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這句話後,薛玉兒的身子也坐直了不少,看著溫柔的眸子帶上了三分逼視。
垂了垂眸,溫柔眼裏晃過一絲笑容,片刻後,抬起頭道:“是啊,怎的會還如此用功呢?”
“我問你呢,你問誰啊。”乜了一眼,薛玉兒話裏少了三分耐性,多了三分警覺。
難不成,這個溫柔,真的是在特意騙著自個兒?
若是如此……
薛玉兒心裏冷哼一聲,那她可還真得好好掂量一下這個溫柔的斤兩了。
“薛姐姐慣會說笑了。”隻聽噗嗤一聲,溫柔用手遮住了唇,眼角卻是真真切切的彎了下來。
嘴角動了動,薛玉兒緊緊的盯著溫柔,倒是要看看,她還能夠說將出來什麼話兒!
“薛姐姐說的,的的確確是有理,隻是薛姐姐若是要我在平日裏也不用功,倒是為難我了。”搖了搖頭,溫柔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無法言喻的無可奈何。
哼了一聲,薛玉兒道:“若是你不想用功,莫非還有人能夠逼了你不成?”
“薛姐姐。”溫柔對上薛玉兒瞪大的眼睛,“薛姐姐莫非這是要將柔兒往死路上逼?”
薛玉兒心裏一顫,似乎被溫柔這句話唬了一跳,向來口齒伶俐的她也多了幾分不自然,“誰說我要將你往死路上逼了,你,你莫要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既然薛姐姐無意將柔兒往死路上逼,怎的還要柔兒不用功?若是被教習嬤嬤發覺了出來,問道此事,柔兒該如何是好?”溫柔垂下頭,聲音裏竟是淒然,聽得薛玉兒一愣一愣。
“更何況,薛姐姐莫非忘了,真正能夠讓陛下皇子們青睞有加的,還得看那個牡丹盛會之時的表現麼?”
薛玉兒眸子一閃,心裏計較了一番,覺得溫柔的這番話說得也是在理,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打算在牡丹盛會之時,再出岔子?”
“不是出岔子,隻是不去爭風頭罷了。”溫柔歎了一口氣,平靜道,“若是出岔子,我溫家的臉麵……,我便再也無臉回去見我爹爹了。”
溫柔的話裏,三分無奈,七分感慨,聽得薛玉兒心裏頗為不舒坦。
“好了好了,我曉得了,我錯怪你了得了?快快收將起你那副模樣,我看了心煩。”揮了揮手,薛玉兒撇了撇嘴道。
“薛姐姐能夠體諒柔兒,是柔兒的福氣。”溫柔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眯了眼睛道。
薛玉兒撇了撇嘴,眼裏晃過一絲滿意,點了點頭,這個溫柔,倒也真是懂得看人臉色。
此刻,得意洋洋的薛玉兒儼然忘了,在未進宮之前的溫柔,雖說同葉嫋嫋在一起時話兒不多,亦未同她有過幾番交集,但至少從未沒有見過她有如此嬌嬌柔柔的模樣。
“好了,不多說這個事兒了,我倒是問你,你可要同我說實話。”薛玉兒眼珠子一轉,正色道。
點了點頭,溫柔垂聲回道:“薛姐姐隻管問便是,柔兒定然知無不言。”
拍了拍手,對於這個回答,薛玉兒很是滿意,輕咳了一聲道:“照常理道,牡丹盛會每人都是要準備一番的,倒是不曉得,你在那兒,準備了什麼?”
橫豎不管她究竟想要如何,問到了她在牡丹盛會上要做什麼,定然能夠多有準備。
而且……
薛玉兒心裏很是清楚,這個溫柔到底值不值得自個兒信任,便看她此刻的回答了。
溫柔垂了垂眼瞼,一雙水眸裏閃過一絲笑意,再度抬頭時,又是一片從容,“薛姐姐恐怕也曉得,柔兒最最擅長的便是四藝之首,琴了。”
薛玉兒一驚,“你說在那日你要奏琴?”
輕聲一笑,溫柔道:“這個事兒,是京師裏頭的人都曉得的,溫家二女,最是擅琴,若是當日柔兒不曾彈奏,恐怕會引起諸多懷疑和不滿罷?”
“可是……”薛玉兒嘴裏一澀,喉嚨都如同堵住了一般,“可你若是奏琴,那定然……”
溫柔的琴,她也是知曉的,若是讓溫柔奏琴,恐怕其他的那些奏琴之女,皆是比不過她。
“薛姐姐且放心。”溫柔輕聲一笑,“柔兒自然是有法子讓陛下不滿意的。”
“你有何法子?”眨了眨眼,薛玉兒直截了當的問道。
“若是柔兒的指頭傷了……恐怕那日便……”溫柔伸出自個兒的右手,送至薛玉兒的眼前,輕笑道。
薛玉兒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溫柔的眸子裏頭也多了幾絲怪異,“你是說,你要……”
“薛姐姐猜的不錯。”溫柔收回了自個兒的手,點了點頭道。
“可是,你若是傷了手,你便不能夠奏琴了。”溫柔的話,無端的讓薛玉兒覺得有幾分慎人。
“這個,也是柔兒所期盼的啊。”左手撫上自個兒的右手,不知不覺的便攪在了一起,溫柔平靜道。
“那你屆時……該如何才好?”此刻,薛玉兒心裏已經對溫柔放下了九分心防。
歎了一口氣,溫柔嘴角露出一個笑容,眨了眨眼道:“要不?薛姐姐讓我同你一起舞罷?柔兒曉得你的舞是最最好的。”
“別鬧,我說真的。”乜了溫柔一眼,薛玉兒哼了一聲道。
但話裏頭的那股子得意勁兒,卻是任誰都能夠聽得出來。
薛玉兒最最善舞,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她此次更是有備而來了。
她相信,憑著自個兒的舞,定然能夠脫穎而出,得到陛下和皇子們的青睞。
歎了一口氣,溫柔正色不少道:“薛姐姐放心罷,總歸有法子的,琴棋書畫,隻要是才能,不皆是可行的嗎?隻是,不是琴罷了。”
這句話,溫柔說得頗為輕鬆,隻可惜,此刻正暗自得意的薛玉兒沒有發覺從那雙盈盈如水波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詭譎神色。
“罷了,隨你罷,莫要同我再說了。”拍了拍溫柔的手背,薛玉兒歎了一口氣道,“你自個兒且看著辦吧,隻一個,同我共舞的那個事兒,我可不會答應。”
最後一句話,薛玉兒說的警覺萬分。
溫柔嗤笑一聲,點了點頭,“薛姐姐且放心,無論如何,柔兒皆不會奪了薛姐姐的風采,在那兒,定然讓薛姐姐驚豔一番。”
“嗯,這是自然。”哼了一聲,薛玉兒得意道。
頓了一會兒,溫柔抬起頭,看著薛玉兒的臉色多了幾絲猶豫,“隻是……有個事兒,不曉得要不要同薛姐姐說道。”
薛玉兒一愣,她還有什麼事兒?
心裏此刻正是舒坦,揮了揮手道:“說罷說罷,有甚話兒直接說將出來便是。”
“柔兒聽說,住在笑菊園裏頭的陳家小姐,似乎也是準備的舞……”看了眼薛玉兒的臉色,溫柔緩緩道。
乜了溫柔一眼,薛玉兒無所謂道:“就是這個事兒?”
“本小姐的舞步在京師無人匹敵,便是那什麼陳家小姐要舞,本小姐何懼她?”皺了皺眉,薛玉兒傲氣道。
溫柔頷了頷首,道:“薛姐姐這句話說的不錯,隻是這個陳家姑娘,倒是不簡單,柔兒曾經有幸見過一次,倒是輕盈如花中蝶,靈動如林中兔。”
“如此?”眼皮一跳,薛玉兒眼裏閃過一絲警覺,“當真有你說的那般好?為何我未曾聽說過?”
“此事也算是機緣巧合,知曉之人甚少,柔兒也不便多言。”垂了垂眸,溫柔有些歉意道。
眼裏閃過一絲不滿,何為不便多言,不欲言便不欲言,偏生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然而,薛玉兒也曉得,此刻定然並非是要糾結於此,想了想道:“你說的,且是哪一家的陳家小姐?”
在心裏將京師裏頭幾個稍微能夠入得自個兒眼的女子想了一遍,薛玉兒愣是沒有想到有哪一家姓陳。
想到這個,便直接問將了出來。
“說起來,這個陳家小姐,薛姐姐不曉得也是理所應當的,她爹爹是在今年年初遷升進京師來的,也算不得甚大官,自然不算是熟悉。”溫柔笑了笑,慢慢解釋道。
撇了撇嘴,薛玉兒滿是鄙夷道:“原來是鄉間來的丫頭,也欲同本小姐爭輝,不自量力。”
“的確是如此。”溫柔笑了笑,算是認可了薛玉兒的話,卻在最後話鋒一轉,“隻是,薛姐姐,雖說這般,但柔兒更以為,薛姐姐且要好生防範一二。”
“到底是為何,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說道這個甚陳家小姐,有甚話兒,一並全部說將不就得了?”薛玉兒本就是一個沒有耐性的主兒,聽著溫柔這般小心謹慎,半天才透出一個字的性子,皺了皺眉道。
“聽說那個陳家小姐,其母祖籍是蘇州人士,她們的舞皆是如同水般靈動輕柔,讓人見之忘俗。”垂下眸子,溫柔一字一句不疾不徐道。
便是這麼一句話,讓薛玉兒猛地一驚。
溫柔的話,她信了七分,她也曾經聽過蘇州舞之名聲,奈何從未見過。
若是這個陳家小姐真的如溫柔所言,那她當真得好生掂量一二了。
目光晃了晃,薛玉兒對溫柔道:“我的好妹妹,多謝你告知姐姐這個事兒了,隻是姐姐今日有些乏了……”
“姐姐小憩一會兒便是,柔兒先行告辭。”話裏如此直白的意思,溫柔豈會聽不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推開西廂的門,裏頭一個眸中含淚的人正直勾勾的望著溫柔,那眸子裏頭的,滿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