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窮時

雖然曆經千辛萬苦,不過好在總算是回家了,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

回到家裏總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了,實際上也沒怎麼休息,也就在床上躺了會兒,等到緩過來了自然就活蹦亂跳了。

“等會兒吃飯啊。”傍晚,媽喊道。父母都在家裏,聽說是我們這裏要修建一條高速路來著,所以父母都回家發展了,村子裏也有不少人都回來了。

有句話說的沒錯,要致富先修路,我們村子裏以前可是出了名的交通不便,基本上都沒有車子願意進來,經濟方麵也沒什麼發展。

不過這一次政府也不知道是怎麼規劃的,竟然在我們村要通過一條高速公路,這件事情無疑是重大的,而且也是讓我們這些窮村民非常歡喜的。

修路啊,一條高速路通過那得有多少個崗位啊。我們村子裏人不少,特別是年輕人,幾乎每年除外務工的人都是幾百上千人。若是這條公路修建起來,別的高科技咱不會,但是那勞力活兒還是幹的走的吧。

高速公路是前年通知下來的,我們的村支書為了這件事情可是高興了好幾天,天天在我們村裏通報關於這條路修建的最新情況,也是因為這樣我們村裏的很多人才都留了下來,畢竟若是就近就可以發展,誰又願意跑到外地去了。

村子裏的公路在今年年初的時候就開始動工了。先頭部隊自然是勘測隊的人。勘測隊在我們村子裏勘測了好幾個月,然後在將我們這個村子裏南北兩壁山都測量了個遍後總算是有了一點底了。大概在我們開學前的一個月左右,項目負責隊伍駐紮進來了。

這些在我們村子裏就建立了三個項目部,負責管理三個標段。這些人來了對我們村子裏的改變還是很大的。

首先,似乎是為了支持它們的工作,我們整個村子開始整修電路。以前用的電都是極不穩定的,經常斷電,而且就這還是在沒幾年前才整起的,以前我們都是用的煤油燈。那些日子我都還記得,我雖然很小,但是對這些生活中好多年的事情還是很有印象的。

用煤油燈那段日子有一件事情是最令我牢記的。那是在一個夜晚,沒有電燈,屋裏黑漆漆的,所有的光亮都是從一盞小小的煤油燈發出來的。我和我哥那個時候還是由奶奶帶著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多少年難得回來一趟。

我們之間聯係也隻能通過信件,而且收遞信件的地方距離我們家還很遠,每一次若是有信來了都要跑老遠才拿回來。

奶奶不識字兒,我們村子裏倒是還有些識字兒的人,幸而信件還能傳遞父母在外的思念。

那天夜裏,我、哥哥和奶奶都在堂屋裏坐著,天氣很恐怖。大風吹得外麵的樹葉嘩嘩作響,坐在用泥巴築起來的土屋裏我們的心裏很擔心。

牆上的泥巴嘩啦嘩啦的往下掉,不停地掉落在中央的大桌上,煤油燈也在風的吹動下不停地搖曳。不要問為什麼風會進來,土房子是沒有現在的水泥房那麼擋風的。

到處都是洞。房頂上的瓦片似乎也被外麵的大風吹起來了,發出瓦片互相打擊的啪啪聲。奶奶的臉上有些擔心。瓦房子雖然冬暖夏涼,但是就是不夠安全。

風實在是太大了,即便是關上門躲在屋裏都能聽到外麵瓦片掉落下來砸在地上的得聲音。奶奶明顯是在擔心我們家這件唯一的避風的房子。

這間屋子是奶奶和爺爺建造起來的,可惜,爺爺在我出生的前一年的六月就去世了,死於疾病。可憐的爺爺,經曆了最艱難的那幾年,卻沒熬到後麵的好日子來。

風真的很大,若是你見過大樹被風吹到,那麼你就能夠想象的出來,那天夜裏的風會有多大。

奶奶開始急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家裏沒個男人,就連一個青壯年也沒有。奶奶已經是五十來歲的人呢。或許這樣的年齡在農村尚顯年輕。最終奶奶還是決定去外麵看看。

“你們兩個就在屋裏,我過會兒就回來了。”奶奶臨出門前對我和哥哥說道。那個時候我和我哥都還才六七歲。

奶奶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也沒如我所想的去後麵看房子。外麵雖然吹著大風,但是很久就是沒有落下雨來。

大門被打開了,然後奶奶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了。外麵一片漆黑,我和哥哥很聽話的沒有跟出去,但是我們的心裏卻很擔心。

這麼小的孩子,偌大的房間裏沒有一個大人,能不害怕麼。我和哥哥坐在桌旁,緊靠著那盞煤油燈坐著,兩雙眼睛都緊緊的盯著大門口。奶奶出去了,帶上的門漸漸的被大風吹開了來。

“弟弟,你去關一下門,不然燈要被風吹滅了。”哥哥趕緊用手捧著燈焰,生怕燈燈被吹滅了。

我並沒有聽話的馬上就走過去,而是看著那黑洞般的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我在害怕,黑嗡嗡的,讓我不能不恐懼。

“快去啊,過會兒風就把燈吹滅了。”又是一陣風吹過來,弱小的煤油燈在風中閃爍不停,好似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似的。我哥看了我一眼,然後催促道。我其實是想接過他手裏的燈的,畢竟我心裏很害怕,那種空洞,黑暗,就像是一隻怪獸的大口一樣,就像是在等著我鑽進去。

“快去啊”見我還不動,我哥再一次催促到,從他的話音中我能聽的出來,那種明顯的擔心恐懼,甚至比我還要害怕。

最終我還是動了,我的心理在經過一陣戰鬥後,我還是邁動了自己的雙腳,然後幾步就走到了大門前。外麵黑的看不見任何東西,就連就在我們門前十幾米寬的公路外的一棵樹都看不見了,隻能隱隱的看見一個輪廓。

我伸出手將門合攏。門是用木頭做的,那個年代還沒有鐵門,幾乎我們村子的所有人家都是用的木門。我們的門很高大,應該是兩米高,就是在我長到一米七高的時候進去也是輕而易舉的。

我使了老大的勁兒才最終將門慢慢的推的合攏起來。風的力量太強了,門的重量也很大。

“啊”然而,就在我將門推的隻剩最後一道縫的時候,卻不知從哪兒來的一陣妖風。忽然之間整個大房子裏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還在門邊,我哥則守在燈的旁邊,可惜他的雙手最終還是讓風漏了進去。

“快過來,快過來。”我哥慌忙的叫我過去。屋裏沒了燈,他的膽小一下子就全都顯露出來了。黑暗中我模模糊糊的看見他的臉上滿是驚恐。

“等一下,我把門閂上。”我道。可能人就是這樣的吧,當遇見比自己更膽小的人的時候,自己就會變得膽大起來。此時的我就是這樣,竟然能夠鼓起勇氣,一絲慌亂也沒有。

我輕輕地將門關好。門背後有門栓,很容易就將門閂上了。不得不說,人類確實是極聰明的。簡單的一個設計,就將狂風的推力給擋住了。

我走到哥的身邊,隻見他的臉色已經變了。兩隻手依舊緊緊地抓著你那盞燈。

“走,我們去找火柴吧。”我說道。

“嗯嗯”

那個時候可沒有打火機這麼高級的東西,我們用的就隻有火柴。現如今很多人幾乎都沒有見過火柴,甚至就連火柴是什麼東西,有什麼作用都不知道。

我們家裏還是有火柴的,放在好幾個地方。在我們煮飯的灶洞旁有一盒,那是用來生火煮飯用的。再就是在我們的窗戶哪兒有幾盒,是留作備用的。

那些年我們這裏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雖然有村民們自發修建的一條土路,但是基本上就沒有車子願意來。路自然很差,特別是遇到下雨天,那就更是連走路都困難了,到處都是黃泥,那家夥還粘腳,要是弄在衣服褲子上了看起來就跟是屎落在上麵了一樣。

我們選擇是去取窗戶裏的火柴,這裏比較近,隻需要進一道門就夠了。要是去廚房裏的話還要走很長一段。屋裏這麼黑,我們自然是不願意的。房門被我推開,我和我哥互相饞扶著慢慢移動進去。窗戶哪裏也沒有亮光,外麵都是黑的,哪兒來的光會照進來呢。

“沒有啊”哥的手在窗台上摸索了好半天,然而卻依舊沒有向預料的那樣摸到我們所需要的火柴盒,一盒都沒有。

“不會是用完了吧。”我猜測道。

“不可能啊。”哥不同意的說道。

“那就是奶奶放到別處去了?”我帶著疑問的口吻。目前看來似乎隻有這樣的解釋才是最合理的了。不然火柴總不能自己長了腿跑了吧。

“那我們再去廚房裏看看,哪裏總不會也沒有的。”我哥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了。這裏找不到也隻能去廚房裏找了。

“走吧”

我們進過大堂然後摸索著越過大桌和板凳,然後來到廚房門前。

“小心點兒,這裏有個坎兒。”我提醒道。就在這道門這裏就有道坎兒,也不知道這樣設計是為了什麼,這坎兒還挺高的,足足有二十公分呢。

“嗯,你自己注意點兒。”最後我們小心的摸了過去,一直到摸到厚重的灶的時候才停下來。

“你去看看那邊那個灶洞,我看看這個。”哥在第一個灶洞前停下,然後支配我去旁邊裏麵的哪一個。裏麵的哪一個,自然還要多走一段路,不過對於此時的我並沒有什麼,我無所畏懼。

我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然後就將自己的手伸了進去,在裏麵摸了起來。灶洞裏麵有很多灰,我能夠感覺得到。摸了好半天,終於,我的手觸摸到一個小盒子,是紙質的。

“在這裏。”我高興地大聲叫了出來。終於我們又要重見光明了。

“給我,給我。”聽到我的大叫聲,哥馬上就移動了過來,手裏還拿著那盞已經熄滅了的煤油燈。

“來,給你,快點上。”我將自己手裏的火柴盒遞了過去,哥也把手裏的煤油燈放在了灶台上。

“刺啦”一聲響過,然後隻見一道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然後是一雙大手,那是我哥的手的影子。

那隻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將火柴移動到了燈芯上,然後一兩秒的時間吧,燈芯就被點燃了。

“這次,你把火柴拿著,免得過會兒又熄滅了。”燈終於是又一次點燃了,我們對黑暗的恐懼也減少了那麼一點兒。

“走吧,我們出去吧,不然過會兒奶奶回來了沒人開門。”我說道。奶奶出去已經有好一會兒的時間了,這時候還沒回來,倒是奇怪。

“你說奶奶去哪兒了呢,怎麼這麼久都還不回來。”我們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

“不知道,可能是去那裏看看去了吧,或許在四爺家。”四爺家就在我們旁邊不遠的地方,實際上我們兩家的房子就是挨著的,隻是中間還隔了那麼幾米的距離。而我們的這所老房子卻是和我二爺他們的房子緊緊的連在一起,或者說這本來就是由一所房子改成的,中間隻是封了一道門而已,那道門在我奶奶的房間裏,被封了。

爺爺奶奶他們年輕的時候家裏可窮的厲害,幾位爺爺結婚都沒有自己獨立的婚房,甚至都沒有住的地方,沒有辦法隻得將這所大的房子分成了兩家人。

爺爺有四個兄弟一個妹妹,而我爺爺在這些姊妹中是老大,也是因為這樣,在我們一大家人中,我爸爸在他們那一輩兒人中也是最大的,其他的都稱他做大哥。而且估計在我們一大家人中,我哥哥在我們這一輩人中也是最大的了。

“開門啊,在幹什麼呢?”就在我和我哥出來到堂屋裏的時候,外麵出來奶奶的聲音。

“奶奶回來了,奶奶回來了。”我們兩個小孩子聽見奶奶的聲音,別提心裏多高興了,趕緊就上前去開門。

“在幹什麼呢,叫了你們這麼久才開門,燈都不點著,黑不溜秋的,我還以為你們管著門睡覺了。”進到屋裏來,奶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嚴厲的看著我們哥倆問道。

“剛才燈滅了,所以我們去找火柴了,結果在窗台裏也沒找到,又到廚房的灶洞裏去找了老半天。”哥解釋道。

“門不是管著了麼,怎麼把燈給弄滅了。”奶奶結果煤油燈,也沒說去了哪裏,然後就要往廚房裏去,也不知道是要幹嘛。而我們自然不想待在黑暗中,所以也跟著到廚房去了。

走到廚房裏,奶奶先是在灶台上找到另一盞燈點上地給了我們,然後才開始忙活別的事情。有了燈在手中我們自然放心了,也就待在廚房裏看奶奶忙活著將灶台上落的灰塵擦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