅耳的聲音似乎在誘惑著人一幹而盡,可是她喉頭哽堵著一大團酸澀苦楚,再也喝不進任何東西。

放下杯子,她扭頭看著伏在吧台上的他,永遠犀利的眼神此時卻是說不出的幽怨與哀傷。

為什麼?為什麼我在你眼前十年,卻永遠像是空氣一般,你明知我的存在,卻永遠看不見我,一呼一吸間,卻永遠進入不了你的心……都說有緣無分是命運最冷酷絕情的安排,可為什麼我明明知道,卻還是放不了手?為什麼……

好不容易才將湛之諾送回了他的家裏,帥雲霓看著他躺在床上醉得人事不省,不禁歎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在床邊坐了下來,凝視著他沉入醉夢中的睡顏,卻發現即使是在睡夢之中,他仍眉頭深鎖,似乎連夢都是不愉快的。

她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眉心,想要拂去那緊鎖著的愁緒,卻覺徒勞,又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一時不知該去該留。

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便在此久留,轉身想走,又實在不放心,猶豫半晌,決定去倒杯水給他放在床頭,醉後心焦口渴,他半夜想要喝水時,伸手就可拿到。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湛之諾的家裏,走出臥室看了看,一時沒找到廚房,卻看到了旁邊的書房,她有些好奇地走了過去。

開亮了燈,一眼就看到滿牆大大小小的相片,不禁微笑,她就知道這間書房裏一定有不少他的攝影作品,他去了哪些地方,他看到了什麼,都可以在這些相片裏得到答案。

帥雲霓微笑著緩緩掃視牆上的相片,慢慢轉過身來,這才注意到進門的那麵牆前立著一個很大的架子,一幅天藍色的綢布將架子遮搭得嚴嚴實實,甚至將原本牆上掛著那些相片都遮住了。

她有些好奇,很想知道綢布下遮蓋的到底是什麼,已經伸手拽住了綢布,卻又覺得私自窺探別人的東西不太好,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敵不過滿心的好奇,伸手拽下了綢布,定睛看去,滿麵的微笑頓時凍結。

巨幅照片中,真人般大小的莫桑璃,一如既往的清淡安寧,卻靈動如真,仿佛隨時會轉過頭來,隨時會從相片裏走出,真實得如同麵對真身。

帥雲霓的心像是被忽然投入冰窟,瞬間便凝結成霜,凍得生疼,一股熱流卻湧入眼眶,止也止不住地奪眶而出,忙捂住嘴,捂住抽泣的聲音,急步走出書房,拿了自己的包,逃也似的奪門而出,不敢再在這裏多待半分鍾。

她後悔萬分,不該好奇地去揭開那幅綢布……不!她最後悔的是,當初不該為了發行量,為了銷售額,為了名聲,為了業績,為了一切那些根本不值得的東西,而將那個女人引入報社,讓自己深愛的男人被她深深吸引到如此的地步,他是真的愛上那個女人了,已經深陷其中毋庸置疑。

而她帥雲霓,枉自空等了十年,卻最終親手將他的真愛帶到他的麵前,原來等了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竟是為了促成他們的因緣,這一切是多麼地可笑可憐又可悲。

熱熱的淚水不斷順著麵龐滑落,帥雲霓卻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在無人的街道上,那笑聲聽起來刺耳又怪異,比哭聲還要難聽,踉踉蹌蹌地向前走著,四肢僵冷,心更是冷得像冰,仿佛再也不會融化,她流著淚淒然而笑,也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春天了吧。

淩空逸剛走進二樓走廊,便看到古清舒從實驗室裏開門走了出來,知道她一定是來找他的,嚇得他忙又躲回拐角處,悄悄呼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怦怦亂跳的胸口。

自從那天拍著胸脯答應古清舒,說要很快做出她要求的那種追蹤器來,他就沒日沒夜地待在實驗室裏搞研究,卻發現要達到無形無色防水防脫落的要求實在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腦洞雖然大開,實際操作起來卻受到很多限製,以至於這麼多天了還是沒有一點進展,搞得他越來越心虛,不敢再見古清舒的麵,生怕她問起,自己會尷尬沒麵子。

正躲著胡思亂想,忽然聞到一陣十分好聞的香味,像是花香味的香水味道。

淩空逸心中一動,難道古清舒竟然抹香水了,這真是太稀奇了。

他忙探出頭去,見古清舒正往前走去,走廊上除了她再沒有別人,而那香味隨著她走遠也消失了。

淩空逸忙往前走了兩步,又聞到了香味,再往前走兩步,香味更濃,確定無疑是從古清舒身上傳來的,不禁嘿嘿一笑,這麼多年了,第一次聞到她身上有這樣的香味,實在新鮮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