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在馨苑待著,不再念叨偷跑出府的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怎麼說話,一沒事可做就埋頭寫書,抄經書時可說是心無旁騖,一筆一劃地去寫,字好看到丫鬟們偷偷把她寫的經書線裝成本,拿去街上賣,還賣出了二兩銀子的價錢。
幾個丫頭拿了錢興高采烈地去跟曲凝香說,以為曲凝香會像從前那樣鬧著說她們鬼點子多,然而這次曲凝香什麼也沒說,而是抄了更多的經書給她們,讓幾個丫頭心中開始不安起來。
“小姐多半遇著什麼糟心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身份低微不能為小姐做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逗她開心,可小姐的私事我們不便過問,你們幾個伺候在小姐身邊的,學著機靈些,莫要給小姐再添傷心事。”
楚兒歎了口氣,之前她們不開心的時候都是曲凝香想著法子開導她們,可到曲凝香心中鬱結時,她們反而說不上一句可讓曲凝香開心的話來。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中,春秋是曲凝香最喜歡的季節,在這兩個季節之中,天氣盡管還有帶著些寒涼,到底傳一件稍微厚一些的衣服就會很舒服。不會像夏天,隻恨不得全脫了身上的衣服也不得解暑,也不像冬天,恨不得無時無刻不裹著棉被度日。
自入秋季以來,曲凝香就不不時感慨其為多事之秋,然秋季將過,曲凝香反而更為擔憂冬天的到來,她生在南方,於南方長大,還未見過北方的冬,楚兒說京城的冬是很漂亮的,整個都城到了下雪時銀裝素裹,對於怕冷的曲凝香而言,她並無多少期待。
打開房間的窗戶,一眼望過去就是院子裏高大的楓樹,這棵楓樹是宜佳公主命人種下,曲凝香看著那楓樹出神,宜佳公主似乎很喜歡種樹,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身在宮廷時她在齊太妃的流雲宮種了兩排的桃樹,又在馨苑的大院中種了一棵楓樹,她一年四季見證了楓樹從繁盛綠葉到葉黃飄落的過程,樹葉的生長與凋零就好比人的命運,好比宜佳公主的命運。
隻可惜曲凝香沒有親眼見到宜佳公主的盛放,隻見到了她生命的凋零,她與宜佳公主交集不深,不過是借了她女兒的身體,尚且為宜佳公主感傷,而曲府的人呢,對宜佳公主的態度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秋天不緊不慢地來,走的時候卻飛快,一轉眼就到了秋的尾巴,冬天的氣息已開始侵襲人的感官,曲凝香看著窗外葉將落盡的楓樹,心底仿若打翻了五味瓶,心裏很不是滋味。
曲凝香看著飄零的楓葉忽然笑了起來,她是怎麼了,從前她從不會感慨這些,換做以前她定會想,楓樹楓葉落盡枝頭掛滿積雪的畫麵肯定很好看,然而此時此刻曲凝香並沒有那種雀躍感。
楚兒在房裏陪了曲凝香一個早上,曲凝香盯著窗外的楓樹看了一個早上,楚兒看著她一會兒歎氣一會兒笑,知她是傷心,奈何不知該如何開口去勸,猶豫再三,還是不忍看到曲凝香這副樣子,走上前去去把窗給關上。
“小姐……您已經在房裏坐了一個早上,不若出去走走吧,這會兒外頭的天還不是很冷,出去走走透透氣,或者是玩玩秋千也好,院子裏的秋千搭建起來小姐還沒有玩過幾回呢,多可惜呀。”
窗戶被關上,房間裏的光線暗了些許,曲凝香把目光轉回楚兒身上,似乎經曆了許多事,無論何時陪在她身邊的隻有楚兒這丫頭,她還算是幸運的了。
“楚兒,你說我真的很讓人討厭嗎?為什麼……我就如此不討喜呢?大家好像都不大喜歡我,我想了許久,反而是曲凝柔一直被寵著,令我不求甚解,可我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緣由。”
曲凝香以為鬱弦音在所有人裏是特殊的,因為他是她來到這裏後,除卻曲青碌接觸的第一個男性,她對鬱弦音交付了她所有的信任,而她的信任被鬱弦音當做一文不值的垃圾狠狠地踩在地上,說來也真足夠淒涼。
“怎會,在楚兒眼裏啊,小姐是最好的,沒有人比小姐好,她們不喜歡,是因為她們不知道小姐的好罷了。”楚兒比曲凝香還要小一歲,個頭長得卻比曲凝香高,楚兒在曲凝香麵前半蹲下來,捧著曲凝香的臉對他認真地說著每一個字。
“好?我怎不知我好在哪兒,楚兒你會說我好是因為你與我親近,自然偏心於我。你看,老夫人時時罰我,她罰,我哪回不是認認真真地把經書抄好給她送過去,但她仍對我冷眼相加。”
因鬱弦音一事曲凝香崩了心態,開始在意起身邊的人對自己的看法,曲凝香日日認真認罰,第二日拿著經書呈給老夫人,老夫人若卻對曲凝香一直不喜。
曲凝香本也沒想過討好曲老夫人,對老夫人的冷淡不以為意,她就沒想過把曲老夫人拉到自己的陣營,就是有些鬱悶。她呀,怎麼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從前自己可最討厭無病呻吟。
“小姐,你要看開些,你說誰不好,說曲府的人做什麼,他們從未善待過小姐,又何須心存芥蒂,您是近來沒有休息好,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快休息吧,到晚膳時奴婢再叫您。”
楚兒起身抱住曲凝香,像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背,楚兒長得是不大好看的,還有些微胖,但讓人看來會覺得她很可愛,她的懷抱是溫暖的,曲凝香被她抱著,煩躁不安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楚兒伺候曲凝香睡下,給她蓋了被子沒立刻走,曲凝香睡覺有個壞毛病,即難以入眠,楚兒就挪了一張凳子坐在床邊,給她講許多以前曲凝香以前事,曲凝香聽著聽著就睡了過去。
曲凝香從前為人孤傲清冷,可也是個迷糊的人,時常會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