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嬤嬤至鳳儀宮歸來,小宮女一瞧,立馬迎了上去,福了福身,“秀嬤嬤,你回來啦。”
說罷,垂下頭,不敢去瞧眼前的嬤嬤。
這個儲秀宮,原本是住了一個貴人的,之後貴人也不知怎的,就身子染上了風寒,原本也無甚大礙,隻需好生將養便能夠好起來。
哪裏曉得,這病在貴人身上,卻是一日日的敗了她的身子,最終是紅顏薄命,一命嗚呼了。
至此,儲秀宮便再也不曾來過娘娘了,而眼前的這個秀嬤嬤,便是因當初貴人臥床時悉心照料,加之其聲嘶力竭同陛下說道不願離開儲秀宮,陛下特意恩準,許其能夠長居儲秀宮一隅。
而現下,儲秀宮,卻是迎來了這麼一群貴女。
秀嬤嬤平日裏,待儲秀宮的小宮女如何,眼前的這個宮女並不曉得,她隻是此次蘇公公安置進儲秀宮裏頭的一個罷了。
秀嬤嬤乜了眼眼前的小宮女,目光繞過她緩緩地落在花廳裏端坐著的一紅一綠,兩個相得益彰的身影,眸子不竟閃了閃。
“怎麼回事?”秀嬤嬤問道。
這個模樣,其實一眼便看得出來時如何了,但她又豈能夠言明,當即挑了挑眉。
“回嬤嬤的話。”咬了咬牙,小宮女緩緩抬起頭,回頭朝花廳處看了一眼,又立馬別了開去,“兩位小姐,她們,她們……”
不知是因緊張還是別的,說話都帶上了幾分斷斷續續。
“夏荷是罷?”哼了一聲,秀嬤嬤眼裏閃過一絲不快,“若是這個事兒交代不好,你便不必待在儲秀宮了。”
一句話一出,被喚作夏荷的宮女心裏頭一驚,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秀嬤嬤,奴婢該死,是兩位小姐還不曾到合適的住處,兩位小姐並未表露意願,奴婢們……亦不敢強求。”
說罷,夏荷的臉垂得更低了,盯著地麵,嘴唇不由自主的被咬緊,眼裏的淚珠卻是硬生生的給噎了回去。
她曉得,方才的那一句莫要待在儲秀宮之言,是何意思……
她不怕被趕回原來的浣衣局,至少到那兒,她還能夠看到她們,至少那兒,不會有這般多的勾心鬥角,
但她怕被分到別的宮去,與其去了別的娘娘宮裏,她寧願待在這儲秀宮這樣沒有主子的地兒……
然而,似乎有些事兒終究是她想得簡單了。
眼前的,她跪著的秀嬤嬤,不正是這個儲秀宮此刻最大的主子麼?
“起來罷。”輕飄飄一句,秀嬤嬤眼裏閃過一絲莫名之色,看了眼裏頭等著的兩人,在心裏發出一聲歎息。
這個小丫頭,也不是個容易的主,雖說儲秀宮裏頭眾位貴女其父兄官階不同,但在這兒,卻是不曾有優待的。
便是有……亦是不能夠明著來,否則待得這些千金歸去,同她們的父兄耳語一番,落不到好的,終究是她們這些個下人。
而現下這個模樣,若非是溫,薛兩家的千金不樂意同自然選好的宮女們一道,便是那些人特意避開了這兩人。
眼裏閃過一道晦澀的光,秀嬤嬤不禁在心裏權衡了一番。
此刻,讓兩人各自獨住一屋,這儲秀宮也是能夠尋得出來屋子的。
但若是如此,其偏倚之處,顯而易見,隻會引來其他貴女們更多的不滿。
思來想去,秀嬤嬤還是決定讓這兩人一同住一起罷了。
雖是裏頭少不了事兒,但隻要自個兒好生擔待著,多留個心眼兒,也不會出太大有甚別的差池。
每個屋裏頭,皆是要有一個宮女候著的,如今,看這個模樣,這兩個人顯然便是……
垂了垂眸子,秀嬤嬤嘴角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目光緩緩地落到地麵上正跪著的,眼裏帶著三分惶恐不安的人。
“不是說了讓你起來麼?”搖了搖頭,秀嬤嬤的話裏多了幾分歎息與憐憫,聽得夏荷心裏頭一怔,立馬抬起頭去瞅她。
秀嬤嬤愣了一下,對上夏荷的眸子,眼底不禁晃過一絲複雜之色,但也隻是片刻,又被平靜所取代。
夏荷聽著秀嬤嬤的吩咐,定定地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多謝秀嬤嬤!”
原本還以為這個事兒真的就是自個兒大禍臨頭之時了,不曾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當下,小宮女望著秀嬤嬤的目光也多了幾絲熱切與誠懇。
“走罷,隨我進去。”不去看夏荷驚喜不已的眼,秀嬤嬤抬步朝裏頭的花廳走去。
重重的點了點頭,夏荷的眼裏,滿是濃濃的感激。
花廳裏,薛玉兒心裏頭早已經按耐不住,從秀嬤嬤進來時,她瞧到了她的身影。
原本還盼著她早些過來,不曾想同那個礙事的小宮女嘀嘀咕咕了如此之久。
若非是因為爹爹同她說道的,加之身邊還有一個溫柔,她怎的會如此端端正正坐上近一個時辰。
天曉得,她的背脊都快要疼斷了!
在心裏埋怨嘀咕了幾聲,薛玉兒又用眼角的餘光去瞧不遠處的那人,見到她依舊沉穩帶笑的神色時,咬了咬牙,硬是又把脊梁骨挺直了三分。
秀嬤嬤一進來,看到的便是兩個坐的端端正正,規規矩矩,神色淡然的身子。
微微福了福身,秀嬤嬤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嘴角的笑容深了三分,“見過兩位小姐。”
一句話,不分先後,不把溫柔捧高,也不將薛玉兒踩低。
聽到此言,溫柔嘴角的笑容更加柔和了一些,緩緩起身,回禮正欲言時,隻聽見身邊一處窸窸窣窣的聲音。
“秀嬤嬤客氣了。”原本還不曾反應過來的薛玉兒,一看到溫柔的動作,頓時心裏一驚,眼珠子一轉,便“蹭”的一下站起身,搶先道。
原本落在溫柔身上的視野落到了薛玉兒身上,秀嬤嬤眼裏閃過一點點詫異,淡笑的點了點頭。
而溫柔,似乎不被方才之事影響到一絲一毫一般,回身示禮,嘴角淺笑,聲音從容。
“儲秀宮的屋裏不多,隻剩一處,若是二位小姐……”幾人寒暄了幾句,秀嬤嬤也不多繞彎子,直接言道。
“秀嬤嬤,無甚大礙,聽你安排便是了。”一聽到這句話,薛玉兒不竟沉默了下來,愣是沒有方才的活潑勁兒。
反倒是溫柔,不疾不徐,大大方方的道。
說罷,還回頭朝薛玉兒溫溫一笑,“隻是還請薛小姐莫要嫌棄柔兒便是了。”
聽到溫柔方才那句話,薛玉兒心裏頓時一個疙瘩,天曉得,她是有多麼不情願同她住一處。
隻是那些個女人,竟是如此不知好歹,不曾有一個過來主動同她說道同住一處。
想想這個事兒,薛玉兒心裏頭便滿是怒火,但隻要一想到自家爹爹同自個兒說道的,卻是無論如何都要忍將下去。
而方才溫柔那句,不得不讓薛玉兒心裏更加疙瘩一下!
這個溫柔,不愧是同那個葉嫋嫋一道之人。
方才一句話不曾同自個兒說道,此刻竟是如此乖巧,這是做出來給何人看?
若是有意願同自個兒住一屋,她們走何至於在這兒白白地等著儲秀宮裏的嬤嬤出來。
手指不由自主的緊緊攥在一起,薛玉兒怒火中燒,但卻曉得此處並非是能夠隨性之處,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心裏冷冷一哼,薛玉兒嘴角笑了笑,對上溫柔,繼而朝秀嬤嬤點了點頭,“自然是無甚大礙的,玉兒也全憑秀嬤嬤安排。”
溫柔,不曾有葉嫋嫋在這兒,且看咱們兩人,誰能夠拔得頭籌罷!
而且,若是她不曾記錯,這個溫柔,看起來,似乎也是大有不同了……
至少,眼前這個雖還是一看便小鳥依人的溫柔,同葉嫋嫋麵前那個溫柔是不同了。
眼前這個溫柔,主見可真不少。
在心裏哼了一聲,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薛玉兒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更深了。
端的是,淺笑嫣然。
但若是細細觀之,卻是能夠發覺其嘴角的一絲嘲諷。
鬆了一口氣,秀嬤嬤其實還是有些害怕眼前這兩位小姐不滿她的安排的,畢竟不能夠得罪了。
隻是不曾想到,竟是能夠這般好說話。
想到這個,秀嬤嬤看著溫柔的眼神又柔和了不少。
她可不曾忘了皇後娘娘同她說道的話兒。
更何況,她曉得,若是方才溫柔不曾先開口,這個薛玉兒指不得就不會這般認可了。
如此看來,兩人之間,孰高孰低,還是能夠一窺一二的。
“兩位小姐請隨老奴來,老奴引二位小姐過去。”點了點頭,秀嬤嬤對著兩人道。
“有勞秀嬤嬤了。”兩人盈盈齊齊福身,端的是以禮相待。
秀嬤嬤心裏受用不少,想著這兩人最後定然也是差不到哪兒去的,當即帶著兩人朝儲秀宮裏最好的一處屋子走去。
“兩位小姐,這兒是儲秀宮的落梅苑,在這一段時日,委屈兩位了。”緩緩推開一道房間的門,秀嬤嬤輕聲道。
隨意打量了一眼,餘光對上正一臉興趣瞅著“落梅苑”薛玉兒,溫柔淺淺一笑,“秀嬤嬤客氣了,此處甚好。”
說罷,從皓腕上取下一隻玉鐲子體到秀嬤嬤的手裏,“多謝嬤嬤親自送我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