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使不得。”輕笑一聲,慕容清風眸子裏閃過一絲嘲諷,“程大人的身子抱恙,本王還怎麼好讓程大人前來迎接,若是如此,可真是太不知體恤程大人你了。”
體恤二字,慕容清風特意加長了聲音,嘴角的笑容也越發的幽深起來。卻是足夠讓人聽起來心頭一震。
程鵬聽著,莫名的覺得慕容清風的這體恤二字是在提醒他沒有體恤百姓,自己在府裏作樂。
這可不太妙啊……
“大人,不好了,大人!那……”就在這兒,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嚇得程鵬眉心直跳,恨不得將這個不經事的下人給一巴掌打死。
隻如今,還有什麼不好了,能夠比眼前這個讓他看一眼都害怕的年輕男子到了他的麵前更糟糕?
那說話之人剛剛一進屋,看到屋裏的情況,聲音便如同被人卡住了喉嚨一般,說不出話來了。
“什麼事兒如此著急?”慕容清風朝他輕笑一聲,“不知可否說與本王聽聽?”
“大人……”來人正是程府的管家程三,程三此人體型頗為胖碩,從剛剛進來到現在,便是喘息聲都一直停不下來,這麼一個人,卻愣愣的將目光投向了程鵬。
程鵬哪裏敢讓程三把話說出來啊,他一說的不好了,估計就是哪裏的流民就出了問題,哪裏的災民又鬧了起來了。
“說吧,本王也聽聽。”慕容清風再度輕笑了一聲,目光裏帶上了幾分鼓舞。
那程三咽了咽口水,嘴唇喏動,竟是被嚇得抖了起來。
自家大人這麼一副麵如死灰的模樣,他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而這麼一副詭異的場麵,他隱隱約約也猜到了什麼。
然而,過了這麼一會兒,也不需要程三說什麼了,一聲聲喊叫聲已經足夠說明一切——災民到了程府門口。
慕容清風鳳眸裏閃過一絲冷色,定定地看了一眼程鵬,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聲音清潤道:“程大人,不如隨本王出去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罷?”
“這……”程鵬咽了咽口水,臉色如同白色的宣紙一般,不敢去看慕容清風的神色。
慕容清風輕聲一笑,拍了拍手,轉身朝外走去。
程鵬莫名的想要拔腿就跑,卻在瞬間被人擒住了脖子,拉拔了過來。
鄭祝昌一臉冷笑道:“程大人,打算去哪兒呢?府裏又來了客人,不打算去看看麼?”
而幾人剛剛行至府門口,隻見程府的大門竟是有些岌岌可危矣。
慕容清風抬眸看了一眼,不禁鳳眸微眯,拉著葉嫋嫋後退了幾步。
不過幾個呼吸的空隙,也就是慕容清風最後一步的腳跟著地時,那扇紅色的大門轟然倒下。
“這……”大門倒下的一瞬間,仿若一頭撞進屋裏的獸,讓程鵬的心都抖了抖,嘴唇都瞬間變得蒼白哆嗦起來。
“程鵬,給我們把銀子吐出來!”
“程鵬!還我們糧食!”
大門剛剛打開,外麵還有些嘈雜的聲音便變得很是清晰,皆是對程鵬恨之入骨的喊聲。
“程大人,這是怎麼回事?”目光在那些著著粗布麻衣的百姓看了一眼,慕容清風的眸子緩緩地落在了程鵬的身上。
而此刻,那些程府府裏的下人再度衝了上去阻擋那些災民,動作是端的嫻熟無比,甚至不需要程鵬前去下命令。
“程大人,你的人?”慕容清風勾了勾唇角,目光從那些手執長棍的下人身上緩緩落到了程鵬的身上。
“住手!”程鵬被慕容清風這麼一看,當下心都瞬間跳到了嗓子眼裏了,大喝一聲,卻是聲音發顫,“快退下!”
那些個下一聽到自家大人的聲音,頓時懵了,手裏拿著木棍傻傻地看著程鵬,不知所措。
慕容清風緩緩上前一步,沒有再去看程鵬的臉色,問道:“諸位為何而來?”
慕容清風的笑容,讓那些粗布麻衣的百姓目光裏多了幾分懷疑與猶豫。
“你是何人?”其中一男子問道,皺了皺眉頭,“你不是程鵬的人。”
“哦?”慕容清風詫異了一下,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程鵬的人?”
“哼!”重重的哼了一聲,那男子的目光從程鵬的臉上一掃而過,眸子裏滿是恨意,“他程鵬身邊的人是什麼樣,有哪些人,他們就是化成灰我都知道!”
而慕容清風這樣一看起來就溫潤如玉的公子,是他們從未看過的。
“你走吧,莫要在此。”那人回頭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衝進來的眾人,捏緊了手裏的木棍。
這句話,倒是讓慕容清風詫異了一下,“為何讓我離去?”
“你不是程狗的人,我們不想要為難你,我們沒有程狗這麼喪盡天良,冤有頭債有主。”和身邊的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那人看著慕容清風道。
慕容清風周身的氣度,看起來便不像是會和程鵬這樣的人同流合汙的,他們沒有程鵬那樣心狠手辣,做不來對無辜的人下手。
“既然你如此說,那麼這件事情,我還真是管定了。”慕容清風挑了挑眉頭,轉頭朝程鵬看去,“程大人覺得意下如何?”
“你……”那開始說話的人聽到慕容清風這麼回答,當下臉色都變了,聲音都瞬間變得憤怒起來。
他居然會看錯了人,這個人也是和程鵬一樣,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長了這麼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卻是玷汙了這麼一身好皮囊!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事情卻發生了。
隻見往日裏在他們麵前張狂,囂張得不可一世的程鵬,突然間跪了下來,痛苦流涕。
“王爺,還請王爺莫要聽他們這些刁民胡說八道啊,他們一個個貪心不足,心懷不軌,今日更是……更是闖了進來啊!”程鵬抬起頭看著慕容清風,臉上的皺紋裏都是痛苦之色。
王爺?
兩個字一出,瞬間在那些人群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位,不會是據說會來巡查災情的欽差大臣吧?”
“不會……他如此年輕……”
七嘴八舌的聲音,懷疑的,驚喜的一一又瞬間繁雜起來,倒是沒有人趁機再做出什麼亂子來。
“大家停一下!”鄭祝昌看著越發難以控製的場麵,當下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聲音洪亮道:“大家猜得不錯,這位真是陛下派來的欽差大臣,平寧王,大家若是有什麼苦楚,大可和王爺說。”
鄭祝昌的聲音很大,氣勢很足,說完的瞬間,似乎將那些人都給嚇住了一般,剛剛還此起彼伏的聲音瞬間寂靜無聲!
“程大人?”慕容清風對那些人點了點頭,繼而紫檀木看向跪在自己身後的程鵬,“不知你怎麼打算這個局麵呢?”
“王爺,下官真的不敢欺瞞您,他們這些刁民實在是,實在是……”程鵬目光閃躲,但卻仍舊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罪行。
他知道,他若是一承認,那就是真的完了……
“罷了,程大人不說,本王也就不問了。”揮了揮袖袍,慕容清風緩緩朝那些人裏走去。
“你們缺什麼,便從程府拿罷,若是有人敢阻止,便告知本王,若是沒有地兒住了,程府在各位府邸還沒有修葺好之前,便是各位的安身之處!”慕容清風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如此安靜的局麵下,每一個人都能夠清楚的聽到他的一字一句。
災民們愣愣的看著他,眼裏滿是詫異,驚疑,最深處的卻是狂喜。
然而,這樣複雜的情緒,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此刻卻沒有一個人好用言語問出來。
他們怕自己問出來了,會讓他們的夢被驚醒了,然後再次變得絕望。
“怎麼?”看著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這些人,慕容清風不由歎了一口氣,“程大人說的是否你們誣陷他,本王此刻不追究,是否他欺壓了你們……本王也不追究,本王此刻隻曉得,他在府裏歌舞升平,你們卻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本王過意不去,不知程大人可是看得進眼睛?”
“王爺,下官,下官……”程鵬嘴唇哆哆嗦嗦,便是話都在此刻說不利索了。
“想必程大人不會拒絕吧?”慕容清風勾唇一笑,緩緩地蹲下了身子。
“不,下官覺得王爺的法子很好。”程鵬咽了咽差點兒吐出來的心頭血,點了點頭道。
而隨著程鵬的那句話一出來,剛剛還在一起的那些人瞬間一哄而散,衝向了程府的各個地方。
隻有最開始和慕容清風說話的那個男子,此刻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平寧王?”男子皺了皺眉頭,喚道,雖然帶了幾分小心,但卻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
慕容清風輕聲一笑,點了點頭。
“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那人上前了一步,恭敬地問道。
“你不去?”挑了挑眉頭,慕容清風看了一眼那些朝各個屋裏進去的人。
“不急。”那男人居然在此刻笑了,看了地上的程鵬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嘲諷,“這不是有王爺在麼?”
慕容清風輕笑頷首,卻是不置可否,轉身朝一處沒有人的地方走去。
那人愣了一下,繼而立馬跟了過去。
“王爺,草民陳春,見過王爺。”那人跪在地上,倒是這個時候恭敬了起來。
“起來吧,何必多禮。”慕容清風臉上沒有因為這個男人的行禮而出現別的神色。
那男人也沒有拘著,當下幹脆利落的看著慕容清風的鳳眸,直接了當的問道:“既然王爺知道那個狗官十惡不赦,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慕容清風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皺了皺眉頭,“殺他簡單,但是此人……本王留著還有用處,就比如,你們今日拿東西拿的痛快,也拿的……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