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最是一年春好處

便是再如何自在的日子,也是有到頭的時候,更何況還是身不由己的情況下。

三日後,慕容清風和葉嫋嫋啟程回京師,鄭祝昌卻是留在了齊城,不曾隨同一並回去,同時留下來的還是往日裏在他身邊照顧的衛十二。

用慕容清風的話來言,便是鄭祝昌此時並不適合回京師,莫說任務是沒有完成,完顏父子會如何追究他的罪責,便是他那傷了的腿腳也不適合這般舟車勞頓,日夜兼程。

索性就讓他留在了齊城,更何況對於這個決定,也是鄭祝昌自己暗示著提出來的。

一路上,慕容清風同葉嫋嫋二人同坐一車,行了一半路程,休整一夜後再上馬車,馬車裏卻多了一樣讓葉嫋嫋驚喜的玩意兒——用磁石做成的棋盤和玉石做的棋子。

對於這般精巧的玩意,葉嫋嫋不禁有些愣怔,怎麼也沒有想到慕容清風讓人居然在一夜之間就準備了這麼好的一樣東西。

“做這個不難。”輕笑一聲,慕容清風嘴角彎了彎,“此地盛產磁石,在出發之前,我便讓衛十一去聯係了這兒的能工巧匠,特意做來解悶兒的,這春日來了,人最是容易憊賴。”

說完,還用頗為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葉嫋嫋一眼。

葉嫋嫋一愣,她明白這是慕容清風在說她這兩日裏時不時的就睡了過去,當下撇了撇嘴,“這不是話道春困秋乏嘛?這樣的日子,想睡也是理所當然的。”

說罷,葉嫋嫋便掀了一半的簾子去看外頭的天,馬車裏頭還暖著爐子,一陣陣暖意和外頭的春寒料峭頗為不同。

葉嫋嫋一伸出半個腦袋,神思立馬清醒了許多,此時外頭正淅淅瀝瀝的下著雨水,一根根的如同那撒下來的秀女的花針,織出來的卻是這大好的錦繡河山。

外頭的風,外麵的雨,夾雜著沁人心脾的味道,讓人一聞便是神清氣爽。

“丫頭,關上窗子,進來!”歎了一口氣,慕容清風頗為無奈的將手裏的書卷放在一旁,身子微微靠上馬車。

這個丫頭,還真是貪一時的快活,這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便是貪了一時,若是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葉嫋嫋眨了眨眼睛,權當沒有聽到聲音那帶著幾分迫切的聲音,看著外頭一片幽幽而過的嫩綠色,心裏多了幾分意動。

這樣的場景,怎麼看都沒有剛剛那兩句詩所描述的那般,但是過不了多久,定然便會如那兩句詩句一般讓人心動不已。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慕容清風含笑接下後麵兩句,長臂一攬,水墨青花的袖袍動了動,卻是將不遠處那人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窗子被瞬間關上,葉嫋嫋回頭乜了一眼那一臉笑意的男人,“我看看也不會做啥,我可是大夫。”

說完,還抬了抬下巴,頗有一番得意的模樣。

慕容清風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大夫又如何?大夫就能夠無所顧忌了?還是大夫就不會有傷風著涼的事情了?”

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但是話裏不容置喙的態度卻是端的明顯。

葉嫋嫋一愣,倒是沒有想到慕容清風還會和自己這麼說,幫下撇了撇嘴,“隻道是一場春雨一場暖,這樣的日子,怎麼會著涼。”

“你莫要和我說這些。”輕笑了一聲,修長白淨的手指點上了葉嫋嫋白嫩小巧的鼻頭,“你若是這般和我說,那便同我解釋解釋秋冬春捂這個理兒要如何說道?”

眨了眨眼睛,葉嫋嫋自然是不會和慕容清風爭這個事情的,眼前這個男人,她可是知道他在朝堂上是如何用一張嘴把對手說得毫無還口之力的,她自然不是去自討苦吃。

想了想,葉嫋嫋便趴在了慕容清風的肩頭,看都不再去看他。

低低一笑,慕容清風歎了一口氣,他還真是拿這個丫頭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隻是這樣一靠上,值不得又給睡過去了。

當下拍了拍葉嫋嫋的背脊,輕聲在葉嫋嫋的耳邊問道:“丫頭,同我下一盤棋如何?”

男人溫熱的楔子傳來,讓葉嫋嫋的心尖兒都跟著抖了抖,緩緩地睜開了眸子,“行。”

既然慕容清風想要下棋,她自然是樂意奉陪的。

於是,二人之後的日子,便是二人要麼一人看書,一人休憩,要麼便是兩人一起手執書卷,時不時還對事情討論一番,除此之外,便是用來放在棋局上了。

這麼一來,時間倒也打發的快,晃晃悠悠的幾日過去,竟然還有三日的時辰便要到京師了。

然而,在今日,原本馬不停蹄的一眾人卻在慕容清風的一句話下停了下來。

外頭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慕容清風卻是披了一件鬥篷便下了馬車,隻是吩咐了葉嫋嫋一句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如若羊毛的雨絲裏。

看著慕容清風的背影,葉嫋嫋的眸子閃了閃,轉頭看向放置在棋盤上被拆開了的信,作勢便要下車。

“姑娘。”然而,剛剛伸出半個頭,便被守在外頭的衛十一攔住了,聲音冷清道:“主子有吩咐,姑娘還是在馬車裏待著吧。”

“我去看看他。”葉嫋嫋平靜的看著衛十一,目光裏沒有一點兒畏懼,“我不放心。”

“姑娘放心,屬下會看好主子不會讓主子受傷,姑娘若是不想讓主子擔憂的話,便還是在原地待著吧。”衛十一的眸子微微一閃,聲音依舊是冷漠。

葉嫋嫋又哪裏不知道衛十一說的話都是事實,但是想起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封信,再看到慕容清風的背影,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陣的抽痛。

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該去打攪他,但是不去的話,當真就能夠解決事情了嗎?

嗤笑一聲,葉嫋嫋堅定的搖了搖頭,聲音裏比之平常對了幾分篤定與冷清:“衛十一,讓我下去。”

說完,便無視衛十一橫在自己身前的那隻胳膊,目光一閃,轉身往另外一旁跳了下來。

被葉嫋嫋的動作驚了一下,想要去攔時,目光中的人已經提了裙角朝不遠處那道水墨青花色的背影走了去。

春日裏的雨,下得如同起了一層薄薄的霧,讓人不禁多了幾分朦朧之感,將兩人的背影重合在一起,衛十一不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罷了,或許讓這個人過去,主子會疏解一些吧,畢竟他們的身影在這樣的煙雨中看起來是如此的契合。

這樣,便是主子怪罪自己,那也是甘之如飴啊,衛十一在心裏道。

地上的土壤因為下雨的緣故有些鬆軟,葉嫋嫋一路過去,如同踩在了軟沙上一般,又如同踏在了一層薄薄的羽毛上一般。

雖是心裏在想些東西,但是身後那聲音,慕容清風又豈會沒有聽到。

歎了一口氣,攏了攏身上微微敞開的鬥篷,緩緩地轉身,待得看到那道朝自己過來的身影,那剛剛舒緩下去的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

這個女人,怎的如此的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帶一把傘或者兜一件鬥篷麼?

沒有說話,慕容清風徑直走上前去,瞪了葉嫋嫋一眼,將自己身上的鬥篷取了下來,裹住葉嫋嫋小小的身子。

雖然沉著一張臉,但是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和體貼,被那鬥篷上的絨毛在耳朵上擦過,略微酥癢的感覺讓葉嫋嫋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笑什麼?”瞪了葉嫋嫋一眼,慕容清風輕哼了一聲,目光裏滿是不悅,“身子還要不要了?”

挑了挑眉頭,葉嫋嫋在慕容清風身上徘徊一陣,後退了一步道:“以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慕容清風一怔,知道這個女人是說自己呢,但是他和她能夠比得了麼?她一女子,最是害怕著涼受凍的人,居然還如此的振振有詞?

想到這兒,慕容清風恨不得將眼前的女人一把抓住,塞進馬車裏,然而那陡然之間抓住自己手的手指,卻讓他的想法瞬間隨風散去了。

“新帝登基的消息傳來,當真讓你這般難受呢?”抓住慕容清風的手,葉嫋嫋如是問道。

鳳眸裏閃過一絲深邃的光,寒芒轉瞬即逝,纖薄的嘴唇抿了抿,慕容清風別過了頭去,“雖然沒有什麼很大的區別,但是總覺得讓他們再經曆一代,那血海深仇便又重了一分。”

慕容清風的話隨著風傳進葉嫋嫋的耳朵,讓她去拂開被風吹在自己耳畔絨毛的手也頓在了當下。

他的感覺,她知道的,慕容清風和完顏朝,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地步,是國恨,也是家仇。

而如今,完顏朝遠一句身子不適,在七日後一個月後舉行新帝完顏傲的登基大典,如今的朝堂全部又全部由四皇子完顏傲來監國,裏頭慕容清風的情緒又豈能夠如同表麵這般平靜?

輕輕歎了一口氣,葉嫋嫋抓緊了慕容清風的手,聲音裏不由多了幾絲魅惑,道:“咱們不是還有一個月嗎?一個月可以做好多的事情呢,我幫你好不好?”

看著慕容清風陡然轉過來的頭,對上那雙幽深的鳳眸,葉嫋嫋桃花眸子裏滿是驚豔世俗的亮色。

可與日月同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