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城門！”就在馬車將要出宮牆之時，一道十分威嚴七分怒意的聲音從不遠處的黑夜裏傳來，夾雜著“嗒嗒”的馬蹄聲。
駕馬車的太監臉色一顫，竟是愣在了當下，目光裏滿是驚恐。
電光火石之間，一隻素手從車簾裏伸出，徑直抓住了那韁繩，狠狠一抽，“駕！”
“葉嫋嫋，你敢！”看著那被推下馬車的太監，完顏傲目光裏滿是冷芒，掃了一眼後，便是手起刀落，一道血光飛濺，劃破了夜裏寧靜的天。
“丫頭，別管了祖母，自己走吧。”女子駕車的技術並不嫻熟，加之馬匹微微受驚，整個馬車都在一晃一晃，馬車的簾子隨著車身的搖擺而抖動，馬車裏的老人嘴角帶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安靜的看著眼前消瘦的身子，目光裏沒有一絲惶恐，有的隻是滿足。
嘴角一抿，葉嫋嫋如同沒有聽到身後的聲音一般，手裏的韁繩再度抽了一下，馬蹄又是一抬，速度便又快了幾分。
“葉嫋嫋！”望著那馬車都隨之劇烈的晃動了一下，完顏傲臉色一變，聲音裏帶了三分驚慌。
“陛下……皇後娘娘如此駕車，怕是那馬……”小遊子在完顏傲身邊心有餘悸的看著這一幕，除了惶恐之外，更多的是百感交集。
陛下讓自己多派些人去看住江老夫人，也不阻止她和貴妃娘娘接觸，且今日還去了貴妃娘娘的院子，就是為了今夜麼？
可是，這又是何必呢？
“朕知道。”嘴角勾起一絲涼薄的弧度，完顏傲的眼裏閃爍著夜裏捕獵的鷹隼的光。
聽到完顏傲這般說，小遊子那句“若是再不追，恐怕娘們就得出城門”的話，終究還是咽進了肚子裏。
待得葉嫋嫋的馬車微微平穩了一些，卻也已經出了城門，而這時候，完顏傲……動了。
“朕先過去，這些人，你過一會兒帶過來，把控好時機”意味深長地看了小遊子一眼，完顏傲眯了眯眸子道。
心裏苦澀，哪怕是再如何想要反駁，在這個當下，在完顏傲的威嚴下，小遊子卻是不敢多說一句話。
馬車依舊在狂奔，夜裏的風從葉嫋嫋的耳邊穿過去，根根墨發隨著白色的衣裙紛飛。
女子的麵容極為美豔，世間女子鮮有人及，而這樣一副模樣，卻是平添了三分男子才有的英氣。
身後還有一道馬蹄聲，夾雜著呼喚的聲音，葉嫋嫋不用回頭也知曉那是何人。
“丫頭，祖母能夠見到你，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去和慕容清風過日子，別回來了。”馬車裏，江老夫人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身子，竟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淚濕了眼眶。
“祖母，我們一起走。”臉頰上被風刮過，生生發疼，剛剛一開口，便是被灌進了一大口風。
葉嫋嫋目光深邃，說到底，她從來不曾想過溫柔安排的人能夠成功將她送出城，但是她也隻需要溫柔將祖母所在尋出來，再帶出來便可。
同樣，今日不管是什麼情況，她也要將祖母帶出宮！哪怕……自己再被抓回去。
完顏傲的馬，自然是葉嫋嫋的馬車比不過的，而那嗒嗒的馬蹄聲也隨著時間推移越發的接近，隱隱約約，葉嫋嫋甚至能夠聽到那馬背上的人的低沉的笑聲。
“丫頭。”看著葉嫋嫋不聽自己的話，江老夫人目光裏閃過一絲欣慰，又晃過一絲無奈，“你的心，祖母知曉了，祖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做的事情，祖母從未怪過你，祖母隻希望啊，你能夠安生活下去。”
看著前麵依舊沒有回頭，專心致誌趕馬車的孩子，江老夫人不禁搖了搖頭，不管葉嫋嫋答不答應，她都得說。
她怕……今後沒有機會說了。
“嫋嫋，以後告訴你祖父，別這麼一根筋了，他從來不欠完顏家什麼……倒是完顏家，欠了我們葉家良多。”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江老夫人咳嗽了一聲道。
葉嫋嫋心裏一顫，祖母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有什麼話不能夠自己去對祖父說？
“葉嫋嫋！”馬車後的聲音終於清晰可聞，夾雜著不知是冷笑還是痛快的聲音順著風傳了過來，“你若是將江老夫人帶走，江老夫人恐怕活不過今夜！”
而這句話剛剛說完，江老夫人便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丫頭，走！莫要管我！”
身子一顫，葉嫋嫋的臉色瞬間煞白了下來，抿緊的嘴角微微抖動了一下，手指緊緊的攥住韁繩。
馬車停了下來，除去葉嫋嫋的氣力，還有一隻從旁伸出來的大手，那人騎著馬，嘴角滿是冷笑，“嫋嫋，朕說過，這輩子咱們不會就這麼結束的。”
手掌心有些刺痛，那是因為剛剛駕車時韁繩與掌心摩擦留下來的痕跡。
沒有看那旁邊笑得兀自得意的男人一眼，葉嫋嫋轉身鑽進了馬車，聲音雖然還是平靜，但卻能夠聽出那微微的顫抖，“祖母，你怎麼了？”
“丫頭，傻孩子。”歎了一口氣，江老夫人伸手想要去摸葉嫋嫋的臉，可是剛剛抬到半空中，便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完顏傲，給我解藥，放了祖母，我跟你回去。”目光一顫，葉嫋嫋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在將手指搭在江老夫人手腕上一會兒後，聲音冰冷道。
祖母體內的毒，葉嫋嫋不曾見過，一時間……診斷不出來，但是下毒這種事情，葉嫋嫋卻是敢肯定，完顏傲能夠做得出來。
畢竟……他們完顏家做這樣的事情一次兩次了。
“嫋嫋，如今可不是你和朕說條件的時候。”嗤笑一聲，完顏傲眸子在葉嫋嫋身上徘徊了一陣，夜風有些大，女子的衣裙吹得飄舞，若非沒有那一臉的煞氣與微亂的頭發，便是那天上的九天玄女恐怕都是比不過的。
“那你想要怎麼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葉嫋嫋突然覺得嘲諷。
“朕想要的……你該知道。”輕笑一聲，完顏傲眯了眯眸子道。
“嫋嫋，朕要的，不會得不到的，包括你，包括慕容清風的性命。”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弧度，完顏傲的聲音在黑夜裏聽起來格外的冷冽，“你以為朕當真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朕說過，容忍一次兩次便罷，朕於你有愧，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嫋嫋何至於如此挑戰朕的底線？”
葉嫋嫋伸手給江老夫人撫了撫背，卻被江老夫人一把將手拉了過去，緊緊的握住，“丫頭，祖母沒事。”
“完顏傲，底線，你的底線是什麼？是你的皇位，還是你的尊嚴？”反手握住江老夫人的手，葉嫋嫋這才覺得自己的心稍微安穩了一些，定定地望著完顏傲問道。
哈哈一笑，完顏傲搖了搖頭，目光裏閃過一絲讚許的神色，“果然還是嫋嫋最懂我，既然如此，朕就更不能夠放你離開了。”
“陛下。”就在葉嫋嫋還待再說什麼的時候，江老夫人伸手在她手心裏捏了捏，從容不迫的迎上了完顏傲的眸子，“陛下，讓嫋嫋走吧，你已經是皇帝了，天底下何樣的女子得不到？”
“江老夫人，朕敬重你是嫋嫋的祖母。”嘴角一抿，完顏傲看了江老夫人一眼，又將目光重新投向葉嫋嫋，“故而，朕不對你說謊，隻要葉嫋嫋跟朕回去，朕便封她為後。”
“封我為後？”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桃花眸子裏有著比夜色還要寒冷的光，“然後呢？然後再以葉家謀反的罪名，將我葉家人滅九族，繼而穩固你的江山？”
“葉嫋嫋，朕說過不會。”聲音沉了沉，完顏傲聲音裏帶了幾分沉痛。
“陛下不也說過不會傷害祖母嗎？”搖了搖頭，葉嫋嫋的聲音裏多了幾分嘲諷，“完顏傲，你覺得你如今的話，還能夠讓我信幾分。”
“那是因為你從未相信過朕！”目光一寒，完顏傲的聲音裏也多了幾分陰沉，“葉嫋嫋，朕說過隻要你乖乖的在朕身邊，江老夫人便會無恙罷？究竟是你違背約定在先，還是朕背信棄義？”
“那你先給我解藥。”眸子閃了閃，葉嫋嫋突然軟下了聲音。
“給了解藥就乖乖待在朕的身邊？”完顏傲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陛下，讓丫頭走吧，你留下她的人有何用呢？相看兩相厭又是何必？你將老身帶回去，放了嫋嫋，葉家的兵權，老身親手奉上。”江老夫人看著完顏傲，話裏多了幾分無奈。
丫頭她，究竟是怎麼和完顏傲走到這樣一步的？而她的丫頭，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倔強了？
看著被自己握在手心裏的手，江老夫人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然而不管怎麼樣，這個孩子都是自己最疼愛的丫頭啊。
“江老夫人，葉家的兵權，那是我完顏朝的兵權。”看著江老夫人，完顏朝搖了搖頭，感慨了一聲，“江老夫人莫要弄錯了。”
江老夫人臉色一僵，忍不住再度咳嗽了起來，葉嫋嫋目光裏閃過一絲焦急，“完顏傲，把解藥給我，我給你回去。”
“嫋嫋，朕為了你，可是衣裳都來不及穿戴好，你覺得解藥會在朕的身上？”搖了搖頭，完顏傲臉上多了幾絲詭譎之色，手臂輕抬，黑色的披風下盡是一身薄薄的單衣。
看著這個樣子的完顏傲，葉嫋嫋心裏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眸子沉了沉，“完顏傲……既然你早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計劃，何必又這樣大動幹戈？”
唇角一勾，完顏傲讚許的點了點頭，聲音裏似乎帶了幾分輕快的歎息，“嫋嫋，不若你來猜猜朕為何還要這般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