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是日,慕容清風剛回府,便收到蕭項麵色複雜送來的書信,展開一瞧後,向來如同被春風拂開的眉頭在頃刻間便狠狠地擰了起來。
“公子,老奴已經派人去尋了,葉姑娘說她隻是出去買點兒需要的胭脂水粉,老奴也不曾想到居然會如此……”蕭項垂了垂眸子,目光裏帶上了一些歉意。
他沒有想到那個丫頭居然會突然在這個時節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看著公子的臉色便曉得此事不妙……
“出府,發動所有能夠用的上的人,務必將她尋回來。”手裏的信箋被慕容清風緊緊地捏在手裏,慕容清風的眸子裏罕見的出現了狠厲。
“公子……此事恐怕不妥。”蕭項聽了,眉頭瞬間一皺,沉默了一會兒猶豫道。
哪怕知道公子對她的感情是如何,但是他還是不讚同此刻公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
若是因此而將所有的事情導致功虧一簣,該如何是好?
“去做。”慕容清風沉了沉眸子,沒有一絲猶豫,再度道。
“公子……葉姑娘既然如此做了,便自有她的道理,更何況葉嫋嫋所言之事,也是可以的,她如此做,於公子之事也是有幫助啊……”聽到慕容清風不容置喙的話,蕭項的聲音也瞬間變得急迫起來了。
蕭項的這句話一說出來,慕容清風的鳳眸瞬間眯了起來,“蕭叔……你說什麼?”
“公子!”噗通一聲,蕭項直接跪在了慕容清風的麵前,“還請聽老奴一句勸,葉嫋嫋會如此做,自然而然也是深思熟慮的,不跟公子說道,怕的便是公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老奴懇請公子……聽葉姑娘所言。”
蕭項的頭垂著,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然而從他的話語裏便能夠聽出來,他此刻的心緒是有多麼的不平靜。
慕容清風此刻的心也是格外的不平靜,靜靜地看著蕭項又似乎是看到了另外一個人,許久之後,慕容清風還歎了一口氣,“蕭叔,你起來吧。”
“公子不答應老奴,老奴……不敢起。”最後三個字,蕭項說得很緩慢,聲音也十分低沉,一字一字如同在念著某種訣別的送別詩。
嗤笑一聲,慕容清風搖了搖頭,目光裏多了幾分感慨:“蕭叔,你何必為難我?”
那個丫頭說好了今後不會再做出這樣的事情,說了她回來了後便不會再輕易離開自己,可是今日呢?
今日的一切,又算什麼。
“公子,非老奴為難你,還請公子能夠明白葉嫋嫋的一片苦心……”蕭項嘴唇喏動了幾下,依舊用那讓人頗為動容的聲音道。
然而,他的話還不曾說完便立馬被慕容清風打斷,“蕭叔,我慕容清風所圖謀的事情,還不需要一個女人來嘔心瀝血。”
他會利用,那是因為他想要利用,可是對於葉嫋嫋,他如今怎麼舍得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可是那個丫頭呢,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樣的事情。
“公子,老奴……”蕭項的心顫了一下,整個人因為慕容清風這句話而變得臉色蒼白,難道自己當真勸不了他嗎?
“不必再說了。”嗤笑一聲,慕容清風點了點頭,抬起頭歎了一口氣,“既然她做,便讓她去做吧,不守信用之人是何人?”
說道最後,慕容清風嘴角的笑容終究是多了幾分苦澀,哪怕用了一層冷笑的外衣來包裹。
可是那苦澀卻是能夠透過其直接穿透出來,讓人如同霧裏看花般卻是更加能夠有一種感覺。
“準備一下……今夜出城,回蜀地。”說完這句話,慕容清風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留下蕭項身子筆直地跪在地上。
聽完慕容清風的那句話,蕭項的身子都隨之顫抖了一下,猛然抬起頭,眸子裏滿是不可置信的光,卻隱隱約約有了歡呼。
公子他……終於打算回蜀地了嗎?終於,終於打算動手了……
抬起頭來,蕭項蒼老的眼角竟是隱隱約約有了晶瑩在閃爍,夾雜著幾不可見的複雜。
其實……這件事情,是他欺騙了公子。
葉嫋嫋出府,他知,畢竟公子特意交代過的事情,他怎麼能夠不上心。
然而得知葉嫋嫋所要做的事情後,他卻是心裏猶豫了,猶豫之後,便是成全她的想法。
就如同她所言,她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自己解決,而他們或許也需要好生準備一下了。
有她在,有一些事情,慕容清風終究是會顧忌的,就比如江老夫人之事。
她不想讓自己成為慕容清風的負擔,她想要能夠為他分擔一些重擔,如此艱難之事,如此艱辛之路,雖然沒有她的陪同,但是她會在另一條道上等著……
重逢之時,便是春暖花開陽春三月,所有的一切都會如同繁花燦爛,成就一片錦繡河山,畫出一幅海晏河清。
所以,他放她走了,因為他相信她還會回來,也會做到她自己所許諾的事情,甚至他還答應她一定會攔住公子,哪怕因此會讓公子失望,被公子責罰……
可是這樣何嚐不是另一種成全呢?
蕭項苦笑了一聲,自己全心全意了一輩子,所思所想皆是如何能夠匡扶南楚大業,在那個丫頭一說,便是再如何明白公子的心意,他也自然而然就會去這麼做,不計代價。
春日的雨幕說落就落,沒有留給人一點兒喘息的機會,滴滴答答的雨點打在地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是日,府裏的人都知道,自家公子向來最為敬重的蕭大管家在雨裏直勾勾的跪了一下午。
府裏之人來來回回從雨幕中穿過,收拾東西整裝待發,不少人從蕭項身邊路過,在慕容清風身邊較為親近之人一開始還對蕭項進行勸說,卻是無濟於事。
之後便將此事告知慕容清風,然而聽聞了此事後,自家主子的臉色比之最初還要陰沉,卻仍舊是一言不發。
於是,整個午後,府裏之人還如臨大敵,大氣兒不敢喘一聲,偏生還有一些事由需要過問蕭項。
便出現了一眾人在雨中問著蕭項的話的場景。
京師西城,一酒樓裏,一身白色衣裙的女子靜靜地站在窗前,望著外麵的那一片花紅柳綠。
白底紅花仕女圖的絹布屏風後麵,女子的身影若隱若現。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眸子微微一垂,女子嘴角彎了彎,輕聲吟出。
這個時候,如此時宜,這首詞最是合適不過了。
他也該回去了罷,應該看到了自己給他的信了罷?想必這一次自己又會把他氣得夠嗆。
可是……有又何樣的法子呢?日日看著他因為祖母的事情而為難,便是他在府裏叮囑多次,有一些話還是能夠傳進她的耳朵裏。
後來想想,也是如此。
“好詩!”拍掌聲在葉嫋嫋的身後響起,來人的聲音裏滿是笑意,隻是那意味卻是帶著莫名的意味。
身子一怔,葉嫋嫋緩緩回頭,隔著屏風看著那一道頎長的身影,嘴角微微一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點了點頭,男子一邊繞過屏風朝女子走近,一邊呢喃,似乎帶了幾分感慨,“別時容易見時難……不知嫋嫋,你的這個離別與相見是對何人所言呢?”
來人正是完顏傲,葉嫋嫋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的。自己隻說在這座酒樓裏等他,原本隻是以為他會派人過來,卻不想他當真出來了。
要曉得如今眼前這個人已經是高高在上無人匹敵的一國之君了,如此身份地位,當真不怕自己隻要稍微做出一點兒什麼事情,來一個魚死網破?
“你還當真來了。”眯了眯眸子,葉嫋嫋歎了一口氣,聲音裏似乎有些唏噓。
嘴角微微一動,男子笑得和煦,眼底卻是有些隱隱約約的異色,“接到你的信,我怎麼能夠不回來?”
點了點頭,葉嫋嫋緩緩行至一旁的桌邊坐下,倒了一杯茶給對麵隨著自己動作也沒有半點兒猶豫的男人。
完顏傲挑了挑眉頭,接了過來後卻是輕輕地擱在了桌麵,用一雙頗為意味深長的眸子乜著葉嫋嫋。
看到慕容清風如此動作,葉嫋嫋先是一愣,心裏頓時湧過一陣古怪。她知曉慕容清風如此動作是什麼意思了。
“你是怕這茶裏有毒?”嗤笑一聲,葉嫋嫋聲音裏似乎帶了幾分無奈,卻也十分了然,點了點頭,伸手便過去端那杯茶。
既然不信,那麼自己喝給他看就是了。
完顏傲不接這杯茶,的確心裏也是有這樣的想法,然而聽到葉嫋嫋如此毫不避諱的說將出來,完顏傲反而覺得心裏有些不知道怎麼樣一種感覺了。
嗤笑一聲,完顏傲伸手扣住那白淨的手腕,葉嫋嫋的手指一頓,一杯茶便這般靜靜地停滯在了半空中。
在接觸到的那一瞬間,葉嫋嫋是瞬間僵住在了當下,然而隻一息之後,便立馬反應過來,作勢便要收回手。
完顏傲眉頭一皺,捏住那纖細手腕的手指瞬間收力,另一隻手從葉嫋嫋的手裏查出那杯茶,這才免了茶杯傾倒茶水傾灑的後果。
兩個人靜靜地看了一眼,二人神色各不相同。
穩穩的接過茶杯,完顏傲依舊盯著眼前女子的桃花眸子,嘴角抿了抿,抬起胳膊瞬間喝了下去,一杯茶便就此入腹,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嫋嫋倒的東西,便是穿腸毒藥,我也會甘之如飴。”嘴角一彎,完顏傲鬆開葉嫋嫋的手腕,定定地將茶杯放在了桌上,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