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的話,那姑娘她性子安寧,卻是如二殿下所言那般,便是因身子有孕胃口不大好,也不曾多言,若是老奴進去後發覺了,許是她還得虧待自個兒了。”丁嬤嬤皺了皺眉頭,歎了一口氣道。
安懷長公主手裏端著一杯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同蕭兒倒是一個性子,奈何就是性子太像,反而走得磕磕絆絆。”
這兩個孩子,若是生在了平常百姓家中,或許能夠相互扶持,平安喜樂的走過這一輩子。
無奈的便是,生在了帝王家。
“公主說的是,說到底,還是時運不濟。”丁嬤嬤讚同的點了點頭,跟著道。
“倒是苦了他們了。”安懷長公主換了一個姿勢,抿了口茶道。
“那公主可要助他們一臂之力?”沉默了一會兒,丁嬤嬤想起那個溫婉中不失聰慧的女子,還是帶著三分於心不忍的開口。
安懷長公主手指一頓,目光似乎有了一些迷離,眼裏閃過一絲深不見底的悲戚。
許久,嘴角動了動,安懷長公主淡淡道:“我盡量。”
這世上,最是難得有情癡,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難道便是定律?
“公主,若是公主在陛下那兒說道幾句,也是未嚐不可的。”猶豫著,丁嬤嬤想了想道。
陛下於公主,還是有五分情麵的。
“陛下?”安懷長公主嘴角微微上揚,卻帶了三分嘲笑。
若是那個人願意,這兩個孩子何至於過得如此辛苦?
立妃不立側妃,立側妃便是一個夫人的名頭都不願給,他又豈會聽她所言?
隻怕是若是自個兒去說道,更是讓他惱怒不已。
如今,便隻能夠將事態發展得讓他不得不順應而為之了。
丁嬤嬤看著自家長公主如此模樣,也是在心裏低低一歎,有些事兒她明白卻不能夠說道,便也隻能夠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安懷長公主不再言語,丁嬤嬤自然也不敢再隨意開口。
一人沉默地抿著茶水,一人靜靜地站在其身後,一瞬間,偌大的廳堂顯得無比的寂靜且冷清。
“到了安懷皇姑那兒,且好生照顧自己。”上馬車前,完顏傲看著眼前嘴角帶笑眸子裏卻冷清得不像話的女子,輕聲吩咐道。
點了點頭,葉嫋嫋轉身上了馬車,“殿下所言,謹記於心。”
“若是有人問起苗氏,你莫要隨意答複,這個事兒,本殿下已經修書給皇姑送去了。”想起苗氏做出的事,完顏傲眼裏閃過一絲陰鷙,緩緩道。
“是。”葉嫋嫋眸子閃了閃,點了點頭乖順的應下。
不論如何,苗氏之事,本身無事,但若真有人特意拿這個事兒聲張,便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番非議的。
帶著淡紫色流蘇墜的車簾被放下,阻隔了外頭那道炙熱的目光,讓裏頭那始終提著的心一點一點放了下來。
謹記於心。葉嫋嫋,你可當真是葉家女子啊,如此……如此的讓人琢磨不透,如同霧裏看花。
你若說她於你不敬,卻也不是,但這份若即若離,清淡於水的模樣,才最讓他撓心撓肺,既無法徹底狠下心,又無法徹底的掌控於手。
嫋嫋,若是你身後沒有了葉家,還能夠在本殿下的麵前,如此驕傲嗎?
心裏閃過一絲瘋狂的舉動,卻在瞬間又被理智壓了下去。
完顏傲眸子閃了閃,轉到另一趟水粉色簾子的馬車上,輕輕頷了頷首。
至少到現下,這兩個女子,缺一不可。
溫家,原本等著他們來抉擇,如今,倒是可以用那個人去逼他們一逼。
畢竟,他說好了會送自個兒一份大禮不是?
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完顏傲轉身朝裏大步走去,如此模樣,讓跟在身後的小遊子無端的打了一個寒戰。
自家殿下同正妃娘娘,總是讓他看不清啊看不清,而且總覺得越發的詭異了不是?這可如何是好啊?
溫柔坐在馬車裏,目光望著那隨著車身晃動的流蘇墜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苦心經營到頭來,提心吊膽之餘,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今日之去,本還琢磨著能夠好生在安懷長公主麵前一顯風頭,至少能夠讓那些女子曉得京師雙姝中,她雖是側妃,卻也是絲毫不輸葉嫋嫋的。
然而,到現下她都不曉得那般四兩拔千斤而破了她苦心經營的局,究竟是葉嫋嫋無心而為之,還是她的手段過於高明,讓她都看不清,琢磨不透了。
若當真是被她發覺了什麼,從而如此的化了她的局,那她可就當真從未透徹的了解她葉嫋嫋了。
若是當真是無心卻能夠做到如此,便是她葉嫋嫋的命過於讓老天眷顧了。
從來都是好命,嫋嫋,你怎的能夠好成這般呢?上天不公,便是天妒人怨,怪不得我。
揉了揉眉心,溫柔眼裏閃過一絲疲憊,原本想著若是荷包在葉嫋嫋這兒,照著她的謀算,便是萬無一失的。
然而,此刻那個荷包卻到了苗氏那兒,雖說是心裏做好了萬全的計劃不至於因此事而出了什麼岔子,但那樣東西留在外頭,終究是讓她不安心的。
更何況,此事……還讓殿下曉得了。
想到那個男子,溫柔臉上不禁染上一片紅暈,她是真的愛慕於他,想要同他一生一世。
一雙人……
最後三個字,在溫柔心裏響起來時,讓她的眸子都恍惚了一下。
這三個字,從未在她的心底模糊過,但如今卻是如此的遙遙不可及。
若是沒有葉嫋嫋!
溫柔眼裏迸發出一絲痕跡之色,她一定一定不會永遠比不過她葉嫋嫋!
終有一日,她要讓那些人曉得,她溫柔才是京師當之無愧的第一,而不是什麼退而求其次的京師雙姝!
而方才,自個兒愛慕的那個男人,目光所及之處,皆隻有那個人,餘下給自個兒的眼神,竟是沒有半分情誼。
以至於,讓她不曉得那個在床榻之上抱著自個兒的身子說“你甚得我心”的男子,究竟還是不是方才那個人。
若是溫柔知道,那個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於另一個人女子所言的“未及笄,尚不同房”之言都應下了,不曉得又會做何感想。
這頭葉嫋嫋的車駕緩緩地從四皇子府駛出,不遠處的慕容府裏,男子靜靜地負手而立,另一隻手裏端了了一隻青色瓷碗。
時不時的,男子從青瓷碗中捏出一兩點細碎的魚食扔進跟前的池子裏。
池子裏,三三兩兩的蓮葉成群,一簇簇,一叢叢,從幾隻蓮葉間,有一根兩根筆直的莖脫水而出。
莖蔓最上頭,有一個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兒,甚是勃勃生機。
聞食而來的錦鯉,在水下橫衝直撞,劃破了水麵的平靜,便是那莖蔓都被撞得微微搖晃。
男子一身白色的錦服,不染一塵,從水麵吹過來的風,蕩漾起男子的衣袍,與那飛揚起來的墨發成了一卷別致的丹青。
男子的嘴角帶笑,目光平靜的看著水麵,但眸子深處卻沒有因靈動的錦鯉,讓人陶醉的微風而迷離,冷清得讓人不敢直視。
“你自個兒好生斟酌,且看看如何說道罷。”不遠處,蕭項看著眼前身子裹在一身黑色鬥篷裏的人,望了不遠處的身影一眼,眸子裏有些複雜。
“多謝蕭叔,我明白的。”點了點頭,從黑色鬥篷裏傳出來的,赫然是個清脆的女子的聲音。
“嗯。”聽到女子這般說,蕭項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女子轉身行禮後,將頭上的帽子緩緩地落了下來,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朝不遠處亭子裏的男子走去。
“清禾見過公子。”女子行至男子身後,緩緩福身,聲音恭敬道。
沒有意外身後之人的到來,男子不疾不徐的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動聽:“你怎的過來了?”
“回公子的話,清禾……”
“他舍得你過來?”不待女子說完,男子再度開口道。
“公子是公子,他是他,便是他,也無法阻止清禾過來公子這兒。”是這個男人救了她的命,給了她活下去的機會,便是心裏有了另一個人,他也仍舊是他心裏頭該感激一輩子的人。
輕聲一笑,男子緩緩地轉過身子,搖了搖頭,“你若是如此,他該要殺上我的府裏來了。”
“公子……”清禾眉頭微微一蹙,皺了皺,“公子所言,清禾惶恐,清禾隻知,不論清禾身在何處,隻要公子用得上清禾的,便是赴湯蹈火,清禾也會去做的。”
擺了擺手,慕容清風將手裏最後一點兒魚食拋灑出去,清禾見了,頗有眼力勁兒的接過了空空如也的青色瓷碗。
“哪裏有這般多的赴湯蹈火的事兒,讓他好生做好他的事兒,就足夠了。”慕容清風輕聲一笑,不置可否。
“是。”點了點頭,清禾恭敬道。
女子的到來,如同一陣風,從男子周身飄過,沒有帶走任何一絲塵埃。
慕容清風看著那奔湧而來後又一哄而散的魚群,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便是清禾這丫頭如今都不忘回來同他說道幾句,他的丫頭,何時才能夠回到自個兒的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