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莫一動不動的看著葉青鬆，目光從上往下掃了一遍，再又從下往上掃了一遍，直到葉青鬆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
“阿，阿莫，你看什麼？”扭了扭自己的胳膊，葉青鬆嘀咕了兩聲道，絲毫不知道自己便是連在完顏皇室麵前都不懼怕的他，居然在韓莫麵前給結巴了。
韓莫心裏一動，仍舊沒有說話，眼前這個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他這個模樣究竟有多麼的想讓人……
風塵仆仆的模樣，吹了風沙導致往日裏那齊整的發髻變得有些散亂，整個人站著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你怎麼突然來了。”好不容易，韓莫才將眸子別開，壓了壓聲音問道。
還不行，他還不能夠衝動，他怕嚇到了眼前這個人。
他還不知道……他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葉青鬆眉頭一挑，嘿嘿一笑，聲音輕鬆道:“我想來就來了，當初說了會有機會就會過來和你一起上陣殺敵，你難不成忘了？”
葉青鬆特意說的一臉輕鬆，但是韓莫哪裏看不出他眸子裏的閃躲。
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韓莫隻是搖了搖頭，“你惹到誰了？”
什麼叫惹到誰了？一聽這句話，葉青鬆就不樂意了，說得好的他是被人攆出來的，他是不得已逃到西北來避難的。
“我哪裏惹到誰了？向來是別人惹的本公子！”葉青鬆脖子一梗，哼了一聲道。
“沒事。”再度拉了葉青鬆的手一邊走一邊道，“今後等我回京了，都幫你討回來。”
因為轉過頭去了，葉青鬆未曾發覺韓莫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多了幾分無可奈何的寵溺，嘴角帶了幾分若有若無的微笑。
“我，我……”聽到韓莫這麼說，葉青鬆心裏一百個想要反駁，但到頭卻硬是沒有說出來。
“趕了這麼久的路，累嗎？”走到榻邊的時候，韓莫停了下來，眯起眸子問道。
韓莫的眼睛很大，如今眯起來也沒有覺得十分威嚴，但卻莫名的讓葉青鬆感覺到了一分心虛。
是他自己的心虛。
“不累。”舔了舔嘴角，葉青鬆搖了搖頭。
不累……當然是假的，但是他一個大男人，若是說累，豈不是成了小媳婦？
“不累？”韓莫眉頭一挑，點了點頭，似乎了然了。
就在葉青鬆以為他要自己睡覺的時候，韓莫一把扯了葉青鬆的手，幾乎沒有用多大的勁兒，葉二哥的身子便騰空而起，落在了榻上。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動作，愣是讓葉青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居高臨下的看著榻上那道身子上不知所措的迷糊的臉，韓莫心裏莫名的滿足了起來。
幾步過去，韓莫便打算躺下。
被他甩進榻裏邊的男人終於反應過來的，葉青鬆一咕嚕爬起來，搖了搖頭，“阿阿莫，你睡就好了，我隨便坐坐就行。”
“躺著不比坐著好？”韓莫瞪大了眸子，看著那近在咫尺有些手足無措的男人道。
“好。”葉青鬆點了點頭，不知為何，他有些怕這個樣子的韓莫，明明這個孩子年紀比他小，身量……想起今夜自己將他拉進祖父營房的那一刻，他才發覺往日裏還不如自己高的孩子，居然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在西北疆場裏的這一段日子，這個孩子改變了頗多，唯一沒有變的，還是那冷靜得讓人不敢輕易直視的眼神。
甚至比之最初，更甚！
韓莫輕笑一聲，似乎很滿意葉青鬆的回答，“那就睡吧。”
“不是，不……你剛剛笑了？”看到韓莫臉上的那一絲笑意，葉青鬆如同發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般，瞪大了眸子問道。
韓莫眸子一眯，瞬間收了笑容，伸手將那半躺的身子推了下去，“睡覺。”
“我……”葉青鬆一愣，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剛剛說的，明明要說他風塵仆仆一路，指不得得將他的床榻給弄髒了。
怎麼就這麼被他又給推了下來。
“阿莫，等等……”推了推身邊的任，葉青鬆嘀咕道，“我衣裳走了一路，估摸著會把你的床榻給弄髒了……”
“聒噪。”低沉沙啞的兩個字從韓莫嘴裏說出來，那一尾搖曳著，透著黃光的燈火在男人的指風下瞬間熄滅，營房裏瞬間變得黑暗起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了一下，葉青鬆終於鬱悶了。
這個孩子怎麼就不聽自己的呢？
“睡覺！”韓莫再度從喉嚨裏卡出兩個字。
黑夜裏，葉青鬆看不清韓莫的臉，看不清那雙眸，卻覺得在這個孩子的身邊，有這道氣息，自己那煩悶了好些日子的煩躁感不知不覺的退下去了一些。
“阿莫。”戳了戳韓莫的肩膀，葉青鬆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困意，卻莫名的笑了起來，“你小子說，你在西北有沒有想我啊？”
沒有等來回答，葉青鬆眯了眯眸子，仍舊沒有等來回答。
沉默……
旁邊是平穩的呼吸聲。
葉青鬆撇了撇嘴，終於哼了一聲別過了頭去。這麼快就睡著了，自己還問個什麼啊。
想了一下，葉青鬆也終於挨不過去，閉了眼睛。
不知道是在睡夢裏做夢，還是睡得半夢半醒，葉青鬆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句低低的“嗯”。
嘴角勾了勾，葉青鬆終於睡沉了過去。
一夜好夢。
第二日，葉青鬆起來的時候，睡在旁邊的人已經不見了，揉了揉眼睛起來，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時，葉青鬆有些愣怔。
自己睡覺時如何，他是聽西走說過的，向來是被子自己睡，他自己睡，能夠在一大早起來的時候發現被子還在身上方方正正蓋著，那便是奇跡了。
可是今日這……
葉青鬆歎了一口氣，在心裏給韓莫道了一句謝，瞬間又有些樂滋滋的感覺。
那個孩子，也不算是沒心沒肺啊！
葉青鬆還記恨自己昨天晚上沒有問到的話呢！
正活動著手腳，營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葉青鬆警惕的看過去，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便又放了心。
他來了，祖父說過得萬事小心，更是不能夠讓人知曉他的身份，他自然而然得警惕。
“阿莫，你這麼一大早就去練功啦？”看著韓莫一身勁裝，葉青鬆笑了笑道。
平靜地看了一眼那隻著了單衣活動著四肢的人，韓莫微微點了點頭，便走到了一邊。
奇怪……
葉青鬆心裏不疑惑，怎麼覺得這個小子對自己的態度突然之間又變得冷淡下來了？
當下，葉青鬆湊了過去，“阿莫，你怎麼了？”
轉頭看了一眼葉青鬆，韓莫忍住自己蹭上來的不知名的感覺，定定地掃了一眼男人因為剛剛大手大腳舒展而有些鬆鬆垮垮的白色裏衣，伸手拿過放在一旁的衣裳，“穿上！”
“哎，我不冷啊。”葉青鬆急急忙忙接住了，搖了搖頭道。
嘴角一抿，韓莫定定地盯著好幾眼，葉青鬆終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嘿嘿一笑，“行行行，我穿，我穿還不行嘛？”
一邊穿著衣裳，葉青鬆不由在心裏嘀咕，這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麼有威嚴了？早知道，他就該早一些來西北了，如今被這個孩子一瞪就心虛的感覺怎麼得了？！
“對了，我得換身衣裳。”剛準備穿時，葉青鬆又猶豫了。
韓莫眸子一眯，望了過去。
梗了梗脖子，葉青鬆歎了一口氣，聲音裏帶了幾分可憐，“我這衣裳趕路穿的，都好幾天沒有換了，你總不能夠……”
“穿這個。”看了他兩眼，韓莫轉身走到一旁，翻了一套衣裳又朝葉青鬆砸了過去。
這個男人……還真是囉嗦。
“你的？”接過手裏一看，葉青鬆瞅了瞅，頓時覺得心裏的鬱悶一掃而光，望著韓莫，眸子裏亮晶晶的道，把要去拿自己衣裳的想法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嗯。”看著葉青鬆的眼神，韓莫鬼使神差之下就點了點頭。
“那感情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葉青鬆的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如同一個孩子，哪裏還有半分往日裏京師那個貴氣淩人的翩翩公子模樣。
韓莫眯著眸子盯著葉青鬆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將目光別了過去，幾步走出營房，“穿好了就出來，我帶你走走。”
“哦，好。”身後傳來一道應和聲，韓莫看了看外頭的天，莫名的覺得今日大漠的雲似乎柔和了一些。
不一會兒，葉青鬆便出了來，韓莫定眼一看，幽幽的別過了頭。
往日裏，葉青鬆身上著的衣裳向來都是我最好的繡房做出來的，一看就知道是非富即貴的公子哥。
而他那身衣裳……
韓莫在心裏輕笑了一聲，料子不算差，但是不是葉青鬆原本的風格，卻是別有一番味道。
“去哪兒。”拍了拍衣裳下擺，葉青鬆眨了眨眼睛問道，聲音裏帶了幾分躍躍欲試。
如今他可算是到了大漠了，也算是可以一飽這大漠風光的眼福了！
葉青鬆心裏這得意勁兒，根本沒有發覺身邊孩子眼裏閃爍著的不知名的神色。
話剛說完，還不待韓莫回答，幾道恭敬的聲音便從身邊傳來。
葉青鬆挑著眉頭望著那些給韓莫恭敬行禮的人，待得他們走了後，嘿嘿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莫，不錯啊，挺有威信啊！”
乜了葉青鬆一眼，韓莫將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抖了下來，“走吧。”
他是不曾看到剛剛那些人過來的眼神，要知道往日裏，他們哪裏會過來打招呼，分明就是看到自己就有多遠走多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