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到了如此時候,還能夠如此義正言辭的說出這樣的話呢?”聽著薑氏的話,看著她充滿怨恨的眸子,葉嫋嫋不禁覺得有幾分可笑。
她眼裏有怨恨?為什麼?就因為沒能夠如願的陷害到自己?
若是如此,便過於可笑了。
“什麼?”薑氏一驚,有些沒有明白葉嫋嫋這句話的什麼意思,聲音沙啞地問道。
“薑嬤嬤,若非你沒有存害我之心?你們怎麼可能會落得這般田地?”葉嫋嫋看著眼前的老婦人,她也是一個被人利用的可憐人罷了。
隻是,葉嫋嫋如今已經沒有了那般的憐憫之心。
“我害你?!”眼睛猛地一睜,渾濁的目光裏似乎被恨意充滿了火苗,“葉氏,你休要胡言亂語,你這個賤人!分明就是你和溫氏那個賤人合起夥來害我家小姐!”
“從始至終,我從來沒有害過你和你家小姐。”葉嫋嫋的目光依舊平靜,聲音不疾不徐。
“哈哈……”薑嬤嬤搖了搖頭,“你未害我們?你若是沒有害我們,我們能夠落得如此田地?”
瘋狂的笑聲過後,便是歇斯底裏的怒吼。
“那是因為……你們想要害我啊。”低低的歎息一聲,葉嫋嫋搖了搖頭,“報應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如此受不了了麼?”
“若是今夜是我到了這個地方,恐怕活不過明天吧?”目光投向外麵的烏黑一片,葉嫋嫋的目光仿若寫了無窮的孤寂。
薑氏眉頭一閃,垂了眸子,“你胡說八道什麼?”
“其實,我這裏有個想法,你想聽嘛?”不去理會薑氏的問話,葉嫋嫋緩緩地蹲下身子,直到同被束縛在地上的薑氏平齊,然後直接坐了下來。
雙手從膝蓋處繞過,女子一身華美的衣裙散落在地上,如同在夜裏開了一朵光燦奪目的繁花。
看著葉嫋嫋的動作,薑氏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繼而冷冷地笑了一聲,“葉家的小姐居然能夠如此的沒有規矩嗎?”
“規矩是什麼?規矩不過是人定的,自己心裏舒服就夠了。”知道薑氏說的是什麼,葉嫋嫋低低一笑,搖了搖頭,“況且,若是說道規矩,你豈不是比我更不知規矩?”
長幼有序,嫡庶有別,尊卑不越,她薑氏對自己所做的,恐怕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不尊了罷?
目光轉到仍舊冷笑著的臉上,上麵一條猙獰的疤痕如同蜈蚣盤旋,恐怖而殘忍。
“很痛吧?”手指輕輕地指了指,葉嫋嫋的聲音突然輕柔了許多。
薑氏一愣,冷冷地哼了兩聲,轉頭過去並不理睬她。
“其實……最痛的不是臉,是心。”沒有再去看薑氏那憤憤的臉,葉嫋嫋轉過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膝蓋上,緩緩道。
混沌的目光裏閃過一絲痛苦,卻在片刻之際又悄然隱去。
“你這種人,也會知道痛?”薑氏搖了搖頭,話裏滿是諷刺。
“為何會不知呢?”葉嫋嫋反問一句,“都是人,怎麼會不同?”
“你不是我,沒有遭受過,自然不會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憑什麼露出這種痛苦的情緒,憑什麼讓她覺得她真的是在同情自己?
“遭受過。”突然,目光猛地轉向薑嬤嬤,葉嫋嫋的聲音無比輕柔道。
我遭受過的,比你的多了十倍百倍。
隻不過,無法與人道也。
“你若是要過來同我說這些廢話,不若趕緊出去,像你這般身子尊貴的人,這種地方可不是該過來的。”嘴角撇了撇,薑嬤嬤眼裏滿是嘲諷。
沉默,悄無聲息的夜,風從窗子裏灌進來,發出嗚咽的聲音,仿若一曲在懸崖邊上的絕響。
“你今日定然是覺得我是和溫柔一起的罷?”突然,葉嫋嫋轉眸問道。
“何必假惺惺。”嗤笑一聲,薑嬤嬤嘲諷道:“你們二人一唱一喝,如此置我家娘娘於死地,你們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你家娘娘同我都是可憐人,隻不過我比她運氣好一點兒罷了。”葉嫋嫋嘴角牽起一個弧度,目光裏帶了三分無奈。
“什麼意思?”心裏一驚,薑嬤嬤警惕道。
“你家娘娘是同……溫柔一起設計好了來害我的吧?”葉嫋嫋輕笑一聲,不急不緩道。
“分明就是你和溫柔合夥來害我家娘娘!我家娘娘身子本就弱,你居然,你居然還讓溫柔那個賤人過來!你簡直罪大惡極!”即便是被束縛在地上,薑嬤嬤歇斯底裏的想要往前爬,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溫柔她……其實也把我算計了進去啊。”葉嫋嫋搖了搖頭,聲音無比的輕柔,“湯藥送她讓我送來的,你們從那個時候就計劃好了吧?故意在裏麵加蛇根草,控製好劑量,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劑量就多了,不是嗎?”
“你……你怎麼知道?”薑嬤嬤如同受了驚嚇一般,聲音裏都帶了三分惶然。
惶然之後,便是猙獰不已,轉頭朝外麵喊道:“果然是你,果然你們合謀了!你們,我要去告知殿下,殿下!娘娘被害得好苦啊!”
“別喊。”葉嫋嫋眉頭皺了皺,“他不會來的。”
頓了一下,再道:“為何不聽我說完呢?等我說完你再做判斷也是不遲的。”
“你這個毒婦,你還有什麼說的,你一定,一定不得好死。”咬牙切齒的模樣,薑嬤嬤的整個身子都在瑟瑟發抖。
也不知是因為氣的,還是因為風太大,灌進來冷的。
“你在同她合作的時候,定然是覺得萬無一失吧?”桃花眸子裏的神色依舊平靜,仿若那種惡毒的詛咒之言在她的耳裏依舊是如同春日裏和風細雨。
“算計你家娘娘一個算什麼呢?她既然有機會,為何不能夠把我也算計進去呢?兩全其美不是更好?她何必和我合作。”低低一笑,葉嫋嫋搖了搖頭,明明是在說著如此險象環生的事情,偏偏一言一語仿若同她無關一般。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溫柔把你也算計進去了?”說道最後一句,薑嬤嬤哈哈笑了起來。
當真是諷刺至極!
沒有去看她那諷刺的目光,葉嫋嫋淡淡地點了點頭,“你總說我害你家娘娘,我為何要害她?平衡之道我在葉家豈會沒有學過?更何況,你家娘娘那般情況,何必我來出手對付她?”
說道這兒,葉嫋嫋轉向那雙幾乎是要吃了自己的麵容上,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知道為何要有兩個側妃娘娘嗎?”
兩個人,互相牽製才能夠保全正妃的正統地位。
隻要不是側妃過於狂妄放肆,正妃又豈會隨意出手除去?
“你的意思,是溫柔真的想要和我家娘娘合作?”目光猛地一閃,心裏有什麼一晃而過,薑嬤嬤眯了眯眸子道。
聽到這句話,葉嫋嫋輕聲一笑。
果然。
有什麼東西破繭而出,便是一種情緒隨之釋然。
“或許是罷,或許……不是。”葉嫋嫋冷聲一笑,目光裏幾多滄桑,“不過,若是能夠一箭雙雕不是更好?”
苗氏身子直接衰敗而亡,她葉嫋嫋背上一條側妃的人命,即便是如今完顏傲不敢動她,她今後還能夠落得好?
溫柔,你的這一招棋,當真是運籌帷幄。
“所以,你真的不是害我家娘娘的人?”薑嬤嬤眼神閃爍,手指捏得咯咯作響。
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不是。”
“那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揭發她!”定定的看著葉嫋嫋,薑嬤嬤的眸子裏帶上了三分哀求。
“有什麼用?”反問一句,葉嫋嫋搖了搖頭,“你就是現在出去,就是將事情和盤托出,你以為會有回旋的餘地嗎?”
完顏傲這個人,對於苗氏,他無情義所在。
苗氏於他,無利用價值所在。
如今這種結局,自然是最好的說法。
薑氏狠心害主,苗氏身中劇毒。
完顏傲怎麼可能還會去改變呢?
恐怕在他那裏,自己對這種結論也是會極為滿意的罷?
“那你過來做什麼?”惡狠狠地盯著葉嫋嫋,薑嬤嬤怒道:“你不是就是想要讓我去告訴殿下嗎?”
搖了搖頭,葉嫋嫋輕笑一聲,“我怎麼會讓你去告訴完顏傲?不到萬無一失,莫要出手,你家娘娘……溫柔,都太心急了。”
“你就是個毒婦!”薑嬤嬤臉上的肉狠狠的抽了一下,惡狠狠道。
“毒就毒罷,鬼門關前走一遭,不毒怎麼活下去呢?”緩緩地站起身,葉嫋嫋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莫要想著再去同完顏傲說什麼……若是想要讓你家小姐善終。”
“你……”薑嬤嬤掙紮了一下,想要起來,卻被渾身的縛術給倒在了地上,“唔。”
“莫要再多想。”垂眸看著地上的老婦人,“你若是要報仇,怕是不行了,完顏傲的手段……你該知道。”
“那你呢?”抬起頭,薑嬤嬤目光灼灼。
“這個是個好東西,你若是不想再受折磨,便可以早些離去。”目光落在她被捆在一起的手上,葉嫋嫋眉頭微微一蹙。
一個瓷白色的瓶子正躺在地上,發著幽幽的光。
掙紮著的人,在瞬間竟是冷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葉嫋嫋,不再言語。
轉身離去,衣裙飄過之處,仿若散了一地的星光。
星子落下,人魂成灰。
“嫋嫋,本殿下來帶你回去。”出去後,毫無意外的看到不遠處那一道頎長的身影和瑞珠為難而倔強的神色。
嘴角一彎,眼角如同下弦月。
今日四皇子府裏的氛圍格外地低沉,往日裏的倚紅居已經全然沒有了生機,又似乎蒙上了一股子死氣。
來來往往的掃灑侍女也隻是匆匆看一眼那緊閉著的門,便徑直走開,不敢過去看。
倚紅居裏發生的事情,並未傳遍整個四皇子府,更不要說外頭被人曉得了。
然而,更是因為如此,如今的倚紅居才越發的讓人覺得心生恐懼。
“小姐,你這陣子都沒有好好用膳,明日就是這次匈奴國朝覲的最後一天了,小姐可不能夠再如此了。”撇了撇嘴,瑞珠蹲下身子看著正將目光盯著手裏的書卷的女子,有些無奈道。
剛剛她都說了這麼多,小姐一直無動於衷,這可如何是好啊?明日的朝覲,是最後的宮宴,算是給那個什麼王子踐行,按照規矩,娘娘也是要過去的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嘴角露出一絲弧度,葉嫋嫋眸子裏閃過一絲奇異之色,明日的朝覲……怕是要精彩紛呈了罷?
“殿下,這個事兒……”書房裏,溫寒夜看著眼前不動聲色,眸子卻深邃如水的男子,當即歎了一口氣。
若是曉得會是如此,他當初就該……
當真是悔不當初啊!
“無事兒,就按照他的辦罷。屆時,咱們不若來一個請君入甕。”輕聲一笑,完顏傲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他的大哥,果然還是他小看他了啊。
有這種膽子,恐怕真是走投無路,狗急跳牆了啊!
想起那個人和自己所說的,完顏傲摩挲著幾下手指,果然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當初若是沒有這個人,恐怕今日的事情也不會發展得如此順利。
“既然如此,那臣先告退了,明日之事,還請殿下多加小心。”事情說完,溫寒夜將放在一旁的黑色袍子兜住,漸漸地融入了黑色的夜空裏。
“小遊子。”偌大的書房裏,似乎隻有完顏傲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眸子閃了閃,隻覺得心裏突然有些氣悶。
“殿下。”聽到完顏傲的呼喚,小遊子立馬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娘娘那兒,你都說清楚了?”挑了挑眉頭,完顏傲揮了揮手讓他站起來,輕聲問道。
“回殿下的話,都已經同娘娘說過了。”小遊子聽到這句話,當即心裏咯噔了一下。
自從倚紅居側妃娘娘的事兒,在殿下從後院將娘娘送到清揚苑之後,殿下便一直沒有再過去清揚苑了。
算算時日,居然是有了好幾日不曾見麵了。
加之這兩日那個匈奴國的王子來了,殿下不是上朝就是同他們那些使臣在一起,就是夜裏,也隻能夠在清揚苑的門口小站一會兒。
莫說有時候那裏頭的燈已經熄滅了,就是還亮著,也不見自家殿下進去。
如今,他還真不曉得自家殿下和娘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了。
府裏有不少人一開始都說苗側妃娘娘突然病逝是娘娘耍的伎倆,被殿下聽到後,這種話語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所以,如今的情況是……
殿下對娘娘上心,娘娘對殿下愛答不理?
“她可有說明日……罷了,下去罷。”原本想再問一些事兒,但是看著小遊子略微神遊物外的模樣,想來也是問不到什麼。
就是問到了,恐怕也不是自己想要聽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問?
慕容府裏,男人眯著鳳眸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兀自笑的開心的男子,嘴角勾了勾。
手腕轉了轉,將茶杯緩緩地送至唇邊,好整以暇的看著正在四處打量著,還一邊嘖嘖有聲的少年。
“慕容清風,你說這個皇帝對你也是不錯的,你幹嘛要存了這種心思啊?”看了看後,少年將屋裏的一樣玉器拿在手裏把玩,一邊搖了搖頭一邊歎息道。
“的確不錯。”低低一笑,慕容清風不置可否道。
“就是啊,你看看你,這才多久,官拜九卿,鴻臚寺裏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還都聽你的,在朝堂上,我看他對你也是多加信任,你幹脆就……”
“魏鴻。”嘴角抿了抿,慕容清風緩緩放下手裏的杯子,喚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