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四皇子府裏送來的信。”蘇七看著手裏的信，皺了皺眉頭，卻仍舊將其送到了完顏朝遠的手裏。
“咳咳……”一陣咳嗽聲響起，完顏朝遠緩緩地睜開眸子，蠟黃色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陛下。”趕忙將手裏的信放在一旁。蘇七立馬去扶起完顏朝遠，向來平靜的神色中多了動容與不安。
手在完顏朝遠的背上輕輕的拍著，蘇七目光裏一陣刺痛，任由他怎麼在心裏祈禱，怎麼騙自個兒陛下的身子無甚大礙，但是日複一日越發困倦的身子不得不讓他承認，有的事情，終究是快走到盡頭了。
“朕無事，將信拿來給朕瞧瞧罷。”歎了一口氣，完顏朝遠拍了拍蘇七的手，似乎是在安慰，卻不知是在安慰誰。
蘇七喉嚨一澀，臉色卻是若無其事，“陛下自然會好起來，陛下的江山還等著陛下去治理呢。”
“是老四的信？”聽到蘇七如此說道，完顏朝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將那封沒有落下印記的信在手裏翻了一翻。
“這……”蘇七愣了一下，目光裏閃過一絲疑惑，“該是罷，是七殿下府裏的人拿來送到寢宮的。”
“罷，讓朕看看老四有些什麼事兒。最近江南三城之事，難為他了，不過如此也能夠讓他多多磨礪起來，免得……”完顏朝遠一邊說著，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一邊拆著手裏的信封，然而讓他看清那信封上所寫的內容時，卻是瞬間變了臉色。
“陛下？”蘇七皺了皺眉頭，目光裏閃過一絲疑惑，垂下頭道:“陛下怎麼了？”
蘇七的臉上滿是驚慌，“太醫，太……”
“不要叫了，朕無事。”輕輕咳嗽一聲，完顏朝遠抬起頭來，歎了一口氣，將手裏的信放入蘇七手裏，“你看看裏頭寫的東西。”
蘇七狐疑的皺了皺眉，正要推脫時，卻對上了完顏朝遠皺起來的眉頭，蘇七歎了一口氣，隻能夠恭敬的接下。
“這，這不可能！”待得他也看完這一封信後，捏著信紙的手也跟著哆嗦了起來。
“蘇七，帶人去慕容清風，將她帶過來。”手指緊緊地捏著龍鳳呈祥的被子，完顏朝遠嘴角抿了抿道。
“陛下，這會不會是假的？”沉默了一會兒，蘇七抬起頭詢問道。
看了蘇七一眼，完顏朝遠搖了搖頭。嗤笑了一聲，“蘇七，你跟了朕多少年？如今的世道如何，你會不知曉？江南三城是不是被人掌控住了，此事朕暫且不論，但是就憑又有一張臉同葉嫋嫋一模一樣，朕便不可能置之不理。”
完顏朝遠越想，越覺得此事當真是因為葉嫋嫋而起，想想當初她的妖妃之名出來後，便出現了江南之地的暴雪肆虐民不聊生。
好不容易江南三城安頓好了，卻又傳出了那樣的傳聞，若是讓世人知曉還有一張臉同葉嫋嫋的一模一樣，該如何能夠擋住天下悠悠眾口？
“陛下……”看著完顏朝遠眼裏的冷意，蘇七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當真要去平寧王府將人帶來麼？”
“慕容清風此刻該是出去辦事了。”嘴角勾起一批嘲諷的弧度，完顏朝遠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蘇七，便是你也如此忌憚慕容清風了麼？”
“陛下！老奴不敢！”一聽到完顏朝遠這般說，蘇七頓時心裏一顫，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盯著蘇七看了許久，久到那原本就佝僂著的身子徹底彎了下來，完顏朝遠的才揮了揮手，嗤笑了一聲，“夠了，去做吧。”
“是，陛下。”彎著腰出去，蘇七這才發覺自己身後居然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苦笑了一聲，這才是暮春之時啊……
“咳咳……”待得蘇七領命出去後，完顏朝遠將目光再度投向了那封隻有寥寥數字的信上:
疑似四皇子妃歸來。
平寧王府裏，蘇七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愣了兩下後不由抖動了嘴唇。
這個人，當真是……她麼？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恭敬行禮，看著四周圍在葉嫋嫋身邊的人，蘇七目光沉了沉，聲音裏不由自主的多了幾分恭敬。
“沈。”目光閃了閃，葉嫋嫋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來得還真是快，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沈？”蘇七一愣，繼而笑著頷首，“我家主子有請，還請沈姑娘隨奴才去一趟。”
“你家主子？”葉嫋嫋挑了挑眉，嗤笑一聲，“是何人？”
聽到葉嫋嫋這麼說，蘇七洞察的目光裏閃過一絲深色，這個人，當真不是葉家那個丫頭？
“姑娘隨奴才去了自然就知曉。”蘇七微微一笑，再度躬了身子道。
乜著眸子看了幾眼蘇七，葉嫋嫋抿著唇，目光裏似乎在考慮著此事是否可行。
蘇七也不催，就這般等著，好似一切都已經在掌控之中。
“姑娘，主子還不曾回來，還請姑娘聽主子的話，莫要出門。”從蘇七出現的那一刻便站在了葉嫋嫋身後卻一直不曾說話的蕭項看了蘇七一眼，冷冷地開口。
陡然插進來的聲音，讓蘇七眉頭一挑，繼而幽幽地抬起了頭，瞳孔頓時一縮，目光裏多了兩分深沉。
這個人，似乎有些眼熟……
“蕭叔。”搖了搖頭，葉嫋嫋輕笑一聲，“人家都邀請我到了府裏，我若是不去，可是太不近人情了？”
“多謝沈姑娘體諒。”蘇七又是一躬身，點了點頭道，嘴角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待得事情處理後，沈姑娘自然就歸來了，還請莫要擔憂。”
“姑娘……”蕭項眸子一寒，還待說話，卻被葉嫋嫋一句話打斷在了當下。
“蕭叔，等慕容清風回來後，告訴他就好了，就說……就說我有一點兒事情要辦，讓他莫要擔憂。”眨了眨眼睛，葉嫋嫋嘴角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
溫柔這個計謀，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隻是也好，至少能夠再進宮一趟，去尋尋那兩個人。
上一輩子，若不是因為她們，自己或許隻是一個含冤投胎的孤魂野鬼。
“沈姑娘，請。”蘇七笑了笑，也不介意眼前女子所言的話語，似乎不曾聽到一般，目光裏仍舊是笑語盈盈。
待得葉嫋嫋隨著蘇七出了平寧王府，蕭項眸子裏閃過一絲狠厲，咬了咬牙卻是最終歎了一口氣，“去將此事告訴公子。”
馬車略微有些搖晃，葉嫋嫋目光落在那一動一動的流蘇上，微勾的嘴角一點一點化為森冷的弧度。
完顏朝遠的時辰倒也是挑的好，恰恰是慕容清風不在府裏的時間，若是她他在……
想起那個人走之前的吩咐，葉嫋嫋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可不是她任性自己要出去的，著實是沒有法子。
蘇七袖口裏的那一道明晃晃的聖旨，雖然不曾拿出來過，但她卻是看到了，與其將此事鬧大，不如隨著蘇七乖乖的進去。
橫豎都是要入宮的，少點兒動靜，至少還能夠讓慕容清風少一些麻煩。
“姑娘，到了，請吧。”
馬車一路行至皇宮，聽著外頭傳來的聲音，葉嫋嫋不由在心裏嗤笑了一聲，今日完顏朝遠還真是待她寬宥有加，這馬車直接行至皇帝寢宮前的待遇，便是皇子都不能夠有吧？
倒是自己，居然還能夠有如此對待。
哪怕明明知曉是因為害怕自己的容貌顯露在更多人的麵前，葉嫋嫋仍舊不由在心裏感慨。
“多謝。”下馬車後，葉嫋嫋微微朝蘇七頷首一笑，靜靜地打量著四下的一切，還是一樣的景致，隻是不知為何，這裏的樹木明明都已經逢春了，卻仍舊隻有一點點兒牙尖冒出來，似乎在周圍有著一種莫名壓抑的氣息。
“姑娘請。”看到眼前女子如此冷靜的模樣，蘇七心裏顫了顫，目光裏閃過一絲深色，轉身將人引進了裏殿。
身後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葉家的姑娘，蘇七心裏已經有了一番計較，然而到底是還是不是，這卻得由陛下來做斷定了。
“陛下，人帶來了。”站在帷幕外頭，蘇七朝葉嫋嫋點了點頭，繼而恭敬行禮道。
“讓她直接進來吧。”咳嗽了兩聲，除了有些虛弱，完顏朝遠的話裏讓人聽不出別的情緒。
葉嫋嫋眸子眯了眯，不得不感慨此人不愧是做了這麼些年的皇帝，便是在任何時候都能夠壓住自己情緒。
“都退下罷。”蘇七扶起完顏朝遠時，葉嫋嫋已經進了來，在她的身影邁過明黃色的帷幔時，目光便死死的鎖在了那道頗有些瘦削的身子上。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見了朕不行禮。”待得裏麵隻剩下完顏朝遠，葉嫋嫋，蘇七三個人時，完顏朝遠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話裏似乎有無盡的感慨，又似乎多了幾絲惆悵。
葉嫋嫋眯了眯眸子，突然笑了，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知道我該用什麼樣的身份朝你行禮，也不知道為何你要我行禮，我的禮，隻對該行之人行，隻對受得住的人行。”
於情而言，他極有可能是自己的殺父仇人，於理而言，這個人曾經對她痛下殺手。
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的身份是什麼？妖女？
“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完顏朝遠聽了，倒是輕聲笑了起來，點了點頭，似乎頗為愉悅極為讚同:“倒也是的確是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那朕便問問你，你如今是何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