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可還記得那個薛府之事?”秀嬤嬤眨了眨眼道。
薛府?薛生的那個事兒?
寧解語眸子閃了閃,雍容端莊的身子朝前傾了幾分,“略有耳聞。”
“娘娘……”一旁的嬤嬤聽到這樣的答複,不禁皺了皺眉頭,看著寧解語的目光帶了一絲暗示。
隻見寧解語輕聲一笑,“無事兒的,真假虛實,是是非非,總歸是少不了的,怕甚?”
說罷,轉頭對下頭的秀嬤嬤再度頷了頷首,“說罷,到底是何樂事?”
嬤嬤方才的話兒,可是在提點寧解語莫要忘了自個兒一國之母的身份,莫要輕易聽信了傳言去。
聽到寧解語的一番話,嬤嬤嘴角動了動,便垂下了眸,不再說道。
方才一句話裏頭,幾多感慨,她又豈會聽不仔細?
“便是那個薛大人的千金,老奴本以為是個氣焰囂張,張揚跋扈的女子,畢竟有了那樣的傳言……”說道這兒,秀嬤嬤頓了頓,話裏也多了幾分猶豫與忐忑。
似乎,還帶著一分懷疑。
“但說無妨。”金色的袖袍輕輕一揮,寧解語笑著道。
“是。”一句話,似乎是給秀嬤嬤極大的鼓勵一般,竟是將話兒一股腦的說將了出來。
“隻是,今日老奴看到的薛小姐,卻是同傳言中有許多不同,整個人知書達理,靜若處子,言語問答,舉手投足間,皆是一幅溫婉可人的模樣。”
一段話說完,秀嬤嬤垂手立在一側,輕輕的呼了一口氣,說實在的,若是在此次皇子妃裏頭的千金裏頭瞧,那個薛小姐著實是不錯的,若是不曾有那般傳言……
眸子閃了閃,寧解語眼底晃過一絲不知名的神色,“是嗎?”
“卻是如此。”聽到寧解語這般一問,秀嬤嬤愣了一下,抬首對上那微蹙的描得細致端莊的眉,咬牙應下。
“不錯。”輕聲一笑,寧解語對著旁邊的嬤嬤眨了眨眼,“嬤嬤,你瞧本宮說的不錯罷,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皆不如眼見為實。”
“是,娘娘所言極是。”看到寧解語的這般模樣,縱然是心裏頭始終繃著一根弦,嬤嬤也不竟鬆了下來。
娘娘這般神情,她已然許久未曾看到過了。
“便隻有這個麼?”垂了垂眸子,寧解語輕聲問道,字裏行間,皆是意猶未盡的模樣。
秀嬤嬤一愣,眼珠子轉了轉,再度一陣思索,“還有一個千金,若是說薛家小姐是讓老奴大吃一驚的罷,她便是給老奴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說罷,秀嬤嬤仔細的瞧著寧解語的神色。
隻見那充滿興味的眸子瞬間多了幾分重視,寧解語道:“此話怎講?”
秀嬤嬤心裏一歎,果不其然,皇後娘娘,顯然是於方才自個兒說的,不甚滿意。
“還有一位溫家的小姐,比之薛小姐的讓人詫異外,卻是讓人不得不為之感慨了,端的是一幅溫潤如水,如柳隨風之態。”秀嬤嬤緩緩說道,話裏不竟多了幾分情不自禁的感慨。
這位溫家小姐,著實是給了她不少的感覺。
這般多年的見識,她能夠肯定的是,此樣的女子,若是放在後宮,定然是不需要如何,便能夠得到一番恩寵。
“可是那個,被稱之為京師雙姝的溫家女,溫柔?”寧解語眸子深處閃過一絲奇異之色,聲音皆不由自主的高了幾分。
秀嬤嬤一聽,便曉得這句話,著實是說到了上頭之人的心坎裏。
“正是那個溫家小姐。”秀嬤嬤一愣,卻立馬回過了神,點了點頭道。
竟然在京師還有這般的說法,她竟是不曉得,隻是不曉得娘娘是怎的清楚的呢……
回眸同身旁的嬤嬤對視一眼,寧解語的眼裏多了幾分喜色,這個溫家女,她也是中意的……
“是了,她長姐都已經嫁給大皇子有幾個年頭了,如今也到了她該出閣的年紀了。”點了點頭,寧解語的話裏不知不覺多了三分感慨,聽得秀嬤嬤心裏一怔。
眼眸瞬間瞪大,秀嬤嬤腦海裏一陣轟鳴,她竟是差點兒忘了,那個溫柔的長姐,可是大皇子側妃!
若是因此而怠慢了她……
仔細一想,秀嬤嬤不禁心生幾絲後怕,當即看向寧解語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感激。
她曉得,娘娘這是在暗暗地提點她呢,莫要輕視了這個溫柔去了。
隻是,在感慨溫柔的好運道之時,又不免有幾分唏噓,那個溫柔,雖說是現下入了皇後娘娘的眼,但也就隻是如此了……
她的長姐,隻是一位側妃罷了,注定,她也是跨不過這個坎兒的。
“娘娘,說起京師雙姝,不曉得另一人倒也是被傳的更為精彩。”突然,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笑了一聲道。
垂了垂眸子,寧解語的眼裏蕩漾過一絲別樣的神色,點了名頭,目光望向下頭的秀嬤嬤,“葉府千金,可還好?”
葉家千金?
秀嬤嬤皺了皺眉,眼裏閃過一絲疑惑,搖了搖頭,“娘娘說的是?”
蘇公公交給她的冊子上,並未看到葉家女的名字啊……
心裏一顫,秀嬤嬤不由背脊一涼,該不會是她把葉家小姐給遺漏了罷?
“無事兒。”同嬤嬤對視一眼,寧解語眸子裏閃過一絲了然,果真,她沒有來麼?
今日,她派出去之人,說是並未看到葉府的車駕,原本還以為是看得不甚仔細,如今一聽秀嬤嬤這語氣,明顯是當日葉錚在朝堂上所言被陛下應了下來。
帶著鎏金甲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攏,寧解語眼眸微閃,不禁多了幾分說不明的情緒。
竟然,真的不曾過來,那麼有的計劃,似乎又要改變了……
手指鬆開,撫上額頭,寧解語幽幽歎了一口氣,雙眉微微蹙起。
秀嬤嬤一瞧,頗有眼力勁兒的在心裏琢磨了一下,緩緩地朝上頭之人福了福身,“娘娘,若是無事兒,老奴先退下了。”
揮了揮手,寧解語頭也不抬,“去罷,莫要怠慢了她們。”
“是,老奴多謝娘娘提點。”再度一福,秀嬤嬤自然曉得皇後這句話裏頭的“她們”究竟指的何人。
待得秀嬤嬤退下後,鳳儀宮裏又是一片沉寂如水的安靜。
許久,嬤嬤看著身邊的人兒,聲音放低了不少,“娘娘,若是累了,便去裏頭歇歇罷。”
“無妨。”搖了搖頭,寧解語歎了一口氣道,“嬤嬤,那個事兒,又起變數了。”
“總歸會有法子的,娘娘不必過於擔憂。”目光閃了閃,嬤嬤掩去內心的擔憂,手指輕輕在寧解語的肩上揉捏起來。
“嬤嬤,若是……若是傲兒他……”許久,寧解語輕輕放下手,話裏帶了幾絲悲戚,眼裏的哀愁一點點的沁了出來。
“不會的。”被寧解語這般模樣驚了一下,嬤嬤俯身蹲將下來,“娘娘,便是你不信自個兒,你也該信四殿下是有那個本事的,畢竟,他應下了不是……”
手指攢上帕子,寧解語似乎被嬤嬤這句話拉回了神思,臉色驟然平和了許多,沉吟了一陣,定定地點了點頭。
是了,她還有傲兒……
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寧解語的嘴角一點一點溢出一絲笑容,如同那夜裏陡然點燃的火燭。
如此明亮,如此溫暖,如此灼熱,但嬤嬤看在眼裏,卻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而,另一側的儲秀宮中,一眾貴女在宮女的引領下回到了各自的屋子。
儲秀宮的屋裏雖多,卻依舊是不夠一眾女子一人一舍,故而,在方才之時,卻是有不少貴女互相結伴,兩女一舍,欣然隨著宮女嬤嬤進去。
而此刻,儲秀宮的花廳裏,赫然還有兩個淡坐著的人兒。
其一人身著一襲水粉色百花裙,腰身以淺紅色一指寬綢帶相束,飽滿婀娜,盡顯其中。
女子杏眼紅唇,鼻子高挺,目光平靜而從容地瞧著前頭,似乎不曾聽到方才那眾女離去時嬉笑打鬧之聲。
但若是仔細瞧之,卻能夠察覺此女那極盡平和的眸子深處,一晃一晃的隱忍。
此人,正是被薛生付以重望,特意請了往日宮裏頭德高望重的教習嬤嬤入府指點的薛玉兒。
所謂,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看。
薛玉兒這幾日之間的指點,如今看來,倒也是頗有成效了。
端的是一幅靜若處子的模樣。
而,在薛玉兒不遠處坐著的一女子,一襲淺綠色衣裳,腰間配以同色緞帶,緞帶約摸兩指寬,將其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勾勒得更為纖細。
一襲黑色的發以一根白玉簪挽了幾縷,形成一個簡潔而不失靈巧的髻,餘下的發絲,如同潑墨般順著白淨脖頸傾瀉而下,與那纖薄挺直的背脊形成了一幅諧美的畫卷。
女子眼眸沉靜如春水,嘴角微微上揚,小巧的下巴滑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其柔美容貌,比之京師裏的女子,多了幾分婉約與細膩,如同春日裏一扶柳樹,在和煦的日子,萬條絲絛隨風起舞,端的是讓人賞心悅目。
然,儲秀宮的花廳,一紅一綠,春日裏兩個最為濃墨重彩的顏色的女子,卻是一言不發,仿若一副不曾知曉對方所在之模樣。
不得不讓人感慨其絲絲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