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以退為進,坐山觀虎

苗氏一愣,周身的氣勢頓時沉了下去,頹然之色一點一點的從眉宇間浮現出來,整個人似乎在瞬間死寂了不少。

柳嬤嬤嘴巴張了張,臉色的皺紋深了幾分又平展開來。

罷了,此事,隻能夠讓娘娘自個兒想通來,任她在那個女人來之前如何說道,小姐是如何答應她的。

然而,事到如今,一切皆得從頭再來,讓她猝不及防。

好在,事情並不算太壞。

苗氏眼珠子動了動,嘴角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是啊,嬤嬤說的對,她是正妃,自然是能夠同殿下在前廳用膳的,我卻是……沒有這個資格。”

側妃又如何,這般久,說到底,她還不一樣是個妾?

在那個人來了後,便是再如何是個主子,她還是不得做小伏低?

“那小姐,便等著這個機會來。”目光裏閃過一絲精光,柳嬤嬤沉聲道。

“今日她……我根本沒有一絲還手之力。”想起今早發生的事兒,苗氏搖了搖頭,無比抑鬱道。

想起今早的事兒,柳嬤嬤歎了一口氣,意味深長道:“娘娘還是過於心急了些,這才多久,怎的就能夠如此鋒芒畢露?更何況,昨夜才……殿下那兒,定然也是護著她的。”

苗氏眼圈紅了幾分,咬了咬牙,“嬤嬤,你說的我何嚐不曉得,隻是今日,本是她挑起的事端。”

她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卻陡然發難,這個事兒,怎的能夠全怪她?

“小姐,老奴又何嚐不曉得,但這又如何,忍一時之氣,求多日的安生,若非最後她不再追究,小姐今日可就要栽個大跟頭了!”柳嬤嬤將苗氏扶回到床榻上,話裏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那我……當真就隻能夠避著她麼?就隻能夠在這兒三寸地兒待著?”抬起頭,苗氏消瘦的臉上一片淒苦。

搖了搖頭,柳嬤嬤輕笑了一聲,“娘娘大可不必焦急,不知娘娘可曾發覺今日比之娘娘落了麵兒,還有一個事兒更需要注意?”

愣了一下,蹙了蹙眉,雖說不願再去想今早發生的一星一點事兒,但看著柳嬤嬤鼓勵的眼神,苗氏沉吟了片刻。

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嬤嬤說的,莫非是那個溫柔?!”

思來想去,今早還有能夠讓她注意到的事兒,便隻有另一個敵人了。

“正是她不錯。”柳嬤嬤眼裏閃過一絲欣慰的笑,點了點頭,“娘娘不覺得她似乎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般人畜無害麼?”

經曆了太多事兒的人,有心去看一個人之時,便是她隱藏得再好,但凡露出一點兒蛛絲馬跡,便是能夠抽絲剝繭。

“這話怎麼說?”苗氏睜大了雙眼問道。

她雖說曉得這個溫柔定然也不是一個無能之輩,但卻未覺得今日之事,於她有甚好處。

“小姐不覺得,她今日所說之話,甚是奇怪麼?明明能夠事不關己,她卻愣是要出來橫插一句話。”柳嬤嬤冷笑了一聲哼道。

斂下眸子,苗氏心裏悲苦不已,“那不是她同那個葉家的交好,想要一起來給我下馬威麼。”

柳嬤嬤眸子一閃,歎了一口氣,“小姐怎的會想到這個岔兒上了,小姐難不成不覺得今日葉家那位說的話,可算是把她溫柔也給拉進去了,而且,那個溫柔說的話兒,雖說是為自個兒開脫,但換一種說法,又何嚐不是在同葉家的那位在抗衡呢?”

“可是,她這樣做,有甚好處呢。”苗氏抬起頭,話裏依舊有些不確定。

“有甚好處?”一雙陰鷙的眸子陡然沉了下來,“這個好處可多了去了?小姐可有對她的舉動心生感激,下人可有覺得此人很是通情達理,殿下可有於她側目?”

這般一舉三得之事,若看不出來,還拿什麼去鬥?

嘴角動了動,苗氏點了點頭,“嬤嬤說的是,她的的確確是引得了殿下的側目,或許下人也覺得這位側妃娘娘是個好相與之人。”

頓了頓,苗氏繼續道:“但嬤嬤說的,我於她心生感激,卻是沒有的。”

她是她的敵人,想要讓她對她心生感激,這莫非是無稽之談?

“娘娘這是一開始便於她抱了成就,娘娘不妨好生琢磨,若是你一開始便想同她當盟友,可會用了這個機會,直接親近?”柳嬤嬤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

這個孩子,都有了這般多的好處,怎的還能夠就隻巴巴的記得那一處呢,因小失大,可是大忌。

“嬤嬤的意思是,她那是故意如此,想讓我……”苗氏眼睛一瞪,片刻後又搖了搖頭,“不會的,她大可沒有這個必要。”

大樹底下好乘涼,她溫柔絕對沒有必要要故意來同她交好。

“娘娘莫要再糾結於此事了,到底是敵是友,過一陣子,都會露出馬腳,還有便是……那一位一看便也是不好相與的,便是以往的姐妹情深,進了這個府裏頭,還不曉得能夠剩下幾分,小姐莫非忘了曾經的麗,琴兩位夫人之人?”柳嬤嬤拍了拍苗氏的手,拉過一旁的薄毯為其稍稍遮住一半的身子,苦口婆心道。

“嬤嬤,如今,我當真到了這般進退維穀的境地了麼?”反手抓住柳嬤嬤欲要抽走的手,苗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往日的風光,從那兩位到來便要避其鋒芒,將手裏的大權也要交出去,這如同雲泥之別的落差,柳嬤嬤又何嚐不曉得。

臉上的疤動了動,柳嬤嬤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頗有幾分猙獰,感慨道:“娘娘怎的把境地看得如此的為難,這並非是進退維穀,而是暫避鋒芒,以退為進,坐山觀虎。”

“當真?”苗氏眨了眨眼,輕聲問道。

“自然。”柳嬤嬤低低一笑,“娘娘隻管看就是,不消幾日,便有得瞧了。”

“會有什麼事?”苗氏臉上一喜,迫不及待的問。

搖了搖頭,柳嬤嬤神秘一笑,“娘娘莫急,如今娘娘隻管把身子調理好,等著看就是。”

“那嬤嬤可要及時告知我,外頭發生了何事。”點了點頭,過了這般久,苗氏臉上也浮起一絲倦容。

“自然如此。”將苗氏的手放回錦被裏頭,柳嬤嬤朝外頭的侍女吩咐了一句,再度轉了回來,“娘娘早些歇著,莫要再想任何事兒了,多思勞心傷神。”

“嗯。”苗氏點了點頭,輕輕合上眼。

燭火熄滅,柳嬤嬤那褶皺混著疤痕的臉,在那明滅的一瞬間如同一條從黑夜裏緩緩爬出來的蜈蚣。

讓人看了,不自覺的打個寒戰。

“側妃娘娘,該就寢了。”二皇子府裏,侍女看著呆坐在榻上的女子,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殿,殿下今夜不會過來罷?”似乎被這句話驚了一下,薛玉兒猛地抬起頭問道。

侍女垂下眸子,越來越濃的疑惑被擋在了眼睫之下,“回側妃娘娘的話,殿下他,今夜估摸著不會過來了。”

念莘姑娘都有了身子,這個事兒已經在府裏傳遍了,殿下哪裏還有心思過來這兒。

雖說府裏對念莘姑娘的看法如此褒貶不一,但知根知底的誰人不曉得殿下於她那才是當真疼愛。

除了眼前之人……

揚起來的脖子鬆了下去,薛玉兒捏緊自個兒衣襟吐了一口氣。

“不來是罷。”放下手,將袖口拉了拉,看著侍女望著自個兒眼裏帶著幾分詫異的目光,薛玉兒臉色大變,“這般看著本殿下作甚?”

“奴婢,奴婢隻是想問問娘娘今夜可還要用膳。”一看到薛玉兒陡然發難沉下來的臉,侍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顫巍巍道。

薛玉兒哼了一聲,習慣的仰起下顎,卻又瞬間垂了下來,咳嗽一聲道:“不必了,本殿下今夜不用了,你出去讓人打一桶水進來,本殿下要今夜要沐浴。”

“是,娘娘。”侍女的眸子閃了閃,福了福身,後退兩步,轉身出去。

出門時,侍女的腳步一頓,再次回眸看了一眼,裏頭是毫不掩飾的疑惑。

當真是奇怪!

不說今日府裏念莘姑娘有了身孕這個事兒,就是這位側妃娘娘便不曉得是如何了。

昨夜,她們可是親眼看著她從屋裏出去的,也未曾聽到她昨夜去了殿下那兒的消息。

然而,卻是一夜未歸。

在她們惶恐不安了如此之久後,娘娘在天還未亮之時又突然出現在了門口,隻是看起來臉上滿是惶恐,神色臉也甚是疲憊。

除此之外,更是一進門便將原本侯在外頭的人都一並趕將了出去,直到過了午時才開門。

這個事兒,怎的想怎的奇怪,但殿下那兒沒有一點兒動靜,她們這些個下人有怎麼搞隨意去編排這位如今府裏身份最高的女主子?

搖了搖頭,侍女歎了一口氣,認命的喚了幾個人同她一道出去打水。

罷了,不用膳便不用罷,她且做好了本分便罷了,橫豎餓著的不是她。

侍女輕哼了一聲,微抬了下巴,管她死活呢,隻要不責怪她就好。

約莫一刻鍾後,侍女們陸陸續續將浴桶送將進來,一桶一桶冒著熱氣的湯被倒進浴桶裏。

升騰的水汽,熏得寬大的屋裏,如人間仙境般讓人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