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落梅苑,薛玉兒一進到屋裏,便直接軟在了榻上,長籲了一口氣。
這才幾個時辰,宮裏的教習嬤嬤著實是太嚴苛了,饒是她在家裏時,爹爹已然交代過,也並非什麼都沒有學過,但這麼折騰下來,還是腰酸背痛!
隻想著還有這麼一陣日子,便讓她心口發涼,嘴裏發苦。
今日清早,秀嬤嬤已經同她們說道了,說是陛下下了旨意,到了此月下旬,便是一年一度的“牡丹盛會”,陛下屆時會在禦花園裏宴請百官,同時,在當日,亦是會直接給二位皇子選妃。
聽了這個消息,儲秀宮眾人無不開懷鼓舞。
而秀嬤嬤也言道:“上旬便是教習宮裏頭的規矩,中旬便請各位姑娘們拿出自個兒的看家本事,屆時還請一展風采。”
這句話,明眼人都聽得出來是何意思。
薛玉兒揉了揉自個兒有些酸澀的腿,咬了咬牙,這一日一日的教習下來,整個身子皆是軟的,屆時自個兒的舞……
薛玉兒嘴角撇了撇,眼裏不禁閃過一絲懊惱,饒是如此,自個兒還就是要靠這個舞來驚豔眾人!
門外傳來一陣動靜,薛玉兒側目望去,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子從自個兒的門口晃過,輕輕一哼,“夏荷,給本小姐進來。”
門口的身子驀然一怔,咬了咬牙,手指捏了捏,心裏閃過一絲惶恐,但還是恭恭敬敬的進了去。
“薛小姐喚奴婢有何事兒?”夏荷看著斜靠在榻上的薛玉兒,福了福身,垂下頭輕聲問道。
“過來。”乜了一眼那低眉順眼的人,薛玉兒心裏頓時舒坦不少。
“奴婢……”夏荷眸子閃了閃,有些猶豫。
“本小姐讓你過來!”看到夏荷這幅模樣,薛玉兒的氣性頓時一下子又躥了上來。
夏荷身子一抖,嘴唇喏動了幾下,點了點頭,“是。”
“給本小姐捶捶腿。”看著夏荷這個樣子,薛玉兒心裏又是得意又是憤懣。
在自家府裏時,何至於還有丫頭膽敢不聽自個兒話的,偏生到了這宮裏頭,事事諸多不如意。
聽到薛玉兒的話,夏荷心裏一驚,猛地抬頭,正好對上薛玉兒那雙帶著怒火直勾勾瞪著自個兒的眸子,便又立馬垂了下去。
“是。”夏荷輕聲應道,隻是眼圈竟是有了一點紅。
“跪著捶。”
“輕點兒,想痛死本小姐嗎?”
乜了眼跪在自個兒身邊斂氣吞聲的夏荷,薛玉兒心裏頭沒來由的得意舒坦了些。
感慨一聲,身子再度斜躺在了榻上,連帶著眸子也微微眯起。
夏荷小心翼翼的控製著自個兒的力道,唯恐再次激怒了眼前這個人。
想起昨夜,那些個姐妹們說起自個兒伺候的小姐是如何對她們客客氣氣的,夏荷心裏就是一陣委屈。
都是官家小姐,怎的自個兒要伺候的這個人,就是這般難呢?想著想著,不禁有些走神。
“你這賤婢,這是想讓本小姐痛死嗎?”薛玉兒的雙眼猛然睜開,榻上的腿猛地一踹。
“呃……”還來不及反應,夏荷隻覺得胸口處一陣鈍痛傳來,讓她的眉頭都不禁皺在了一起,嘴裏發出了難捱的聲音。
似乎被夏荷這幅模樣嚇到了,薛玉兒猛地從榻上坐起,眼裏閃過一絲惶恐。
這裏可比不得府裏,在府裏,丫頭便是任由她打殺了都不會掀起多大的波浪。
然而這是宮裏,想起自個兒父親說道的,薛玉兒心裏也多了幾絲後怕。
“用這麼大的氣力,本小姐的腿都讓你給捶腫了。”眼珠子一溜,薛玉兒冷哼一聲道。
若是這個丫頭無事,便罷了,若是這個丫頭出了什麼事兒,橫豎都得是這個丫頭的過錯,薛玉兒如是想道。
說罷,緊張的看著地上趴著的丫頭。
夏荷聽到薛玉兒的話,心裏不曉得有多苦,隻是方才,的確是自個兒的不是,走了神了……
想到這個,咬了咬牙,夏荷強忍著胸口處傳來的痛爬了起來,跪在地上,“薛小姐,方才,方才是奴婢的錯,還請薛小姐恕罪。”
看到夏荷還能夠爬起來,薛玉兒眼裏閃過一絲詭譎的神色,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
這個丫頭,也是命大。
果真丫頭就是丫頭,奴才就是奴才,賤命一條!
“給主子辦事兒還走神兒,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這是遇到了本小姐,若是到了別的宮裏頭的娘娘,指不得你今日便是一個死字!”哼了一聲,薛玉兒手指對上夏荷,毫不客氣道。
這般口氣,倒是像極了宮裏頭的主子。
胸口處的痛越來越重,夏荷咬了咬牙,“是。”
“今日之事,不得讓第二人知曉,你可明白?”看到夏荷如此低順,薛玉兒哼了一聲,得意道。
“奴婢,知道了。”夏荷額頭上都沁出了一絲冷汗。
“行了,出去罷。這幅要死不死的樣子,看得本小姐忒是心煩。”揮了揮手,薛玉兒厭惡的再度閉上了眸子。
夏荷咬咬牙,撐起身子,胸口處如同悶了一塊大石頭,讓她的步子都有些蹣跚。
打開東廂的門,夏荷抬起頭,頓時一愣,正欲行裏時,被那人一個手勢製住,還順帶拉將了過去。
“溫小姐……”看著眼前眼裏帶著三分憐惜的溫婉女子,夏荷眼淚不由自主的便奪眶而出。
“先莫要說話。”拍了拍夏荷的肩膀,溫柔的眼裏滿是無奈,從袖口裏拿出一個瓷瓶道:“你且先去我屋裏,用這個仔細塗抹一下,先莫要出去,等我回來。”
說罷,點了點頭,關將上自個兒的門,嘴裏露出一個笑容,轉身走了出去。
門一點一點合上,夏荷捏緊了手裏的瓷瓶,定定地看了兩眼,抹了抹眼角的淚。
方才的事兒,溫小姐定然在門口聽到了罷……
“誰?”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薛玉兒眼裏閃過一絲警覺,瞬間從榻上坐起,理了理自個兒的發髻問道。
“薛姐姐,是我。”溫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三分笑意。
察覺到是溫柔,薛玉兒的嘴角撇了撇,眼裏閃過一絲懊惱與厭惡,正欲讓她莫要來攪自個兒,想了一個事兒,到了嘴邊的話也跟著變了。
“進來吧。”薛玉兒輕咳了一聲道。
“你進來做什麼?”看著臉上沒有一絲因為教習而困倦的神色,薛玉兒垂下眸子,掩去自個兒的不快問道。
饒是如此,那話裏頭的語氣,也不見得能夠好到了哪兒去。
隻聽溫柔一陣輕笑,似乎沒有覺察到薛玉兒話裏的不客氣一般,施施然的上前幾步,坐在薛玉兒她邊的椅子上。
“薛姐姐這是怎的了?”垂了垂眸子,溫柔輕聲問道。
“沒事兒。”捏了捏拳頭,忍住嗬斥的衝動,薛玉兒哼將了一聲道。
“薛姐姐,我給你帶來了一點兒東西,你且瞧瞧。”沒有在意薛玉兒那句句帶閉兒的話,溫柔眨了眨眼,從袖口裏拿出了兩個細口瓷瓶輕輕的放置在桌上道。
乜了一眼,薛玉兒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惑,“這是什麼?”
“這個啊,是我從家裏帶來的,能夠減輕酸痛的。”眨了眨眼,溫柔笑著道。
心裏一緊,薛玉兒沒好氣道:“拿這個給我作甚?”
“我的好姐姐,你且莫要再如此了,這日日的教習,渾身上下如同拆了骨頭一般的難受,莫不成,姐姐你一點兒都沒有。”聽到薛玉兒這般問,溫柔很是詫異的問道。
乜了眼溫柔,看到她這麼一幅模樣,一把拿過桌上的兩個瓷瓶,嘀咕道:“誰說我沒有,倒是你,像是個沒事兒的人一般。”
“姐姐說得哪裏話,我怎的就沒有了,這是強撐著呢。”歎了口氣,溫柔無奈的搖了搖頭。
摸了摸手裏的兩個瓶子,清清涼涼的在手裏的感覺,讓薛玉兒心裏頓時都舒坦不少,“你這個模樣,倒是同往日裏我看到的大不一樣。”
溫柔眸子一晃,眼底閃過一絲深色,笑了笑,並不言語。
“你倒是同我說說,你怎的會曉得宮裏的教習很是辛苦的?”手裏摩挲著的瓷瓶一頓,薛玉兒眯著眼睛問道。
“薛姐姐,你這莫非又得懷疑我了?”搖了搖頭,溫柔歎了一口氣,“薛姐姐這是又忘了我長姐嗎?”
“這是……你長姐告知你的?”薛玉兒一愣,輕聲問道。
看到溫柔點頭,薛玉兒撇了撇嘴,“有個當皇妃長姐真好。”
溫柔垂下頭,抬起頭時,嘴角是一道燦爛的笑容,“薛姐姐說的是,長姐待我,的的確確是極好的。”
“對了,既然你長姐早就曉得會是如此,你也曉得了,你為何不將這兩樣東西,昨日給我?”在心裏思索了一陣,薛玉兒狐疑的問道。
抬起頭,溫柔輕輕的搖了搖頭,眼裏都是笑容,“薛姐姐,若是我昨日將這兩樣物什兒給你,你會接麼?”
指不得還得懷疑她居心叵測罷?
被溫柔的話問得一咽,薛玉兒撇了撇嘴,嘀咕道:“你不試試,怎的就曉得我不會接。”
溫柔垂了垂眸子,並不接薛玉兒的這句話。
倒是薛玉兒突然又想起了一個事兒,眼睛一瞪,“你不是說你不想當這個什饒子皇子妃麼?怎的今日教習還如此認真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