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對上的,便是一雙帶著七分威勢,三分微笑,十分從容的挑眉杏眸。
目光緩緩垂下,葉嫋嫋低下了頭,再次道了一句,“民女葉嫋嫋,見過皇後娘娘。”
寧解語平靜的看著眼前端坐著的女子,一雙平和的眸子深處閃過一絲詫異。
這個丫頭,當真是容貌生得極美。
千麵而觀,便有萬種美態。
寧解語在宮裏待了如此之久,何樣的美人女子,身段玲瓏之人不曾見過,又豈是會對一個未曾長開的丫頭另眼相待。
然而,即便是如此,寧解語仍舊不得不在心裏頭感慨,這個丫頭,再過上一二年,定然是楚楚動人,魅惑人心。
容貌極妍者,宮裏數不勝數,然而能夠擔得起楚楚二字,加之以動人,則是要一股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氣質。
而這個丫頭身上,即便是端坐著,寧解語依舊能夠在她自個兒挑起簾子的那一瞬間,著著實實的感受到了。
此女:
端華可高貴。
雍容可華美。
清麗可靈動。
慵懶可妖媚。
明明是如此多的不一樣的特質,便是一人能夠有之一二,便是得天獨厚,而這個孩子,怎的能夠得到老天的如此眷顧。
然而,寧解語不曉得的是,葉嫋嫋這一世,身上的氣質,卻是上一世的積澱。
久而久之,深之入骨。
前一世的葉嫋嫋,未嫁之時,清麗可人,嫁入四皇子府,成為四皇子妃,加之以端華高貴,而成為皇後,母儀天下之時,雍容華美便是不得不為之,亦是一點點的習慣。
而這……慵懶妖媚,就連葉嫋嫋都不曾曉得自個兒身上還有如此一種魅惑人心之美。
死了一次之人,許是有些心境之變化,葉嫋嫋這一世,竟是成了這般妖異的美豔。
“不必多禮,你身子不適,一路過來,恐也有些倦了。”寧解語輕聲一笑,眸子眯了眯,頷了頷首道。
寧解語的眸子,本就是杏眼,笑起來眼角微垂,如同天上之彎月,讓人無端的能夠感到幾分親近。
然而,因是皇後之尊,寧解語在平日甚少在宮人麵前露出笑顏。
看著寧解語的笑容,葉嫋嫋呼吸頓時一滯,腦海裏瞬間閃過一處情景,眸子深處閃過一絲深意。
也是這個帶著笑容的眸子,在前一世,也是這般對著自個兒笑的……
然而,那隻是在最初之時了。
或許,隻有她,才曉得眼前的這個女子,笑容下麵,藏了多少的陰謀與詭計。
“葉小姐,怎的了?”眉頭微微一皺,寧解語眼裏疑惑,不禁再度出聲問道。
回過神來,葉嫋嫋平靜的對上那雙眼,目光落在寧解語的臉上,“多謝娘娘關懷,無事的。”
“無事兒便好,既然來了,便早些過去罷,陛下昨晚便同本宮說道鳳儀宮有貴客要來,被本宮問久了,才告知是你,本宮看葉小姐的模樣,倒是真真長得好看討喜。”
說道這兒,寧解語頓了頓,回頭看了眼於嬤嬤,“於嬤嬤當時就言道,這是陛下的恩惠,讓葉家小姐能夠在鳳儀宮裏頭更安心養病,也能夠讓宮裏頭有個人兒能夠同本宮解悶,讓宮裏頭多點兒人氣呢,果不其然!”
最後一句話,寧解語說得似乎很是開心,帶著鎏金鳳甲的手握住了葉嫋嫋放在雙腿微垂的手指。
被抓住手指的一瞬間,葉嫋嫋渾身一顫,手指尖傳來的冰涼感覺讓她從心底裏躥起一股涼氣!
是啊!這是鳳儀宮!這座前一世,她一進來便需要戰戰兢兢活著,最後還落得不得善終之地!
“娘娘說得是,葉小姐乖巧有禮,老奴看了,也是喜歡得緊呢。”聽到自家娘娘的話,於嬤嬤頗有眼色的將話茬兒接了下去,笑著點頭道。
“哈哈,如此,雜家便把葉小姐送到這兒啦,葉小姐便還請皇後娘娘多多關照了。”蘇七一聽皇後的話,眼眸裏閃過一絲了然之色,也跟著應下。
葉嫋嫋的身子被兩個身材粗壯的嬤嬤小心翼翼的移將到一撚軟轎上,瑞珠垂首跟在後頭,心裏猛地鬆了一口氣。
如今,她可算是曉得小姐為何會有那般說法,而自家將軍,老夫人,二公子為何會對讓小姐進宮之事如此擔憂抗拒了。
這才多久,這一疊的規矩,都讓她心有餘悸。
除此之外,雖說她不甚明白皇後娘娘們說的這些話兒究竟有何深意,但總讓她有種不安寧之感,總覺得,似乎事情或許並非是如她們所言道的那般簡單。
鳳儀宮三個字,一點一點落入葉嫋嫋的眸子,在巳時的日頭照射下,格外的灼眼,讓人看不真實。
兜兜轉轉,自個兒死於此,重生一世,回來這座皇宮,首到之處,又是這兒了嗎?
眸子微微一眯,葉嫋嫋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上一次,她是死於此不錯,然而,這一世,錯誤之事,她定然不會讓其再來一次!
要麼,就讓她從這個裏頭安平歸去。
要麼,她就在此處,涅槃重生!
於嬤嬤側目望去,恰恰對上葉嫋嫋嘴角含笑的一幕,沒有任何來由的,經曆了不少大風大浪的她,竟是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
再度凝神去瞧時,卻發覺軟轎上頭的女子正好目光落在自個兒身上,眼裏還帶了三分疑惑。
心裏鬆了一口氣,於嬤嬤心道,方才許是自個兒看錯了罷,畢竟還是一個不大的孩子,便是心思深沉之流,又能夠深到幾分去。
經過一個拐角之處,葉嫋嫋臉頰朝另一側偏了偏,心裏晃過一絲了然。
方才若是她不曾看過的話,鳳儀宮不遠處的青石路隱秘之處,一道亮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那個人……該是劉貴妃罷。
歎了一口氣,葉嫋嫋的眼神陡然又深邃了幾分。
事情已然清楚至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寧解語的那番話,說將出來,她希望所聽到之人,絕對不會隻是她葉嫋嫋一人。
寧氏也好,劉氏也罷,便是你們再如何勾心鬥角下絆子,也莫要糾葛到我葉嫋嫋身上,否則……
袖袍下的手指猛地縮緊,她葉嫋嫋,這一世定然不會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犯她一毫,觸了她在意的事兒,便莫要怪她葉嫋嫋不留情麵!
“葉小姐,您便住鳳儀宮的西殿罷,雖說鳳儀宮裏頭別的屋也多,但娘娘同老奴思慮了一下,還是以為西殿更能夠讓葉小姐休養身子。”一眾人緩緩停在一處,於嬤嬤吩咐前頭的宮女推開了門,轉頭對葉嫋嫋道。
寧解語已然先回去鳳儀宮的主殿了。
垂了垂眸子,葉嫋嫋四處看了一眼,似若在打量著屋裏的陳設。
於嬤嬤身邊的兩個宮女交換了一下眼神,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便是再如何富貴的官家女,到這宮裏頭,依舊是頭一次,詫異之色,也是理所應當。
隻是,即便是如此,她們心裏頭依舊是開懷的,便是身份地位不如眼前這個女子,她們卻能夠見識到她不能夠見識的物什兒不是?
更遑論,若是哪日能夠讓陛下垂憐一次,她們便能夠一下子一飛衝天,成為哪一宮的主子了。
葉嫋嫋臉上神色如常,心裏卻如同平靜的湖麵下頭一點一點翻騰起萬千巨浪。
於嬤嬤說的不錯,鳳儀宮的西殿,著實是最為清靜的一處了,綠樹環繞,草色清清,便是前頭那些宮妃在鳳儀宮的主殿鬧得沸反盈天,這裏頭也是聽不到一絲一毫的。
若是寧解語當真是如此好心也就罷了,她葉嫋嫋倒還真得好生的感恩戴德了。
然而,她也不曾忘記,正是因為離主殿遠,地兒清淨,草色清清,便也還有一個詞兒能夠用來形容此處。
那便是偏僻,幽深。
在主殿發生的事兒,西殿聽不到一星半點,同樣,若是在西殿出了什麼意外,恐怕在主殿裏頭的人,也是如此罷?
看到葉嫋嫋許久不曾言語,瑞珠心裏不禁有一絲憂慮,眼裏也帶了幾絲焦急,但在此地,她卻又不敢隨意言語。
隻能夠看著自家小姐,想著她何時能夠回應一二。
於嬤嬤看著葉嫋嫋的這幅模樣,當即心裏頭也有些詫異,眸子閃了閃,問道:“葉小姐可是有何不如意的嗎?若是如此,便同……”
“不是。”輕輕的搖了搖頭,葉嫋嫋眸子轉向於嬤嬤,“於嬤嬤多慮了,嫋嫋並非是不如意,隻是感慨皇後娘娘與嬤嬤如此用心,嫋嫋不曉得如何回報罷了。”
說罷,眨了眨眼,裏頭一片真誠之色,讓於嬤嬤都挑不出其中別的意思。
愣了一下,於嬤嬤也跟著笑了,“葉小姐能夠滿意,老奴便也就放心了。”
這個葉家小姐,性子倒也溫馴,不似那些個刁鑽的女子,倒是讓人放心不少。
“嗯。”輕輕點了點頭,葉嫋嫋朝身邊的瑞珠看了一眼。
瑞珠一愣,立馬也跟著福了福身,“多謝嬤嬤。”
乜了眼瑞珠,於嬤嬤晦澀之色一晃而過,接著便笑著指了指自個兒身側站著的兩個宮女,“葉小姐,這兩個宮女,一個是秀蘭,一個素菊。”
說著,於嬤嬤使了一個臉色。
兩個宮女看了,目光閃了閃,立馬跪將下來,“奴婢秀蘭,奴婢素菊,給葉小姐請安。”
葉嫋嫋輕聲歎了一口氣,道:“快起來罷。”
若是她不曾記錯,這兩個丫頭,上一世的命,也是不得善終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