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看他如此之傻,定然也威脅不到大哥去。”撇了撇嘴,韓莫氣衝衝道,他可不曾忘了方才有多憋屈了。
要曉得,韓小爺長到這般大,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眼前之人,還不曾有誰能讓他像方才那般行事,這怎能夠讓韓小爺心裏頭不膈應。
慕容清風一聽這話,眉頭稍微皺了皺,淡淡道:“阿莫,你且莫要太輕視了那人去,他也是不傻的。”
隻不過是太過於剛愎自用了些。
“嘁,那也精明不到哪裏去。”哼了一聲,韓小爺不屑道。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這句話,倒是也沒怎麼說錯,當下也不再多出聲糾正過來。
隻是想著,慕容清風還是覺得該提點一下這個孩子,當下道:“阿莫,任何一個人,你都莫要小瞧了他,既然能夠在這個世上活下來,都有其能夠存活的緣由。”
這些緣由,許是其有過人之處,又許是本身有些機緣,庸人而不自知,有時候說到底,又何嚐不是一件值得欣慰之事?
沉默了一會兒,韓莫臉色正經了不少,點了點頭。
大哥說得對,他不就是如此嘛?
終究還是讓他,活了下來呢……
突然想起了什麼,韓莫神色一凜,猛地抬起頭道:“大哥,你可曉得,就是那什麼繞子弄月閣裏,除了那什麼三皇子,還有人藏在其中?”
去摸書卷的手微微一頓,慕容清風眼裏晃過一縷厲色,片刻後又平靜如初,將那《辰州誌》穩穩地拈在手裏後,點了點頭,“有過猜想。”
韓莫一聽,眼裏立馬蹦出興趣之色,忙不迭的問道:“大哥,你是如何曉得的?”
他是因為神識因常年習武故而有過人之處,能夠觀察入微,但大哥又是如何曉得的?!
要明白,若非是進去之後,他也發覺不了這事兒。
“猜的。”依舊是不鹹不淡的簡明扼要兩個字,慕容清風的目光落在了書卷上。
“這,如何猜得出……”韓小爺撓了撓頭,滿臉的不解與懷疑。
慕容清風淡淡一笑,並不多言。
若是他不曾猜錯,不僅這弄月閣同聽風軒是想通的,怕是這弄月閣同任何一間雅閣都是相同的罷。
聽風軒,落花塢,吹雪齋,弄月閣,尋昌隆。
風花雪月,財運昌隆。
明明就是如此大俗之意,卻偏生配上這麼幾個風雅之名,真不曉得該如何評道,隻能夠說是……別有一番趣味了。
至於這運昌隆最後的主子,定然是三皇子完顏翰不假。
慕容清風心裏了然,就完顏翰那個人如此性格,若是不曾有人指點,怕是做不到這個份上。
朝堂上的人物在慕容清風的腦海裏一一晃過,不多時,其嘴角便露出了一絲笑意。
若是按照這份幹係來瞧,隻怕是那個人了。
即是如此,能夠得到他的相助,這個三皇子完顏翰在幾個皇子裏頭看起來,明麵上的的確確是占盡了優勢,這般狂妄自大也就情有可原了。
隻是……
眸子裏閃過一縷深色,有的東西永遠並非是如同表麵看起來那般簡單。
浮出水麵的東西,往往是因為其本身重要不夠而致。
未浮出水麵的東西,往往才是最能夠致命的殺手鐧。
一片湖泊,卻是風平浪靜,卻是暗流湧動,其緣由便在於,太深。
就人而言,也是如此。
“大哥可曉得那人是何人?”嘴角動了動,韓莫傾身問道,眼裏滿是好奇。
大哥既然都能夠猜得到那裏頭有人,自然也是曉得裏頭人的身份是什麼,韓小爺如是想道。
然而,這一次,卻著著實實讓他給失望了。
輕輕的看了韓莫一眼,慕容清風突然笑了開來,“阿莫,你是當我會未卜先知,還是會玄黃之術?”
韓莫愣了一下,聽著自家大哥這般開玩笑的話兒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好半晌才撓了撓頭道:“這不是,我以為大哥曉得的嘛……”
這聲音,便是沙啞也能夠聽出三分委屈。
慕容清風搖了搖頭,並不反駁,他是曉得,但卻不一定要讓這個孩子都曉得。
這個現在,這孩子還是將別的心思都收斂起來,跟著那個人去了西北軍營才是正事。
當然,這隻是慕容清風在心裏頭琢磨的事兒,若是讓韓小爺曉得了,便是嘴裏不說什麼,心裏又不免要多想了。
看到自家大哥又不再睬自個兒,韓小爺將胳膊搭在車窗口處,稍稍撩開了簾子,目光百無聊賴的在外頭的集市上掃來掃去。
看了一會兒,又不由覺得沒趣,習慣性的伸手往腰間摸去,卻瞬間愣了下來。
匕首,在那天之後,便再也沒有佩在身上了。
這倒不是慕容清風一定要求的,而是韓莫自個兒解了下來,收好,說是免得一不仔細又給犯了。
慕容清風對他這個行為隻是淡淡看了一眼,便隨他去了。
平日裏還不曾什麼,但往日裏,韓小爺隻要一無聊,手裏便不能夠空著,一把黑色的匕首能夠耍得漫天飛,讓觀其玩耍之人也能夠眼花繚亂。
現下手裏一摸空,韓莫心裏瞬間又不舒服起來,想想因何而導致了現下的這個場麵,韓小爺的臉色瞬間又陰沉了下來。
還不是因為葉府!
韓莫心裏對於葉府實在是說不出是怎麼樣一番感覺,隻能夠說是不如薛府之人那般讓他見之生厭,但絕對也不會討喜到哪兒去。
又想起自家大哥方才在運昌隆的弄月閣裏頭說的話,韓小爺又“頗為自然”的開口了。
“大哥,我還有一問。”眨了眨眼,韓小爺扭頭回身。
撫了撫額頭,慕容清風將目光從書卷裏收起,落在韓莫身上,倒是沒有奇怪今日為何這孩子有這般多的問題。
笑著點了點頭,“問罷。”
隻是不曉得,這孩子又想問出什麼來了。
隻是,被慕容清風這般坦蕩的一應下,韓莫卻是猶豫了起來,方才大哥撫了撫額頭,會不會是今日個應付那些人已經夠累了,自個兒若是還要去打擾他……
這麼一想,便不知不覺的走了神也不自知。
看到這突然神遊物外的孩子,等著問題的慕容清風眉頭一蹙,聲音不由肅然了許多,“阿莫。”
被這個聲音一喚,韓小爺立馬打了個激靈,回過了神,有些心虛的應了一句。
大哥最最不喜有人同他說著說著便神遊天外之人了。
韓莫心裏打鼓,勇氣便也退去了一半有餘,扯了個笑臉,“大哥,沒什麼事兒,方才就是我想多了。”
還是不說為妙。
慕容清風意味深長的看了這韓莫一眼,點了點頭,“即是如此,今日便莫要再同我說話。”
韓莫渾身如同被扒光了身上的衣裳扔入了冬日禮的池子一般,渾身一顫,自家大哥方才那一眼,讓他有種內心所思無法遁形之感。
咬了咬牙,韓小爺垂下頭,“大哥,其實,我還是有事兒要問的。”
慕容清風嘴角一勾,眼裏沒有一絲意外,隻是手裏的書卷卻是被他輕輕的拋在了桌上,出聲道:“一次。”
韓莫目光閃了閃,啞然應下,他曉得大哥是說隻能夠問一次。
看來自個兒方才的態度,還是惹得大哥不愉了。
原本還想琢磨著怎麼著把方才自個兒心裏頭想的問題用個委婉的方式問出口,到了如今,卻是一時間什麼都琢磨不出來了。
當下便道:“大哥,我不解的是,為何方才那人問你是否同葉府有幹係時,你給否認了。”
大哥本就是由葉府那人舉薦,如今又住在葉府,種種事由來看,若是大哥說同葉府在一條線上,任何人都不會懷疑。
更何況,若是大哥說是同葉府一道,定然身份地位在那人的眼裏能夠高出不少。
就是他離去後,大哥的安危也定然會得到一定的保證。
雖說如此一來,有欺騙之嫌,但這種時候,哪裏還要去計較那麼多?
本來人生在世,為誰不為己?
再說,他分明感覺到了大哥在說出那句話後,那個人明顯變化了的情緒,很顯然,對於大哥說出的這句“同葉府毫無幹係”的話,那人是極為不滿的。
大哥向來是不會這般做出有損自個兒的事兒,至於今日是為何,他不得不出聲一問。
為何今日不曾把葉府拉下水?
聽了這句話,慕容清風的眼裏陡然閃過一道厲色,片刻後卻掩飾了過去。
若是在幾日之前,他定然樂得將葉府一同拉下水。
然而……
腦海裏晃過一道翩躚的身影,她那般小心翼翼,若是自個兒這般做了,隻怕會氣的不輕。
慕容清風不由沉默了半晌才道:“阿莫,你逾矩了。”
他不願去多說什麼話兒來掩蓋自個兒方才的做法,又不想說出自己心裏頭的想法。
他還不願去打破這個中間的平衡。
又或許,僅僅是因為同那個小女人之間的約定。
聽了這句話,韓莫明顯身子都晃了晃,最終欲言又止的點了點頭,“大哥,我曉得了。”
大哥明顯就是不樂意說,他又有何辦法?
總不能夠硬要刨根問底罷?隻怕若真是這般做了,他的下場得比那個已經同大哥定下“君子之協議”的三皇子還要慘些。
馬車平緩的前行著,然而這一下,慕容清風卻是第一次沒有心思看書,目光隨著那流蘇墜一晃一晃,讓人看不出裏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