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明日安懷便回懷城去了。”看著坐在龍椅上的一身明黃色龍袍上的人，安懷躬身行禮道。
咳嗽兩聲，拿帕子遮住，完顏朝遠眸子裏閃過一絲疲倦，“安懷這麼快就回去，怎麼不在京師多待一些？難不成過得不舒心？”
看著下麵的安懷長公主，完顏朝遠身子微微下傾，似乎想要看清她眸子裏的想法。
說著說著卻又是一陣咳嗽聲。
安懷長公主眸子微微一閃，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弧度，搖了搖頭，“皇兄說道那兒去了，京師怎麼會不舒心……”
“那……為何又要如此匆忙的回懷城？”完顏朝遠將帕子交給一旁的蘇七，擺了擺手，以示他不必擔心。
搖頭歎了一口氣，安懷長公主緩緩抬起頭來，對上龍椅上投射下來的那道目光，“皇兄，京師雖好，但安懷已經習慣了懷城的一切，已經有這麼久沒有回去了……”
安懷長公主的話很平靜，平靜到不像是與至親在道離別之事，似乎隻是在說著明日的天氣如何一般。
“罷了。”輕歎一聲，完顏朝遠無奈的道:“既然你執意要回，便去罷。”
隻是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完顏朝遠眸子裏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冷芒。
對於完顏朝遠能夠這麼輕鬆就答應自己，安懷長公主沒有一絲意外，躬身道謝後，目光裏露出一絲擔憂，“皇兄，傲兒的身子可好些了？”
“已經醒了……”沒有想到安懷會突然問起完顏傲，完顏朝遠先是一愣，繼而點頭回答道。
頓了一下，繼續道:“隻是這兩日裏身子骨弱得很，倒是沒有想到葉家丫頭的事，會讓他這麼受打擊。”
搖了搖頭，完顏朝遠的聲音裏也多了幾分莫名的感慨。
目光一閃，安懷垂下的眸子讓人看不清裏頭的情緒，“皇兄，傲兒倒是個真性情的孩子。”
到了這種事情，你卻還隻是叫她葉家丫頭，是因為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承認過她是你的兒媳婦嗎？
“真性情又能夠如何？”輕哼了一聲，完顏朝遠怒其不爭道:“斯人已逝，自當保重自己，何苦還去記懷？”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嗎？
安懷長公主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怪不得能夠做到如此的薄情寡義。
“皇兄，喜愛一個人的心，是很難受的。”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安懷長公主突然出聲一笑。
完顏朝遠愣愣地看著安懷長公主，眼裏再度閃過一絲疑惑，今日的安懷，著實有些讓他看不透。
“皇兄這麼看著我作甚？”眨了眨眼，安懷長公主上前一步道。
“安懷你總是讓皇兄詫異啊。”搖了搖頭，完顏朝遠唏噓道。
勾了勾唇，安懷長公主道:“此話怎講？”
“安懷一直不肯成親，皇兄以為你是當真沒有找到如意郎君，如今看來……似乎是皇兄想的太錯了，否則怎麼會說出如此言論。”歎了一口氣，完顏朝遠的話裏滿是惋惜與無奈。
愣了一下，安懷長公主眼裏閃過一絲詫異，繼而風雲變化。
有喜歡的人又能夠如何，他是死在了你的布局之下啊……
抬起頭來，又是一片清明，安懷長公主眨了眨眼睛，“皇兄這句話說的，若是安懷還是十幾歲的孩子，恐怕要羞愧死了。”
“怎麼說話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嗬斥，拍了拍手，完顏朝遠看到安懷的模樣，倒是覺得有些回味。
曾經這個丫頭也是這麼在自己懷裏撒嬌的。
安懷長公主莞爾一笑，掩去眸子裏的深色，將發絲撥回耳後，“皇兄，安懷這句話，倒不是對自己說的，今日除了來和皇兄道別，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要央求皇兄。”
“哦？”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完顏朝遠挑了挑眉頭，“安懷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和皇兄如此客氣，不妨直說就是。”
說完，完顏朝遠便端正了身子，一副好整以暇，洗耳恭聽的模樣。
“是二皇子的事情。”點了點頭，安懷長公主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然而，一聽到二皇子三個字，完顏朝遠原本還掛在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下來。
眉頭一擰，話裏也多了幾分疏離，“他居然求到了你那兒了？”
二皇子的事情，又有剛剛這麼長的鋪墊，完顏朝遠哪裏還不知道安懷要說的會是什麼事情？
隻是這個事情，就如同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嚨裏，讓他如何能夠下咽得了。
“皇兄，就如同剛剛安懷所言，能夠兩情相悅是上天的福德，皇兄為何不願意成全他們？”眯了眯眸子，聽著完顏朝遠又冷淡不少的聲音，安懷長公主心裏便又是忍不住一陣發寒。
原本那一次的芳庭宴就該做到這些的，奈何終究是被一些事情給耽擱了。
她派去二皇子府裏打探消息，那個薛玉兒也並沒有去做什麼，二皇子也沒有再過來自己這兒了。
安懷長公主想想有些無可奈何，心裏卻將此事一直記掛在了心裏。
上天的福德是為兩情相悅的人能夠在一起？完顏朝遠冷冷一笑，若真是如此，那麼他這個上天之子為何不能夠得天獨厚？
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隻是心裏再如何想，完顏朝遠表麵上仍舊沒有表露出來。
當皇帝這麼多年，喜怒不形於色早已經練的爐火純青。
“安懷，你不曉得那個女子的身份，她出身不好，不配為皇家人。”歎了一口氣，完顏朝遠的話裏反而帶了三分勸慰。
“皇兄。”搖了搖頭，安懷長公主聲音帶了三分失望，“安懷不知道皇兄什麼時候會如此用這樣的眼光看人了。”
“安懷！”怒斥一聲，完顏朝遠眸子裏風雲變化，即便是安懷，怎麼可以對他不敬？！
然而，完顏朝遠眸子裏的怒火，落在安懷長公主的眼裏卻都是虛無。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安懷長公主搖了搖頭，“皇兄，安懷言語冒犯之處，還請皇兄莫要見怪，安懷之所以如此……皆是因為不願意看到我皇家子嗣出身後卻得不到承認。”
安懷長公主這句話一出，不僅完顏朝遠愣了一下，就連在旁邊聽著的蘇七也是猛地眸子一閃。
安懷長公主的意思是，那一位，有了？
“皇兄。”安懷長公主看著那愣愣的人，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安懷知蕭兒母妃身份低賤，但他終究是皇兄的孩子，難道皇兄想要讓蕭兒的孩子同他一樣如此嗎？蕭兒身子不好，能夠有一個孩子已經不易，皇兄為何……”
“夠了！”手掌在桌上一拍，聲音帶了幾分怒斥，在一瞬間卻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安懷長公主眸子變了變，卻沒有後悔自己說過的話。
這個人對自己的孩子尚且能夠如此，怪不得能夠做出那樣的事情……
“陛下……”蘇七過去給完顏朝遠順氣，眼裏滿是擔憂，抬起頭看著安懷長公主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複雜。
如今陛下的幾位皇子裏，大皇子已經沒了，一府的人也都已經貶為庶人，二皇子身子如此也不見得能夠有多好，三皇子那兒也隻有一位小公主，而四皇子如今更是……
安懷長公主說的這句話，當真是有些讓陛下心窩子痛啊！
抬起手，以示自己沒事兒了，完顏朝遠抬起頭看著站在下麵沒有退縮也沒有積分擔憂的眸子，心裏突然萬分不是滋味。
“安懷，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老二有了孩子的？”完顏朝遠聲音裏帶了幾分頹然，推開蘇七奉過來的茶，歎了一口氣問道。
眸子微微一閃，安懷長公主道:“在安懷回京師後的那一日，牡丹盛會上知曉的。”
“原來如此。”低低一笑，完顏朝遠搖了搖頭，話裏又是無奈又是感慨。
這種事情，他這個做父皇的居然現在才知道，當真是不曉得那個孩子是真的怕了自己，還是自己的心真的太狠。
“既然是你說了，她又有了咱們皇家的子嗣，朕怎麼可能還讓她無名無分？”揮了揮手，完顏朝遠看著安懷長公主的眸子，搖了搖頭道。
“多謝皇兄。”安懷長公主輕聲一笑，話裏多了幾分釋然。
已經打算永遠不回這片地兒了，既然如此，便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吧。
“蘇七，你明日便去二皇子府下旨，那個……”
“念莘姑娘。”看著完顏朝遠眉頭一蹙，蘇七適時的接話道。
“封念莘為二皇子側妃，賜字靜罷。”完顏朝遠點頭說完後，看向安懷長公主，“不知安懷覺得如此可好？”
“皇兄如此仁德，自然是好的。”輕聲一笑，安懷長公主點了點頭。
頓了一下，繼續道:“不瞞皇兄，若是皇兄不答應的話，安懷原本是打算將她帶回懷城的，若是生下了孩子，還可以陪安懷過了下半輩子，也能夠讓懷城後繼有人。”
說完，抬起頭灼灼的看著完顏朝遠，目光裏帶了幾分以往從未有過的深意。
完顏朝遠徹底一愣，安懷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
而且懷城之地……
目光閃了閃，完顏朝遠眉頭皺起，“安懷你當真是要為難皇兄啊，你尚未成親，帶著一個孩子，別人會怎麼說？你啊……如今皇兄已經答應你了，你可莫要胡鬧。”
說道最後，仿若在嗬斥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溫溫一笑，安懷長公主眨了眨眼睛，“這是自然，皇兄，天色不早了，安懷還得回府準備回懷城的各種事宜，安懷告退。”
待得女子走後，完顏朝遠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一絲痕跡。
“蘇七。”完顏朝遠開口。
眸子閃了閃，蘇七躬身過去，“老奴在。”
“安懷……留不得了。”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完顏朝遠緩緩閉上眸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