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城裏,皇城的瞭望台處,站上去能夠縱覽京師城所及之處,視野遼闊,可謂大觀。
“終於來了嗎?”站在城牆上,一身明黃色的完顏傲看著京師護城河外的動靜,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完顏傲的身後站著自從小遊子死後便跟在了他身邊的太監高德順。
高德順目光閃爍,看著不遠處站著的頎長身影,不由捏了捏拳頭,如今這算個什麼事?
他好不容易熬到頭,成了陛下最貼心的太監,這好日子才過多久,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高德順抬了抬頭,隨著完顏傲的目光望了過去,當下不由打了一個激靈。
這可真是夠嚇人的!
隻見那烏壓壓的一片,在日頭下不知道是兵器還是甲胄,都反射著光,晃得人的眼睛生痛,在這兒似乎都能夠聽到那馬蹄踏地的聲音。
縮了縮脖子,高德順目光裏閃過一絲後怕,他不想死,他不想就這樣把性命給丟了,但是看陛下這個樣子……
高德順眸子晃了晃,如今恐怕不隻是他一個人心裏惶恐不安吧,那些個還留在京師裏的大臣恐怕更加害怕!
當初陛下說道可以讓人走的時候,他便覺得詫異,但是沒有想到陛下居然還真的讓他們給走了!
這可是有些匪夷所思了,難不成陛下真的打算什麼都不做了?若是知道如此,一個月前在陛下說出那句話後,自己也該收拾東西走了的。
可是皇宮畢竟還是舒服的,如今他這個官兒也是當得極為舒服的,讓他就這麼走了,他舍不得,也不甘心!
難不成陛下還真的不打算再做什麼來挽回如今的局麵了嗎?若是如此,那他……
高德順心裏琢磨不斷,站在完顏傲身後的,如今的京師禁衛軍首領徐常州何嚐不是驚疑不定。
他是十天前在京師的禁衛軍首領告老還鄉後被陛下親自選定的人,他不怕死,對於完顏傲的這個決定,他隻有感激。
但是他沒有上過戰場,他不知道戰爭是個什麼模樣,然而看著那看著如同一片螻蟻的軍隊夾著山道緩緩包圍住京師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惶然。
他知道這些人才算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他很想上戰場,從當上禁衛軍開始便想。
但是他沒有機會,沒有人給他這個機會,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思,甚至同僚都說,他們禁衛軍算是最為輕鬆的,不用整日裏擔驚受怕,更不要天天見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丟了性命。
就這樣矛盾又堅定,惶然又激動的情緒,已經讓他興奮得夜裏睡不著了……
他隻希望,他們的陛下不是真的打算什麼都不做,就讓慕容清風他們的大軍殺進來了。
“陛下,上頭風大,回去吧。”高德順上前,恭敬的對完顏傲道。
完顏傲如同沒有聽到一般,便是眸子都不曾眨一下,一瞬不瞬的盯著那京師外的動靜。
“陛下……陸大人和溫大人在禦書房侯著呢。”看著完顏傲沒有動靜,高德順眸子閃了閃,繼續道。
這一下,完顏傲倒是動了,轉過身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那就去禦書房罷。”
“是。”高德順在心裏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戚,如今這個男人,除了身上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還告訴著眾人他是皇帝,還有哪一點兒有九五之尊的模樣?
夜夜寢在鳳翔殿,哪裏有什麼?什麼都沒有!
而且一到了夜裏,陛下就隻一個人進去,還是去那西殿,又不準宮人掌燈,那樣黑燈瞎火的鳳翔殿,一片死氣沉沉的感覺。
便是他在外頭侯著,都覺得很是詭譎,讓人心驚膽戰。
他不知道為何陛下會做出這樣的舉措來,皇宮裏也沒有人能夠告訴他,他也不見陛下去寵幸哪位娘娘。
隱隱約約的,高德順覺得陛下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當初那個宮裏人曾經明裏暗裏說道意識的四皇子妃……
隻是有一次,不巧幾個宮女在說著被陛下聽到了,那一次是他見過完顏傲最生氣的一次。
盛怒之下的完顏傲,將說過此話的宮人都賜死了,鮮血也染紅了宮闈……
高德順甚至慶幸,還好自己早早的在了陛下身邊伺候著,沒有那麼多碎嘴的機會,否則自己恐怕也是難逃一死了。
從那之後,卻也是頗有成效,他便是真的再也沒有聽過宮裏還有人說道那一位的事情。
禦書房裏,完顏傲看著那兩個跪在地上的人,隨意的揮了揮手,“起來罷。”
隻見跪在地上的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便起了來,目光裏晃過一絲感慨。
“溫愛卿的病,好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完顏傲眸子落在溫寒夜的身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問道。
幾日不見,溫寒夜的鬢角處已經冒出了大半的白發,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回陛下的話,多謝陛下關心,老臣已經好多了。”溫寒咬了咬牙,回聲道。
便是那聲音,都可以聽的出來,已經算是沙啞滄桑了許多。
“好了就行。”點了點頭,完顏傲歎了一口氣,“你們啊……怎麼就不走呢?”
這句話說出來,完顏傲的語氣裏似乎有著無奈,有些感慨,有些歎息……
陸淵浩身子猛然一怔,和溫寒夜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後,又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齊聲道:“陛下,老臣怎麼能夠離陛下而去。”
嗤笑一聲,完顏傲挑了挑眉頭,“起來罷,跪著作甚。”
“陛下,殺子之仇,不共戴天,老臣一定要報了這個仇!”溫寒夜抬起頭,望著完顏傲,如同發誓一般,“老臣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要效忠陛下!”
“行了。”完顏傲眸子一閃,眼裏晃過一絲似笑非笑之色,到底是為了效忠,還是為了報仇,這可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混為一談卻是可笑了。
“可是已經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完顏傲開口問道,最初眸子裏的感慨全部不見,正色道。
便是轉瞬之間,如同換了一個人。
溫寒夜和陸淵浩二人看到完顏傲如此變化,皆是在心裏頭怔了一下,莫名的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隻剛剛完顏傲的表情,他們便知道眼前這個人並非是如同那些個走了的人說的,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鬥誌。
“回陛下的話,已經弄清楚了。”咬了咬牙,溫寒夜眸子裏抑製不住了自己的仇恨。
“說。”點了點頭,完顏傲端起了桌上高德順沏好的茶水。
“如今已經查明,西北之處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出了叛徒。”溫寒夜咬牙切齒道。
叛徒?不是早已經出了嗎?
完顏傲眉頭挑了挑,目光裏晃過一絲詭譎,那個蘇平川雖說走得意外,但是也算是在預料之中,隻是他沒有想到那個人會走得如此幹脆,哪怕是他給出了如此誘惑也是無濟於事。
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知曉父皇曾經說的葉錚葉家對他大金軍隊的控製力和影響力。
曾經不是沒有人和自己說過,在葉錚走了後便進行大換血,隻是此事說起來又是何其困難。
莫要說人才將領不夠,便是士兵的抵觸情緒那也不是一個軍心不穩可以形容的。
隻是一個蘇平川,尚且不至於如此,慕容清風勾結了匈奴,那才是讓他始料未及的。
“是出了叛徒。”咬了咬牙,溫寒夜眸子裏滿是仇恨,“裏頭還有葉錚的人,是他們給匈奴國的人放了信號,這才導致我軍北方失守。”
“原來如此。”完顏傲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曉。
其實在完顏傲說了之後不久,他便想通了裏頭的這層幹係,道理很簡單,從外破難,從內攻易。
隻是這個計謀……
完顏傲眸子閃了閃,開口道,“你能夠肯定是葉錚的人?”
“陛下的意思是?”溫寒夜目光一閃,喉嚨頓時又幹澀了起來,忍不住瞪大了眸子問道。
“看來你們還沒有把事情查明。”冷冷的看了溫寒夜一眼,完顏傲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這樣的事情,比之於葉錚,他更相信是慕容清風才回做出來的,奸詐狡猾如狐,這才是慕容清風的作風。
若是葉錚,他何至於要辦那麼一場婚事?辦婚事的目的不就是想要知曉自己還有多少人支持嗎?
他若是不做這件事情,便是自己想要去肅清軍隊裏他的人,那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這樣的話無論如何都是可以在軍隊裏留下他的人的。
“難道是……慕容清風?”拳頭猛然捏緊,溫寒夜的呼吸都瞬間變得急促了起來,聲音裏滿是冰渣子,在這樣的天裏,仿若寒冬已經來臨。
其實……如今才是八月中旬。
“你覺得呢?”嗤笑一聲,完顏傲似笑非笑道,“陸愛卿,說說你的看法?”
將匈奴的人放進來,然後再和他勾結,將人帶去蜀地,還好蜀地的人已經先一步撤了回來,否則……他派去蜀地的人,待得慕容清風一個裏應外合,怕是要成為甕中之鱉了。
“溫大人,我認同所言。”看著溫寒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感受著完顏傲同樣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陸淵浩嘴角微微一抽,開口歎息道。
其實他不明白,說到底溫寒夜的兒子已經死了,這個仇他是必報不可,陛下何必區分一個葉錚和慕容清風呢?橫豎這兩個都是一路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