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床榻上的人睜開眸子後，溫柔蒼白的臉上晃過一絲驚喜，跌跌撞撞的撲了過去，作勢要抓住完顏傲的手。
冷冷地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完顏傲的目光裏仿若淬了寒冰，手指移開時，森冷的聲音同時響起，“溫柔，朕是太低估你了？”
溫柔身子一怔，打了個冷顫，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茫然，“陛下剛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完顏傲發現了？溫柔心裏想，若是當真發覺了，倒也是情理之中，隻是他有什麼理由懷疑自己呢？
隻要她不承認，那麼此事，便不能夠定論！
看著溫柔楚楚可憐，眉頭微皺，聲音裏帶著幾分擔憂幾分委屈的模樣，完顏傲隻覺得自己當真還是小瞧了女人。
他小瞧了葉嫋嫋的狠，低估了葉嫋嫋的狠，同樣他也沒有想到在自己吩咐過後，溫柔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女人居然還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知道什麼意思？”嗤笑一聲，完顏傲拂開溫柔伸過來的手，自己坐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意思，那就讓朕給你說個明白！”
目光緊緊地盯著溫柔，完顏傲的聲音裏說不出的冰冷，如同看著一個死物。
“朕可是有說過，讓你不要再動不必要的心思？”手指捏住溫柔的下巴，完顏傲的聲音突然變得溫和起來，“好好的當你的貴妃不好嗎？還奢求什麼？”
“陛下……臣妾一直不敢逾越。”被完顏傲捏住下巴，說話格外的困難，疼痛傳來，眼眶也微微發紅。
好一句不敢逾越！
完顏傲冷哼一聲，手指的力度又大了三分，“溫柔，你覺得朕是瞎了嗎？”
“陛下英明神武，臣妾心向往之。”溫柔定定道。
似乎被溫柔這句話驚到了一般，完顏傲先是錯愕了一下，繼而笑了出來，隻是那笑容卻是達不到心裏，到不了眼底。
“溫柔，朕今日不和你迂回。”嘴角勾出一絲殘忍的弧度，完顏傲眯了眯眸子，“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幫助葉嫋嫋出逃的？”
“葉嫋嫋？”溫柔揚了揚頭，下巴上傳來的疼痛讓她的心都微微抽了一下，聲音卻是無比的諷刺，“陛下不是覺得她是皇後麼？如今這直呼其名，難不成是覺得沒有希望了？”
“閉嘴！”完顏傲聲音一寒，如同觸碰到了什麼令人作嘔的東西一般，狠狠地將溫柔的下巴扭開，“你有什麼資格喚她的名字？”
“便是臣妾連喚她的名字的資格都沒有了麼？”從地上撐起身子，溫柔歎了一口氣，嘴角的疼痛與心裏的苦痛比之起來，已然是微不足道。
“陛下……在你們的眼裏，她就這麼好？”歎了一口氣，溫柔的聲音似乎有些恍惚。
以前的事情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裏，隻要是想起，她便覺得自己如同那地下的塵埃，葉嫋嫋卻是如同那自由自在的雲。
別人覺得葉嫋嫋好，她尚且認為是那些人的勢利，因為葉府，然而……完顏傲也是如此，這如何能夠不讓她恨？！
原本以為自己嫁給了完顏傲，便能夠擺脫那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讓人恐怖的夢魘，結果呢……
結果卻是從午夜夢醒後，又發覺外麵是一場黑夜落幕。
完顏傲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眸子裏滿是嘲諷，溫柔抬起頭，卻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在他的心裏……她溫柔也不如她。
她想，自己是什麼時候想要毀了這一切呢？
是她在看到葉嫋嫋出現在了四皇子的那一刻，還是她看到葉嫋嫋以一個絕勝者的姿態再次出現在她的視野裏，還是……完顏傲對於她的孩子沒了卻沒有一點兒心緒起伏之時？
她機關算盡，曾經能夠讓人稱讚的琴技也因此事而半道折損，若非如此，當初在朝覲之日大放異彩的，該仍舊是她才是！
她想，葉嫋嫋當真就這麼好，好到完顏傲能夠覺得她肚子裏的孩子都比不上葉嫋嫋？那是他的骨肉，卻不如一個外人！
而若非是慕容清風，那個同樣把葉嫋嫋試為心頭寶的男人，自己的孩子，又怎麼會失去？
說到底，自己的孩子……也是因為葉嫋嫋才沒有的。
這種恨，她怎麼可能不深入骨髓，如何能夠對葉嫋嫋的存在視若罔聞？
“陛下……她再如何好，那又怎麼樣呢？在她的心裏，你比不上慕容清風不是麼？”嗤笑一聲，溫柔突然譏諷起來。
完顏傲身子猛然一怔，溫柔的話，如同將他最醜陋的一麵突然撕開暴露在眾人的麵前，嘲諷，可笑而又醜惡。
“住口！”完顏傲眸子裏冷光乍迸，手指成拳。
許久之後，溫柔抬起頭來，看著完顏傲，兩行淚水就這麼從眼眶裏落了下來，“陛下可是能夠感同身受了些？”
她對完顏傲的心，不比完顏傲對葉嫋嫋的心少一分，他痛，她何嚐不痛？
他痛，自己的痛又豈止隻是痛？她恨葉嫋嫋啊，這輩子最恨的人，可是自己最愛的男人卻是如此的愛她……
她溫柔前輩子莫非是做了孽，這輩子才要來遭受這般苦痛？
完顏傲定定地盯著溫柔，仿若從未認識過眼前這個女人一般。
輕笑一聲，溫柔搖了搖頭，“陛下不是說我幫助她走了麼？是，是我，可是……”
眸子裏閃過一絲詭譎，溫柔唇角突然又恢複了以往的溫柔，“陛下是想要把成了這樣局麵的過錯都推到臣妾的身上嗎？難道……臣妾做的這一切，陛下不知道？難道不是陛下特意讓臣妾有機會去做這一切？”
溫柔邊說邊笑，看著完顏傲的目光裏仿若含著最美的光。
完顏傲眸子閃了閃，許久之後嗤笑一聲，“那又如何？”
他是讓溫柔放走了葉嫋嫋，也放走了江老夫人，可是那是他的引蛇出洞之計，可是誰給她的膽子，敢對江老夫人下藥？！
“那又如何？”嗤笑一聲，溫柔點了點頭，目光裏似乎有些嘲諷，“臣妾這麼做，還不是因為心裏都是陛下，臣妾到底比不上她哪裏？”
“溫柔！好，好！”冷笑一聲，完顏傲想要說什麼，卻是猛然咳嗽起來，一口血猛然噴出！
“陛下！”溫柔臉色大變，眸子裏的神色瞬間轉為惶恐，撲上前去，卻被突然到來的一人給推開。
溫柔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了殿裏的人，眸子閃了閃，想要說話卻又不敢再開口。
他是何人……
“朕無事。”服下藏送過來的藥，完顏傲目光閃了閃，臉上晃過一絲複雜，“小遊子安葬好了？”
“安葬好了。”一身黑色勁裝的男人聲音低沉道。
溫柔雖然看不到背對著自己的男人的臉，但是卻能夠從他的身上察覺出森森的冷意。
小遊子？溫柔心裏顫了一下，這不是完顏傲身邊的那個心腹麼……該不會……想到這種可能性，溫柔心裏不由多了幾分惶然。
“陛下今夜大意了。”並未在意殿裏還有一人，黑色勁裝男人接著道，“若非是他給殿下擋住，殿下難道就當真願意讓那個女人刺上一刀？”
“藏，朕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插嘴。”眸子一冷，完顏傲聲音寒了幾分道。
“是！”隻見那個藏立馬站起身子，恭敬的低下了頭，但是清冷的話也從他的嘴裏繼續說道，“可是陛下莫要忘記了，屬下的職責就是保護好陛下，若是陛下不能夠下定決心，屬下會按照當初先帝留下來的聖旨，葉家的人……”
“住嘴！”猛然抬起頭來，完顏傲狠狠的盯著藏，“若是再敢多嘴，你便自行了斷。”
“屬下的命是陛下的，但是隻要屬下還在意思，陛下便莫要忘記當初和先帝的約定。”沉了沉聲音，藏並不懼怕完顏傲的命令，“藏可以死，但是藏必須先看到先帝的遺願達到了。”
“給朕出去！”冷哼了一聲，完顏傲盯著藏的眼睛，“朕的事情，還不需要你來提醒。”
隻要有這個人在一天，他便不得不記住當初和父皇定下的那個約定。
“陛下。”藏眯了眯眸子，看著眼前年輕的帝王，“陛下該明白藏事為何對於葉家女的事情不管不顧的罷？那是因為葉家女尚且未危急陛下與江山，可是如今……藏以為，不僅是葉家，便是她也不能夠留下了。”
“你敢！”臉色猛然一變，完顏傲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朕的江山，什麼時候需要你來指手畫腳？！好大的膽子！”
“屬下不敢。”噗通一聲跪下，藏垂下了頭。
許久之後，完顏傲目光裏的神色變了又變，最終揮了揮手，“退下罷，你讓朕……好好想想。”
藏離開了，就如同他來的時候那般悄無聲息，溫柔從心底裏泛起一陣寒意，隻是卻又覺得莫名的可笑。
原來，不是她一個人覺得葉家，葉嫋嫋該死！
想著想著，溫柔突然笑了出來，一雙秋水剪影般的眸子裏此刻化為了陣陣嘲諷。
“你笑什麼？！”完顏傲猛然轉頭，看著那個他恨不得將其捏死的女人。
“陛下……我笑原來不止我一個人覺得葉嫋嫋是個禍害，太後娘娘說她絕對不能夠留下，先帝也是如此覺得，隻有陛下覺得她好……”溫柔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遺憾，聲音極盡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