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兩趟馬車遠遠離去,清早的被馬蹄踏起的塵埃都平複了下來,葉府門口,葉二公子還久久的駐足在那兒,目光望向某處。
葉二公子不曾離開,站在外頭的下人自然也是不敢隨意離去,這麼一大早,著實站了不少人。
張盛輕輕咳嗽了一眼,目光停在自家二公子身上,不由搖了搖頭,“二公子,且進去罷,用不上一個時辰,將軍同慕容公子也歸來了。”
過了半晌,葉青鬆才回頭看了一眼,對上張盛那盛滿了複雜的眼神,怔了一下,終究是點了點頭。
張盛一張褶子臉頓時就笑了,對身邊跟著的人道:“你們去給二公子取方帕子過來。”
摸了摸額頭,葉青鬆這才發覺上頭竟是濕漉漉的一片,咳嗽了一聲,“多謝張伯了。”
“二公子客氣了,即是早起了,便去前廳用早膳罷,想必韓小公子估摸著此刻也到了那兒。”張盛眼裏閃過一縷精明,話裏帶了一絲不知名的味道。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的葉二哥身子一怔,竟是破天荒的點了點頭,抬腳就朝裏頭走去。
那步子,竟是比往日裏快了不少。
張盛在身後跟著不禁有些啞然失笑,他都不曉得該如何說說二公子同韓小公子的關係了。
說是在府裏這兩日,二公子同韓小公子可互相掐了不少次了。
但讓人琢磨不透的是,隻要是同韓小公子有幹係的事兒,自家二公子卻又會有極大的興趣。
這不,將軍總是命令讓二公子一大早去前廳用早膳都不成的事兒,他一提到韓小公子也會去,這結果……
搖了搖頭,罷了,韓小公子也是個討喜的孩子,便隨他去了。
想起那孩子還因為書房門口那事巴巴的過來同自個兒道謝,張盛目光不禁柔和了幾分。
葉府後院裏,瑞珠看著今日早早起來的小姐,站在她的身後,竟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總覺得,小姐今日一大早起來便有些奇怪,但又讓她說不上來。
目光從那開著的窗子裏收了回來,葉嫋嫋緩緩地轉過頭,將眸子裏的複雜掩去,“瑞珠,將窗子關上罷。”
這一輩子,若是說最期望那個人的路能夠走得順暢而長遠,除了慕容清風自己,便是她葉嫋嫋了罷。
慕容清風,隻有你的路順暢了,我才能夠有路可走。
慕容清風,我葉嫋嫋在此,祝你飛黃騰達,如願以償……
“小姐。”怔了一下,瑞珠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是,今日的天不錯,定然會有好事兒的。”說完,還俏皮的眨了眨眼。
葉嫋嫋水眸微微一閃,點了點頭,嘴角揚了揚,這個丫頭,竟是反過來寬慰她了,“你說的不錯,今日,是個好日子。”
說起來,今日葉錚上朝的時辰算是被葉青鬆給耽擱了一些,但也算不得太晚。
隻是看著皇城外一趟趟往回走的馬車,卻是顯然比往日裏多了不止一趟兩趟。
馬車裏,葉錚眸子微微眯著,不曉得是在思索著什麼,還是閉著眼在休憩。
隻是即便如此,那斜飛入鬢的眉,依舊給人一種威嚴不容侵犯的感覺。
聽著外頭的馬車軲轆聲,葉錚緩緩睜開了眸子,眼裏閃過一縷複雜,但若是細細去瞧,便會發覺更多的是堅定。
既然是決定了的事兒,便沒有什麼回頭路可以走了。
葉府的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葉錚眉頭皺了一下,嘴角動了動,卻是沒有說話,就如此靜靜地侯著。
葉錚不急,慕容清風自然也不急。
若說前麵一趟馬車之人是肅穆淡然,後麵馬車裏的慕容清風便更有一種隨遇而安的閑適。
頎長身子微微的靠在車壁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捧著一冊從馬車裏取出的書卷,嘴角始終噙著一縷笑容,端地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皇城門口的馬車大多是送了自家大人便離開,如此突然一趟馬車上人既不下來,又不離去,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探視。
但看著皇城門口的侍衛們不曾做出任何舉措,便在心裏明白了三分,待看清那馬車上掛著的“葉”字紅木牌,心裏便明白了十分十了。
既是葉府,想想也說得過去了。
隻是……
不少人想起三日前葉大人在朝堂上舉薦之人,便不由自主地將眸子落在了後頭的那趟也有著“葉”字的馬車上。
隻是,這終究是得讓他們失望了,前後兩趟馬車都同樣的平靜,若非外頭一臉肅殺的葉府侍衛,他們都要懷疑裏頭是否真有人所在了。
王峰一下自家的馬車便看到了不少怪異的目光,便也隨著一眼掃去,緊接著瞳孔猛地一閃,心裏頭便明白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不再多留,一身鶴褂的王丞相轉身進了皇城。
同他無甚幹係的事兒,他倒是也不願去多插手,更何況,他可樂得看那些人去頭痛呢。
王峰走了後,不到半刻鍾,又來了一趟,從裏頭下來一個有些臃腫的身子,肉縫裏的細絲四周打探了一眼,瞬間瞪大了兩分。
徘徊了一陣,還是踏著走著虛浮的步子走到了葉府的馬車前,看了眼那目不斜視的侍衛一眼,抬手對著裏頭拱了拱手,帶著三分試探,“葉大人?”
從那腳步往這邊走來時,葉錚的眸子便再度眯了起來,聽到這個聲音後,淡淡的嗯了一聲,“陸大人有何事?”
陸淵浩身子一顫,“葉大人還不進去麼?”竟是隻聽聲音便曉得他是誰了,這個葉錚……
“陸大人先行罷,我還是再等等。”聲音依舊平淡卻明顯帶著疏遠。
訕訕一笑,陸淵浩也隻能夠摸了摸鼻子,“即是如此,那我便先行了,葉大人請自便。”
原本想著若是能夠邀請這人一齊前往,自然能夠一睹這慕容清風的真容,便是無法得出什麼結論,也是提前做好了準備不是?
隻是不想,竟是連這個想法都完不成,搖了搖頭,陸淵浩抬起頭後又是一片笑眯眯的模樣。
他看不到,那些個人也瞧不著不是?故而在此事上,誰也不曾占到先機。
隨著離開的步子,葉錚一雙鷹眸盯著馬車裏的某處,如同想要抓住什麼,片刻後又緩緩的平靜了下來。
又過了約莫半刻鍾,馬車外頭,侍衛垂了垂手,“大人,該進了。”
時辰差不多了,大人便是最後過去,也得下馬車了。
後頭的馬車裏的慕容清風自然也是聽到了這個聲音,手裏的書被合上,抬起的眸閃著莫測的光,嘴角勾了一絲誌在必得的弧度。
完顏朝,我慕容清風,來了。
兩個人先後下來馬車,對著王過來的葉錚,慕容清風淡淡一笑,寬大的袖袍裏的手擺出一個恰當好處的禮。
葉錚點了點頭,這一刻,兩人竟是心照不宣,心領神會。
一個沒有去問方才為何要等如此之久,另一人也不用過多的解釋。
待得這兩個“有意為之”的人緩緩地走到議政殿門口時,已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看那架勢,估摸著已經全部齊了,便是少,也差不了一二了。
葉府的侍衛時辰算得也是正好,待得兩人一踏進人堆裏,便是議政殿門緩緩打開的聲音。
百官原本遠遠看著那人過來欲要細細打量一番,卻不想還不曾看清眉眼,便要上朝了。
一個人縱使對葉錚身後之人有再大的興趣,也不會在這個當下冒著大不敬的罪名去瞧,隻能夠垂頭上殿。
慕容清風步子踩在葉錚身後,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目不斜視,身邊行走的腳步絲毫沒有擾亂他半分。
葉錚感受著身後之人平緩有序,絲毫不見慌亂的步子,深邃的鷹眸裏閃過一縷讚賞,瞬間掩去,消失不見。
朝堂覲見,慕容清風無官無職自然不能夠隨著葉錚一同站到百官之首的位置之上。
待得百官皆站立好後,隻見那絳色衣袍的男子靜靜地站向了最後之處。
那些個位置,除了慕容清風,左右已然有了三張年輕而陌生的麵孔。
注意到身邊多出來的人,鄭祝昌眸子閃了閃,卻也不過多理會,目不斜視的站著,仿若一切事兒都與他無幹。
倒是左側兩人,竟是一前一後側了目過來,打量了幾眼,還有一人竟還笑著點了點頭。
慕容清風瞧了,嘴角一揚,也點了點頭以示回禮。
算不得是多麼熟絡,卻也不曉得冷漠。
心裏歎了一口氣,慕容清風不禁搖了搖頭,果不其然,皇室的幾個皇子也開始惴惴不安了啊……
看這個站著的模樣,便能夠瞧出許多東西了。
朝慕容清風點頭微笑之人,正是陸戰。
想起自家姨夫交代過的,陸戰自然曉得這個人是如何的重要,自然將其放在了心上。
溫道初注意到身邊之人的動作,眸子閃了閃,最終還是沒有多做反應,若是弄巧成拙了,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再想想父親交代的話,更是平複了心緒。
動了動靴裏的腳,溫道初臉色微微一變,捏了捏拳頭,他今日最主要要做的事不是這個慕容清風,而是要讓他自個兒能夠脫穎而出!
待得百官朝拜,將事兒稟報完後,完顏朝遠也是一臉喜意,眯著眸子看著下頭之人,似乎也曉得他們等著什麼。
清了清喉嚨,溫和又威嚴的話在大殿裏響起,“三日之限已到,不知四位愛卿舉薦的才俊,可都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