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遇見你,是我此生之幸

“慕容清風,我可有跟你說過一件事兒。”靠在慕容清風的脖頸處,感受著那隻手重新落在了自個兒的脊背上,葉嫋嫋突然心裏頭無比的安然。

似柳葉刀鋒般的微微一挑,無一句言語,隻是攬住腰身的手卻緊了緊,帶著三分不滿。

察覺到男子的動作,葉嫋嫋眸子垂了垂,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

這個人不滿於何處,她自然是曉得,但現下,卻是不想去深究。

或許是心有靈犀,慕容清風曉得這個事兒不要自個兒應話,又或許是慕容清風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葉嫋嫋頓了一下,繼續道:“是了,不曾告訴你。”

許是方才許久未曾說話,又或許是壓抑過久,那清脆軟噥的聲音帶著幾分喑啞,讓人不由自主的發出幽幽一聲歎息。

輕聲一笑,原本在脊背上的手往上移,落在那滿頭黛色的墨發上,順了順。

“有何話,說罷,我聽著就是。”拍了拍,慕容清風溫聲道。

心裏流過去的一絲怪異之感,但他不得不認真聽著葉嫋嫋接下來的話。

“慕容清風,我告訴你,前幾日,我做了一個夢。”將下顎點在那水墨色的衣裳上,感受著從裏頭傳來的一絲絲溫熱,葉嫋嫋的心,不知怎的突然便平靜了下來。

“在夢裏,我夢到了葉府,夢到了大哥,二哥,夢到祖父祖母。我夢到葉府沒了,祖父沒了,祖母沒了,大哥二哥,也沒了。整個葉府,一百多口人,一日之內,血流成河……”

順著發絲下來的手頓了一下,深邃的鳳眸裏閃過一絲琢磨不透的光芒,在燭光的照射下一晃而過,帶起星星火花。

“慕容清風,你曉得那種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我眼前倒下,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麼?”

“我不曉得這些是否會成真,然,我怕,你可曉得?我怕這一切不會隻是一場夢,我怕它最終會實現,而我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同夢裏的那個我一般,無能為力。”

這裏頭的話,明明足以讓人傷心欲絕,但葉嫋嫋卻偏生說得不待一絲情緒的起伏,就仿若在說著一件同自己無幹緊要的事兒。

慕容清風靜靜地聽著,也不插一語,許久,直到葉嫋嫋的聲音停了下來,呼吸也漸漸趨於平靜,鳳眸才微微眯了眯。

一點一點的將葉嫋嫋的身子拉開,慕容清風眼神望向那張不出一年,定然便會豔絕京師的臉,不曾想到的是,那雙絕美的眸子也恰巧朝自個兒投來。

“嫋嫋,今後若是你覺得無能為力的事兒,便告知我,我來做,今後你覺得痛苦的事,便同我說,我與你一起承受。”

慕容清風的話,很輕很輕,輕得讓人察覺不到他往日裏的雲淡風輕卻又自然從容。

方才的話,就如同一陣風,刮過後便再也不複存在,卻偏生能夠在此處生根發芽,落地開花。

這朵花,開在葉嫋嫋的心坎上,一寸一寸,占據心的每一個角落,陰影處,向陽處,處處皆是枝藤蔓延,寸寸回蕩那方才的一陣風。

“慕容清風,遇到你,或許是我此生之大幸。”低低一笑,葉嫋嫋嘴角彎了彎,輕聲道。

隻那話裏,卻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搖了搖頭,慕容清風掰正葉嫋嫋的臉,雙目相對,“為何如此說道,遇到你,又何嚐不是我的幸之又幸?”

若非是她,他不會體會到這般滋味罷?

人間百態,早已看遍,心中再起漣漪,已然是不容易,但若是能夠再感受到這般酸甜苦辣滋味,又何嚐不是一種慶幸。

葉嫋嫋於他,他於葉嫋嫋,說到底,誰也不欠誰。

方才小女人的話裏,雖是隻言片字,但他又豈能夠聽不出別的事兒?

從這個小女人尋上自己開始,似乎便有許多事兒已然偏離了軌道,也打亂了他的謀劃。

又或許不是在這個小女人尋上自己開始,而是在他算計了她之時,就注定他們兩人之間需得糾葛不休。

一點一點的事兒,小女人的料事如神,他豈能夠不懷疑。

然而,他選擇了釋然。

故而,他不會去問他。

隻因為一句,等她坦言。

隻是,今日他還是有疑問的。

於是,慕容清風問了。

他道:“嫋嫋,在夢裏頭,你的結局呢?”

話語已然很輕,語氣仍舊柔和,帶著男子與生俱來的氣度,不知不覺給人一種迷惑之感。

絕美的眸子抖了一下,垂了下來,像是抖落片片桃花,修長細密的眼睫投下一小片朦朧的陰影,讓人瞧不出她眼裏的神色。

葉嫋嫋在躲避這個話兒。

她不想說那個結局,往日裏,是不曾有勇氣,今日,她依舊不想說,但卻不再是不再缺乏勇氣。

有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她葉嫋嫋,還有何需要畏懼的?

抬起頭,葉嫋嫋嘴角勾了一個笑容,眉眼彎了彎,“我不會讓自己同夢裏一樣的。”

你也不會,葉嫋嫋在心裏補充道。

輕聲一笑,慕容清風搖了搖頭,眼裏帶著三分無奈,最終卻還是點了點頭,輕輕的用手將那額頭上的碎發移開。

一句話,便足夠。

若非是在夢裏發生了讓她不願意說道的事兒,為何會說道這樣一句安慰自個兒的話。

慕容清風不傻,故而他不需要再問也曉得。

“不會讓你夢裏的事兒重蹈覆轍的,隻要有我在,便不會發生,所有的一切。”慕容清風薄唇輕啟,鳳眸裏的神色一瞬不瞬的落在葉嫋嫋的臉上,一字一句道。

眼角一垂,隻見那絕美的眸子裏眨了眨,漸漸露出三分笑容,定定地點了點頭,“好。”

鳳眸閃了閃,慕容清風修長的手指抬起,再從葉嫋嫋的眼角劃過,帶走一滴晶瑩。

“莫要再落淚,我心疼。”嘴角一彎,慕容清風認真道。

再度點了點頭,葉嫋嫋在心裏道了一聲好。

今日的淚,隻是再次彷徨了罷了,今後,不會再有。

輕輕拉近那道瘦削的身子,再度按近自個兒的懷裏,慕容清風緩緩地閉上了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

其實,他還有兩句話不曾問出。

那就是,她的這個夢,並非是這幾日才做的罷。

莫非不會是在許久之前?至少,是在那一夜之前罷。

還有一樣,便是,他慕容清風,在她的那個夢裏,是何種人物,於她又是怎麼樣一種幹係?

這兩個,他慕容清風今日不會問出來,今後也不會再問出。

隻要這個小女人能夠安然無恙地乖乖的在他身邊,便足矣。

“估摸著,前頭已經差不多了,我且過去看看,你安心可好?”好一會兒,慕容清風緩緩放開葉嫋嫋的身子,雙手輕輕的落在她的肩頭。

聲音帶著三分商量,更多的是七分不容置喙。

“嗯。”應了一聲,葉嫋嫋輕輕的點了點頭。

如今,她也隻能夠聽他了罷。

就她現下這幅模樣,便是想要去前堂,也是無可奈何的。

除此之外,若非瑞珠讓碎玉去前頭打探消息,恐怕今日之事,又該瞞著自個兒罷?

眼珠子轉了轉,葉嫋嫋眉頭微微一蹙。

“怎麼的了?”輕輕將小女人從椅子上抱起,下意識的,葉嫋嫋的雙手繞上慕容清風的脖頸。

慕容清風的鳳眸在葉嫋嫋的臉上一掃而過,恰好看到她微皺的眉頭,柳葉刀鋒般的眉也瞬間被吹皺,

“無事。”轉過頭,葉嫋嫋輕聲道,看著慕容清風的模樣,不禁再次點了點頭,“當真無事兒,有事兒,我自當同你說道。”

抿了抿唇,慕容清風再度定定地看了懷裏的小女人幾眼,點頭道:“莫要強撐。”

“嗯。”微微一笑,葉嫋嫋脆聲應下。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不過是對崔雲鴿之人需要做一番解釋罷了。

想起那個人,葉嫋嫋心裏不禁流過一絲感激,好在前世遇到了他,否則祖母之後都怕是要下不了床榻了。

將葉嫋嫋的身子安置到矮榻上,扯了扯那蝶戀花薄毯,慕容清風在那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記。

“放心罷,無事兒。”男子的聲音帶著奇異的慰藉,讓葉嫋嫋的心裏如同淌過一潭清水。

葉嫋嫋微微一笑,“嗯,我曉得,無事兒。”

她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更是不得不信。

“那我便出去了,你好生歇著,莫要再想太多。”掖了掖薄毯,慕容清風眉頭皺了皺,這個小女人,當真是不曉得照料自己。

看著那道水墨青花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簾,葉嫋嫋才一點一點收回自個兒凝視的眸子。

從今日起,她曉得自個兒是真的再也回不了頭了。

於葉府,於慕容清風,皆是如此。

一念成劫,說的無非就是這般情況。

“慕容公子,還請留步。”看著那道頎長的身影,瑞珠落在門檻上的手終究還是鬆了開來。

“今日之事,多謝慕容公子相助。”落到停下步子的慕容清風麵前,瑞珠規規矩矩的朝慕容清風福了福身。

“無需謝我,我並沒有做甚。”搖了搖頭。慕容清風語氣柔和而平淡。

咬了咬牙,瑞珠眼裏閃過一絲懊惱,似乎之前,自個兒對眼前這個人有過太多的偏見了罷?

看著瑞珠皺起的眉頭,慕容清風眼裏閃過一絲了然,歎了一口氣,“若真要謝,便多謝韓莫,人是那小子尋來的。好了,快些進去照顧你家小姐,莫要再耽擱了才是。”

說罷,不待瑞珠回答,那頎長的身影再度轉過了身,朝著另一頭走去。

看著慕容清風的背影,站在後頭的瑞珠,眼裏終於閃過一絲釋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