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中,寧解語看著站在下麵的兩個人,眼裏滿是驚疑不定,許久後,發出一句歎息,搖了搖頭,閉上眸子道:“可惜了……”
“娘娘,這個事兒,您看該如何處置?”於嬤嬤在寧解語身邊輕聲開口,眸子中雖渾濁,但卻透著十足的精光。
緩緩睜開眸子,寧解語目光投向下方此刻跪著依舊瑟瑟發抖的婷香,道:“你所言,確實不虛?”
婷香身子再度一抖,嘴唇顫了顫,磕了個頭,“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奴婢不敢說謊。”
“好。”目光淡淡的別開,寧解語望向秀嬤嬤,“秀嬤嬤,這個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本宮以為,還是莫要傳將出去了為好,畢竟明日便是這牡丹盛會了,免得攪了陛下的興致,你以為呢?”
秀嬤嬤愣了一下,繼而立馬明白皇後娘娘這是打算大事化小了,若是如此……
當即磕了一個頭,“娘娘說得甚是有理。”
“那你……”寧解語的眉頭挑了挑道。
“回皇後娘娘的話,老奴曉得如何做這個事兒,定然不會走漏風聲。”秀嬤嬤忙不迭的應道。
若是如此,於儲秀宮,於李彩雲皆是有好處的,隻是對陳藍有些不公罷了。
“好。”寧解語眸子一閃,扶著於嬤嬤的手站了起來,“傳本宮懿旨,儲秀宮陳家女,陳藍,不仔細打碎了杯盞,足被其傷,送出宮,好生將養。”
“李家女,李彩雲,於練舞之時,跌倒身亡,太醫醫治未果,送出宮安葬,本宮痛其年輕命喪,特賜貴女之稱,其身後之事,由宮中之人處理,以宮葬入李家墓。”
聽著皇後的懿旨,不止是秀嬤嬤有些動容,便是婷香都有些不可置信。
這事兒,若是按她的說法,不該是……李家小姐為罪人嗎?
而現下,似乎卻成為了……
不過,秀嬤嬤也明白,為何這個李彩雲能夠讓皇後娘娘以宮禮葬之,恐怕還是因之身上的傷罷……
目光在下頭兩個目光閃爍,驚疑不定之人的身上一掃而過,寧解語帶著鎏金鳳甲的手指微微屈了屈,繼續道:“除了這些,秀嬤嬤你回去告知陳家姑娘,她的親事,本宮會為其好生考慮,定會為其擇一良婿。”
秀嬤嬤聽了,垂了垂眸,福身應下。
婷香眼裏還帶著恍惚,這一切,似乎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想了,那個人同她說道的,分明就不是這樣。
至少,那個人說李家小姐隻會被斥責一頓的,可如今……
於嬤嬤目光在婷香身上一掃而過,眸子帶著幾縷深色,轉頭道:“娘娘,那這個宮女如何處置?”
一聽這句話,婷香身子猛地一震,以至於忘了禮儀尊卑目光直直望向上頭,卻對上了於嬤嬤帶著三分嘲諷的眼。
寧解語看了於嬤嬤一眼,便明白了其意思,當下道:“這個丫頭……罷了,功過相抵罷,若是你及時將昨夜之事告知,興許今日之事便不會發生,但若是今日無你在旁,恐陳家姑娘傷得更重,回去好好伺候主子,莫要再疏忽大意。”
心裏猛地鬆了一口氣,婷香趕忙磕頭道謝,跟著秀嬤嬤走出了鳳儀宮的大門。
此刻,她也曉得,今日之事,著實是僥幸了。
“嬤嬤,為何突然不走了?”儲秀宮外,走在前頭的秀嬤嬤突然間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婷香。
婷香步子一頓,心裏一顫,嘴唇挪動,再度道:“嬤嬤,怎麼了?”
想要控製住自個兒內心恐懼的情緒,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是有著無法言喻的害怕。
秀嬤嬤嘴角勾出一絲笑容,道:“你還敢在笑菊園待著嗎?”
婷香一愣,頓時覺得渾身發涼,一股冷氣直接從腳底躥了起來,“嬤嬤,求嬤嬤給奴婢換一個地兒罷?”
點了點頭,秀嬤嬤眼裏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戚,就在婷香以為她會答應時,隻聽到一個讓她驚懼不已的聲音傳來。
“就好好在笑菊園裏頭待著罷,畢竟,那兒是你的有功之地。”秀嬤嬤如是道。
說罷,秀嬤嬤轉身離去,再也沒有看呆若木雞的婷香一眼。
若是照娘娘的意思,這個丫頭,是沒有活路的。
如今,是生是死,便聽天由命了,她還得回去笑菊園交代娘娘說道的事兒。
儲秀宮門口,婷香呆若木雞的站著,若是秀嬤嬤方才沒有說那句話,或許她心裏頭還不會想那麼多。
然而此刻,她隻覺得心裏有一團影子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直到恐懼占滿了整個心髒。
鳳儀宮裏,於嬤嬤看著若有所思的寧解語,斟酌著開口道:“娘娘覺得此事如何?當真是同那個小宮女說的那般嗎?”
寧解語轉頭看了於嬤嬤兩眼,目光帶上了三分無奈,“嬤嬤,本宮曉得你想說道什麼,隻是,如今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莫要再驚動了陛下才是。”
於嬤嬤目光一閃,趕忙垂下頭,心裏立即明白了三分,“是,娘娘,是老奴考慮不周,老奴曉得了。”
過了片刻,寧解語身子突然一正,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皺了皺眉,“於嬤嬤,現下到了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的話,此刻已經快到巳時了。”於嬤嬤看了看,回聲道。
“巳時。”寧解語眸子眯了眯,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笑容,“嬤嬤,陪本宮去西殿裏頭走一趟罷,這個時辰,葉家丫頭估摸著已經在屋裏頭歇著了。”
於嬤嬤一愣,片刻後便明白了自家娘娘今日之行所為何事。
在那日殿下不辭而別之後,娘娘便再也未去過西殿裏,今日若去,定然便是為了明日之事。
想到這兒,於嬤嬤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娘娘,聽太醫說道,葉家小姐的腿已經好了有九成九了。”
“哦?是嗎?”寧解語步子一頓,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嘴角揚了揚,“若是如此,當真是極好的,相必陛下也是極為歡喜的。”
於嬤嬤跟著笑了笑,點了點頭,“娘娘所言極是。”
隻是心裏頭想著,於嬤嬤卻還是有些擔憂,畢竟那個事兒……
兩人一路嘴角帶笑的來到西殿,恰恰對上葉嫋嫋正坐在窗子邊,手裏捧著一卷書卷。
垂下的眸子,傾落在肩頭的墨發,纖長眼睫因在日光打下頭投出的陰影,白皙的肌膚,精致的側容,怎的看都如同一幅精心雕琢的畫。
因寧解語特意囑咐了外頭兩個素菊和秀蘭二人莫要出聲,葉嫋嫋此刻還不曉得自個兒的姿態已經全部落入了她人眼中。
站在葉嫋嫋身後的瑞珠心裏一緊,瞬間抬頭往門口之處望去,看到的便是嘴角含笑的寧解語和她身後地於嬤嬤。
以及,門外麵兩個麵色無奈看著她神色有些閃躲的宮女。
瑞珠正要福身開口示禮,被寧解語揮手攔了攔,瑞珠愣了一下,隻能夠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望著自家小姐的目光卻是有了幾絲焦急。
而葉嫋嫋此刻,仍舊目光望著書卷,似乎絲毫未發覺屋裏發生了何事。
許久,寧解語輕歎一聲,與於嬤嬤互相看了一眼,道:“葉丫頭。”
葉嫋嫋的頭猛地抬起,看到她們似乎有些詫異,卻也隻是一閃而過。放下手裏的書卷,緩緩站起身來,示禮道:“見過皇後娘娘。”
“不曉得葉丫頭是在看甚書卷,如此的入迷?”寧解語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望向葉嫋嫋身側那放下的書卷。
葉嫋嫋臉色微變,露出一絲羞赧之色,“還請娘娘恕罪。”
掩去眸中的詫異,寧解語緩緩抬頭,對上葉嫋嫋的眼,“你這孩子,有甚要本宮恕罪的,這書倒是不錯,同你也配。”
說罷,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葉嫋嫋,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欣賞之色,隻是那欣賞之色深處,卻有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
而這個葉家嫋嫋,顯然不在此之列。
葉嫋嫋心裏警覺,臉上卻不露分毫,“娘娘過獎了,嫋嫋愧不敢當。著實是前些日子有些乏悶,無聊得緊,便讓瑞珠尋了這幾卷書,這才一並帶了來。”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寧解語心裏既是鬆了一口氣,又是有些惋惜。
但聽到葉嫋嫋如此說道,臉上也隨之露出憐惜之態,“倒是真的苦了你了,葉大人不讓你出門,怕是悶壞了。”
“娘娘說的是,隻是祖父也是為了嫋嫋好。”福了福身,葉嫋嫋笑了笑,淡淡道。
寧解語一愣,瞬間笑了,“你這個丫頭,本宮還沒有如何說葉大人,你倒是就如此維護了。”
葉嫋嫋眸子閃了閃,淡笑不語。
便是無論如何,哪怕隻是一絲一毫,於祖父之言,她葉嫋嫋也是不能夠讓他人隨意說道的。
更遑論,是皇家之人!
“好了好了,事情也都過去了,想必這幾日你的身子也恢複得差不多了罷?”寧解語眸子閃了閃,上前攜住葉嫋嫋的手,打量了幾眼。
如今的葉嫋嫋,在碰到寧解語的手時,心裏頭終於沒有那絲絲發涼之感,有的隻是如深水般平靜。
然而,卻也當真是如此。
而是,把波浪用更多無風無浪的水將其遮掩罷了。
“謝娘娘關心,身子……已經好全了。”葉嫋嫋想了想,沉吟出聲道。
既然已經好了,那她也就能夠回府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