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朝遠這句話一出,底下百官的耳朵一豎,身子頓時一怔,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之人都抖擻了三分精神。
蘇七一聽自家陛下這句話,眸子從最前頭之人身上一晃而過,片刻後又收斂了眉目。
倒是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之感,葉大人這真是對此事不曾有一點兒別的意思,還是毫不在意,又或是成竹在胸?
隨著葉錚緩緩點頭,其他三人也是笑著行禮應下。
聽到四人如此說道,完顏朝遠一雙眸子微微眯了眯,繼而哈哈一笑,“你們有心了,即是來了,朕便要睹一睹廬山真麵目了。”
說完,目光在下頭一掃,凝視了一會兒,“不知哪位才俊先來呢?”
誰先來?
眾臣麵麵相覷,皆從對方之眼裏看到了一絲疑惑。
往年舉薦之人,可是遞了名字上去了,都是由陛下直接點著名挑著念的,今日竟是讓他們自己出來?
這事兒……
若是能夠拔得頭籌,自然是好上加好,但若是首位之人出師不利,那可就是貽笑大方了。
除了這些,還有不少大臣想到了一些別的。
陛下這麼一說,莫非也帶了別的用意在其中?
若是願意先自薦之人,便並非是成竹在胸,智謀雙全,也算是勇氣可嘉了。
隻是……
眸子閃了閃,不少大臣的目光落在了前頭一道身影之上,這葉大人舉薦之人可會首薦?
若那個名喚慕容清風之人不首薦,又會有哪一家的公子敢第一個出來呢?
想想,這其中真意,倒是值得探究,若是能夠猜中一二,還別有一番滋味。
至於那個慕容清風,想想今日在宮城外葉大人所做出來的事兒,定然也是厚待有加,極其的在意。
百官心裏開始琢磨,被完顏朝遠點名到的四個才俊自然也是聽到了這句話兒。
鄭祝昌目光微微一側,見身邊之人明顯不曾有要動之欲望,也暗暗收了心思。
看來此人倒是不急了,他不急,他自然也是不急的。
這個第一,何人願意,便拿去了罷。
右邊兩人神態自若,左側卻有人已經漲紅了一張臉,拳頭捏在袖口裏,神色明顯激動了三分,此人便是溫道初。
要曉得,這幾人中,從始至終心裏頭最忐忑的還是要屬他了。
至於陸戰,目光一閃,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便將目光直直的望上了前頭,倒是讓人看不仔細他眼裏的光,不曉得他心裏到底做何想。
那裏已經囑咐過了,若並非是情非得已或是不得不為之事,便皆莫要同慕容清風爭。
眸中的餘光在三個神態各異之人身上一掃而過,慕容清風眉頭稍稍揚開了些,他也不急啊……
完顏朝遠等了一會兒,眉頭一挑,“嗬,莫非還要待朕親自來請了麼?”
龍顏這是說變就變,前一句還明顯是心情愉悅異常,這一句裏頭的怒意便毫不掩飾。
不少大臣身子一凜,帶著興味的眸子都收斂了起來,這戲也並非這麼容易看的啊……
溫道初左右看了眼,腦海裏天人交戰了一番,想到自家父親交代的話兒,又想到方才陛下這句話,終究還是狠下心。
“草民,溫道初,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朝外頭走了一步,溫道初直接跪下,聲音無比恭敬。
溫道初?竟是他是第一個麼。
一雙雙目光投向那溫大人,待看到他臉上是一片從容不迫神色,心裏便了然了。
這顯然是有備而來啊!
隻是,即是上了大殿之人,哪一個又非有備而來,想起坊間一些這個溫家公子的傳聞,心底裏頓時一個疙瘩。
有不少人說這個公子是腿腳有疾……
想起這個話兒,垂著的眸子瞬間移到了那個緩緩前行之人的腿上。
再看兩眼,卻是未曾發覺有何不妥。
溫道初微弓著身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去,盡量讓自己的步子平常如初,要曉得,他等這個時刻已經等了好多時日了,絕對不能夠再出一絲一毫的岔子。
若非因為腿腳之故遲遲未尋到解決之法,他也不至於今日才來到這個朝堂之上,還要先顧忌他一個不曉得從哪兒出來的慕容清風……
“參見陛下。”再度一跪,溫道初雙手交疊在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
“你就是溫道初?”上頭傳來的聲音,威嚴中帶著和煦,仿若有一種說不出的緣由,竟是讓溫道初的心裏莫名的平和了下來。
陛下,果真是個仁德之人。
直到陸戰從上頭行完禮出來後,慕容清風仍舊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站著。
有些複雜的頓了一下,最終還是站回到了自個兒的位置上,隻是那一瞬間,後頭幾人,誰都看清了他是對慕容清風笑了一下。
“今日,看來那個陸戰可真是不錯啊……”這個聲音,明顯就是讚許陸戰的的。
“可不是,那楊大人可不算是說大話。”又一個附和的聲音小聲的傳出。
“說起來,方才那個溫家公子也是不錯的,至少算是勇氣可嘉了。”另一個聲音有些不讚同道。
“鄭公子也不錯的,你們可莫要忘了他那一身氣度,陛下明顯就是……”
“可還有一人不曾上呢,你們且先停歇一下罷。”一個聲音不大,卻順利的讓這七嘴八舌的議論聲給停了下來。
左右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可不是正是如此麼?當下便又歇了心思,一個不留神,竟是差點兒忘了還有一個慕容清風了。
原本翹首以盼之人,如今卻成了壓軸之人,但這絲毫沒有減輕他們對這個人的興趣,反而更加期待了。
嗬,這個慕容清風倒也是個好性子,竟是能夠真真切切等到最後,當真是沉得住氣。
隻是,接下來,不曉得他又有什麼讓人驚豔的表現了。
若是無法超越先前幾人,這番不曉得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壓軸之為,便反倒落了下成。
瞬間,隨著陸戰回到原本位置站定,整個朝堂上之人的心思又瞬間緊了起來。
隻有兩個人,依舊淡定如初。
一人,便是前頭始終不動聲色的葉錚。
另一人,便是嘴角始終微彎,帶著弧度的最後之人,慕容清風。
“還有最後一位才俊了罷?”明黃色繡著金絲騰龍的寬大袖袍隨著完顏朝遠的動作在龍椅前頭一掃而過。
明顯的問話,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味。
葉錚眸子朝上頭看了一眼,嘴唇動了一下,卻終究再度閉上。
隨著皇帝完顏朝遠的話停下,一道絳色的身影緩緩的人群中走出。
禮一絲不落的行了,話一句不差的說了,但那聲音,那動作,做起來卻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似乎是畢恭畢敬,又似乎……上頭之人,在他的眼裏,什麼都不是。
這是在聽了慕容清風行禮跪拜後不少大臣心裏突然湧出的怪異之感。
有了這個想法,不少大臣壓下冒犯天顏的大不違之罪偷偷朝那人看去。
隻一瞬,便不由呆在了當下。
古人有雲,食色,性也,更不論本身完顏朝之人便對顏色有一種內心之喜愛。
即便並非很多人敢於將之形於色,發於聲,但一些細微之處,仍舊是能夠顯露出來的。
隻見此人一身絳色衣袍,步態緩緩,頎長的身量被腰間白玉腰封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來,更是將其襯托得氣宇軒昂。
這是,慕容清風已然走過時,一些官員在他身後所思所感。
此刻,他們竟是在心底裏起了幾絲懊悔,方才未能夠早些抬首看到這個人容顏,倒是失策了……
稍稍回頭之人,便是能夠將此人麵容全然收入眸中。
最先引人注目的,便是此嘴角那勾起的笑容,無端的讓人覺得有如沐春風之感。
想想他的名字,倒是名副其實了。
再往上瞧,高挺的鼻梁,如同可盛葳蕤山河,眉飛入鬢,雖如柳,初起時卻是劍鋒微揚,不若二月之絲,而似五月之堅。
最讓人驚歎不已的便是此人竟是還有一雙狹長的鳳眸!裏頭的深度讓人不敢窺探究竟。
雖是如沐春風,卻又讓人有一絲魅惑在裏頭,此子,端的好顏色!
這是將慕容清風麵容收入眼底之人心裏所紛紛起來的思緒!
不疾不徐的步子在最前方停下,葉錚看著行至自個兒身邊之人,緩緩地點了點頭。
“草民,慕容清風,見過陛下。”中規中矩的禮,讓人挑不出半絲毛病,但那姿態做起來,卻又絲毫不讓人覺得有諂媚之感。
就觀其姿態,便是賞心悅目。
“哈哈,你就是葉卿所舉薦之人,倒是人如其名,君子溫潤,如沐春風,快快起來罷。”笑了一聲,完顏朝遠的話語聽起來是無比的愉悅,顯然對這個人很是滿意。
“謝陛下誇讚,清風,愧不敢當。”垂了垂頭,慕容清風掩去眸子裏頭最深處的情緒,再次抬首時,又是一分謙恭謹訓。
“有何不敢當的,葉卿舉薦之人,定有其不凡之處,畢竟你可是葉卿舉薦之第一人啊!”揮了揮袖袍,完顏朝遠的目光從身下不遠處的葉錚身上一掃而過,頗為大氣道。
然,若湊近了瞧,定然能夠查覺出他眼裏一閃而逝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