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片段

顧傾之又坐下來,這才發現她坐的地方也是一個算卦攤。

一張矮桌,兩把凳子,桌子上放著一本古舊發黃的書,簡陋的再無其他,甚至連個算卦標示都沒有。

“大師也算卦?”她試探的詢問道。

“偶爾卜一卦。”老者似是而非的答道。

顧傾之裝模作樣的點頭,心中思量,她先前坐這裏時,似乎沒看到這裏有人,到底是她疏忽?還是眼前的人存在感太差?

“不知大師能否替我算一卦?”她這話也是臨時起意,同不同意對她來說也無所謂。

“小友的卦,非常人卦,此處不是一個卜卦的好地方。”老者說完,拿著書起身離開。

顧傾之一頭霧水,這老者說話,說一半留一半,什麼意思?

等著老者走到城皇子廟大門前,要進大門時,似看了她一眼,才恍然大悟,趕緊起身跟上去。

牆根處,灰衣老道眼皮一跳,看來老友等到他要等的人。

今早,他去老友處討酒喝,未想見著老友一副尋常打扮,說是要去門外替人卜卦。

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大事,能得他這位老友卜卦的人,世間簡直鳳毛麟角。

為湊這個熱鬧,他也在不遠處支個卦攤。

一個上午,老友處一個人都沒有,反而他是生意興隆,卜卦的人絡繹不絕,若不是看在酒錢的份上,他隻怕撂挑子不幹。

三個娃娃的出現是他意料之外。

更讓他想不到,一位女子竟然坐到老友的攤位上,上午的時候,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沒有一個注意到那個地方,偏偏那個女子無意坐過去。

他看的很清楚,女子並沒有算卦的意圖,而且從始至終看的都是他這邊。

偏偏在女子要離開時,突然又坐下,攀談幾句後,他見著老友回到城皇子廟,女子也跟過去,他就知道老友等的人就是她。

“道長你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麼?”江庭豪說的口幹舌燥,結果一看人,根本在走神,氣憤道。

“老道今日有些事,不若幾位小友改天再來。”灰衣老道很想跟進去看看老友到底要對女子卜什麼卦,所以也不打算跟這三個娃娃過多糾纏。

雖說,這三個娃娃讓他頗欣賞。

“晨軒,我剛才好像看到幹娘了?”陳方圓小聲的嘀咕。

“在哪?”白晨軒回頭尋人。

“我不確定是不是,就看見一個背影進廟裏麵,很像幹娘。”陳方圓拿不準,他剛好眼裏瞧見衣影,人就已經進了廟。

“那我們去看看。”

“幾位小友等等。”灰衣老道笑眯眯的攔下他們,他耳力過人,將兩人的話聽的清清楚楚,真是意外之喜,“剛剛聽見兩位小友說話,不知小友的娘親是何人?”

“哈,你不是道士嗎?掐指一算不就出來。”江庭豪正好逮著機會取笑他。

灰衣老道也不生氣,笑眯眯點了一下他的頭,:“小友取笑,老道不是神仙,沒有那大的本事。”

……

城皇子廟內,青銅大鼎上麵插滿香,煙霧繚繞,檀香入鼻。

顧傾之跟著老者走在裏麵,廟內的人見著老者都是恭敬行一禮再離開。

她越發的斷定老者的不簡單。

心中盤算著,這人難不成是廟裏的掌教?

從大院繞到小院,越走越安靜,人也慢慢少起來,環境確是清幽雅致。

一處房門敞開,站在外麵就能看見裏麵掛著一個大大的禪字。

顧傾之有意思的看著字,修道的人,怎麼還參起佛來?

“佛道本就不分家。”老者竟然看出她心中的想法,說了一句。

顧傾之心中更是詫異,她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老者竟然知曉,委實厲害。

大大方方走進去,在屋內的桌邊坐下,她此刻才有了興致,好奇老者能給她卜出什麼卦?

老者從架子上取出一個烏龜殼,澄亮光滑,上麵的紋路清晰可見,隨即又從懷裏掏出幾枚古幣放進龜殼內。

“大師這裏也有好酒?”顧傾之發誓,她起先真的沒有發現那些酒壇子,直到空氣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酒香鑽進她的鼻子,她才好奇環視一圈四周。

肚子裏的酒蟲都被這酒香勾引的蠢蠢欲動,她好酒,但不嗜酒。

其實她什麼好酒沒有喝過,但是這酒香就讓她升起想喝的欲望。

老者拿著龜殼的手一頓,別人到他這裏都是規規矩矩,唯恐說錯做錯,結果這個女娃娃坦率的說出來。

還真是跟某人描述的一樣。

“小友若想喝,可以嚐嚐。”他也是愛酒之人,可惜某人不愛喝酒,倒是挺愛拿他的酒。

“可以嗎?”她嘴上客套,手上很自覺的搬過一壇酒,等著開封打開,酒香更加濃鬱,實在太香,“好酒。”

她大讚一聲,倒了兩杯,推給老者一杯後,自己才嚐了一口,“這酒好喝。”

這不是恭維,真心讚美,她爹的珍藏,她也喝過,聖半秋藏的好酒,她也喝過,但是眼前的酒更香更濃鬱,“咦。”她驚疑一聲,又給自己倒一杯下肚,“這酒我好像喝過?”

她自言自語,心中很是疑惑,記憶中似乎真的對這種酒有印象。

老者聞言,沒有說什麼,安安靜靜晃動龜殼的古幣,可不是喝過麼,他那位得意弟子,做過最荒唐的事,恐怕就隻有一件,當著他的麵一本正經的拿酒走人,說是有人愛喝。

他這酒是高山上的猴兒酒,根本得不了幾罐,平日誰敢碰?就連他那位老友想喝酒,還得厚著臉皮在他這磨蹭,唯獨這位弟子他是無可奈何。

“大師,這是什麼酒?”

“猴兒酒。”

“猴兒酒?”她跟著念了一遍,隨後恍然大悟:“是啦,就是這酒,我喝過,我哥讓人捎回來的,說是山裏的猴子釀的酒,太稀少所以沒多少。”

老者眼皮一跳,是沒多少,但是孽徒硬生生拿走一半,說是還他十倍的酒。

尋常的酒能跟它比嗎?

“小友還是少喝些酒,這酒醉人。”古幣落在桌子上時,老者多說一句。

“不會,我酒量很……”

她話還未完,軟趴趴的倒在桌上。

暗中護衛的人現出真身,站在顧傾之身後,警覺的看著老者。

“不用緊張,等我把這一卦解完,她自然醒了。”老者看著桌上的卦象說的淡定。

迷霧蒙蒙,四周一片混沌……

顧傾之朝前踏腳一步,忽的四周景色全變,她看見顧喜年靜靜的擦拭著一塊石碑,眉眼間全是淡漠,“傾之,我找到讓你回來的方法,你且多睡會兒,下一次,一定讓你得償所願。”

她未明白意思,上前想要詢問,未想手伸過去,直接穿透對方的身體。

詫異的看著手,為什麼會這樣?

顧喜年站了許久,她也看了許久,等到對方離開,她依舊在原地不能動。

慢慢天色漸黑,一襲白衣從遠處走來,她眯著眼睛,靜靜看著走近的人,他怎麼會來?

瞧著身形越發的單薄,眼中沒有她熟悉的溫度,冰冷成一片,他拿著一壺酒傾瀉而出,就那麼灑進泥土中,等著酒壺空了,他才看著這石碑上的幾個字,手中的拳頭緊了又鬆,似帶著怒氣:“顧傾之,明明那一夜是你設計我,明明我不願娶你,可你就這麼報複我嗎?一屍兩命,你怎麼就那麼狠心……”

顧傾之驚訝之極,呆在當場,什麼意思?

頭在一瞬間快炸裂,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叫一屍兩命?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小腹上,眼淚簌簌落下,帶著無名的傷悲,這明明不是她的情緒,但卻不由自主落下。

她到底怎麼了?眼淚胡亂的擦著,心中委屈真實而又絕望。

“你若聰明些該多好。”最後,他帶著遺憾苦笑,不清楚自己心裏到底有沒有那個清麗女子的影子。

她若收斂一些脾氣,她若少些魯莽,或許就不會是今天這副局麵。

一切真相都已查明,他才知誤會她很多,但卻再不能說一聲抱歉。

最讓他難以釋懷的,還是她瞞著有身孕的事?

他不知道當初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離開人世?如果當初他去看她,會不會對他說出真相?

顧傾之心底波瀾陡起,瞳孔一縮,白修然竟然落淚,這個天之驕子,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現在愛她如命的白修然都未曾見他落過淚,過去那麼討厭她祖宗的白修然,會在她祖宗的墓碑前落淚,為什麼呢?

畫麵再陡然一轉,麵前不再是蕭條的荒原,而是一間密室,四周昏暗壓抑,牆上地上到處都是符咒陣法之類,鮮紅的血液在石槽中蜿蜒,顧傾之心下一沉,快步尋人,一處石台前,風華正茂的男子手中拿著匕首,口中念著什麼,邊說邊劃著手腕,鮮紅的血液落下石槽中仿佛著魔自動逆行直上。

她的心都快嚇出來,明明知道他聽不見,她依然吼道,“喜年哥你給我住手。”

可是誰都阻止不了他的瘋狂,她顧不了其它,上前拉他,畫麵再次轉變,她又回到老地方。

冰冷的大牢內,難聞的氣味,讓她升起熟悉感,幾個女人披頭散發瘋狂的朝著牢外嘶吼,“我們是冤枉的。”

可是白衣男子絲毫不受影響,手中一張判書,“秋後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