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葉青鬆飛身而起,看著那道就要作勢往裏頭衝的身子,眼裏滿是驚慌。
這個孩子,怎的這般倔強!
“莫弟,你要作甚?!”已經顧不得這般大的聲音會讓裏頭的人聽到了,看著那還有兩息就要落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的少年,葉青鬆聲音焦急道。
這個時候他才發覺,自個兒的輕功當真是趕不上這個在他眼裏還是孩子的人。
張盛也顯然注意到了這兒的情況,他比之葉青鬆所在之地離書房更近,看著少年的動作後,出於本能的,便直接用身子擋了過去。
不管裏頭發生了什麼事兒,不論他心裏在想些什麼,他曉得方才那個動作定然是將軍做出來的。
即是如此,他自然是要將這個不管不顧的少年攔在外頭。
不僅僅是因為將軍的舉動,他更是曉得若是真的讓這個少年進去了,隻怕才會真正的出大亂子。
於他,於將軍,於那個慕容公子,於整個太尉府,皆是一場浩劫。
雖說心裏頭千絲萬縷地想著,張盛的動作卻沒有半點的慢下來,卻也隻是堪堪的攔住了一個瞬間。
張盛眼裏閃過一絲驚詫之色,方才看到這個孩子直接將二公子撞將開來,衝出去之時,他還以為這個孩子隻是用了巧勁或是二公子讓了於他。
直到自個兒同他交了手,他才曉得自個兒方才所想的,哪裏有一個事對了的?
這個少年,不對,準確而言,是這個半大的孩子,分明就是個練家子,還是裏頭的佼佼者!
好在就在張盛擋住了韓莫的這一瞬子,葉青鬆也飛身從後麵趕了上來。
“阿莫,你這是作甚?慕容兄不會有事兒的!”忍住手臂上被這孩子一撞而帶來的痛麻之高,葉青鬆不管不顧的抓緊了韓莫的胳膊。
這一下,就是他的胳膊被這個孩子給卸了,他也不會放他進去的。
天曉得,他這麼一進去會發生什麼出人意料的事兒,若是祖父一個不樂意了,所有的事兒都竹籃打水一場空如何是好?
“放開!”眯了眯眼,少年掃了一眼拉住自個兒胳膊的手,眸子一點一點的落在了比他高出半個頭的葉青鬆身上。
直直地對上韓莫的眼神,葉青鬆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一怔,方才這個孩子的身手太快了,以至於他沒有看清楚他眼裏的表情。
隻見這個少年的眸子都變得有些猩紅起來,那說完幾個字後便緊抿的唇,竟是曉得有些猙獰。
平靜的臉色上,卻是陰沉得如同臘月的飛雪落在湖麵上,結成了一把把冰渣,直直地戳進人的心窩子。
讓人遍體生寒。
看著這樣的少年,葉青鬆心裏頭沒來由的觸動了兩分,眼裏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他毫無疑問的相信,若是裏頭那個人出了什麼事兒,這個少年定然會化身為地獄裏的修羅,血流千裏,屍橫遍野。
韓莫對慕容兄的感情,竟是這般深嗎?
然而,當下卻是容不得葉青鬆多想的,韓莫越是這般說,他手裏的動作也越大,抓住少年左手的五指也一點點的用力。
甚至,站在他們旁邊的張盛能夠看到這個半大的孩子的衣袖在自家二公子的動作下,起了一點又一點的褶皺。
“不放。”葉青鬆也幹脆,眸子裏也多出了一絲倔強的光。
“慕容兄讓我陪著你,我自然不能夠讓你隨便走了。”咬著牙說出這句話,葉青鬆的眉頭不由出了一層薄汗。
他的左邊臂膀被少年方才衝撞了一下,至今還在恢複知覺之中。
即便是在這樣的初春的日子裏。
在聽到慕容兄三個字時,少年的眼裏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但緊接著,又是更大的瘋狂。
這個人,還敢說大哥!
大哥在裏頭,在他看不到的地兒,他不曉得那個人會對大哥做出如何的事情。
隻是……
看著這個死死抓著自個兒左邊手臂不肯放開的人,韓莫嘴角露出了一絲嗜血的光芒。
不願放開麼?即是如此,那他便幫他鬆開罷……
右手飛快的動作,瞬間一道寒光從六道目光之前一晃而過,卻在落下去離手指一寸之時,緩緩地停了下來。
葉青鬆甚至能夠感受到那黑色的刀尖帶過來的風在自個兒的皮上吹過。
不用去瞧,他也曉得自個兒的寒毛該是因為這個孩子方才的動作而豎了起來。
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身體在一些情況下,不由自主而做出來的反應。
“你還不放開?”在這個時候,韓莫笑了笑,看著手裏那把黑色的匕首。
他的麒麟可是許久未曾出來飲過血了啊。
骨子裏的天性,少年喜歡一切能夠見著血的東西。
在少年匕首出現的那一刻,除了那執匕之人,兩人的目光都很明顯的變了變。
張盛的眼裏帶著一絲慌亂,他不曾想到這個孩子的身上還攜帶著如此利器。
而且,還對他們的二公子做出了這般動作。
葉青鬆倒隻是閃過一絲驚訝後便恢複了平靜,最後反而勾了勾唇,“莫弟,你當真做得下去?”
側在身旁的另一隻手同張盛打了一個手勢,平日裏待這個管家向來尊敬的少年,難得的在眼神裏帶上了壓勢。
二公子這是在警告自個兒,莫要插手,張盛在裏頭如是道。
倒不是葉青鬆不怕,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少年的匕首會毫不猶豫的插下去。
但他卻又在想,這個孩子是否會因為一點兒別的什麼緣由而停下來。
而這絲緣由,葉青鬆暫時自個兒心裏頭都不曉得。
韓莫嘴角動了動,卻不再說話,對於抓住自個兒胳膊上的手,他自然有不少法子可以讓他直接下去。
但卻把匕首拿了出來,若非是圖窮匕見,山窮水盡之時,他韓莫是萬萬不會做出這般事兒來的。
之所以這般,不可否認心裏頭突如其來湧出的嗜血的念頭。
在最後一刻停了下來……
韓莫在心裏頭想了一下,是因為大哥交代了在葉府不能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來。
若是把這個葉府二公子的手指頭削了下來,也著實是算是出格的事兒罷?
除了這些,少年心裏頭也有了別的計較,他曉得自個兒鬧出這般動靜,裏頭的那個人自然能夠聽得到。
若真的大哥在裏頭出了什麼事兒,他敢肯定,自個兒的匕首能夠瞬間割斷這個一臉無所謂之人的喉嚨。
還有一個,連韓莫自個兒都不願意去想。
在匕首最後落下去的一瞬間,他的腦海裏突然無比清晰地出現了這個人在客棧裏頭笑著喊他莫弟的模樣……
一個緊緊的抓著匕首,一分一分的往下,一個死死的攥住那條胳膊,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開。
同是如此倔強的兩個人,或許也是後來之所以要糾纏一輩子的緣故。
兩人之間的僵持不到兩息,但讓看之人卻如同過了兩世一般。
方才的感覺,就如同把他送到了輪回路口,讓他看到了死亡的感覺。
隨著門咯吱一聲被拉開,張盛總算是放鬆了下來。
這位上過戰場,馬革裹屍過的,又為葉府鞠躬盡瘁,任勞任怨看慣了不少大場麵的管家直接長籲了一口氣。
他方才,真的是把心一直提著的。
葉青鬆回頭看了眼,嘴角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輕鬆而自信的笑容,還對著那道身影點了點頭。
他終究,還是堵贏了。
雖說這個孩子沒有下手是因為慕容兄出來了的緣故,可歸根結底,這個孩子一開始就有機會動手的不是?
可他終究是沒有動手。
手指一根一根的在韓莫的胳膊上鬆開,葉青鬆微微抽了一口氣,這一下子,自個兒可不僅僅是左邊的臂膀痛了。
連右手都有些發麻。
天曉得,他方才抓著韓莫的胳膊時用了多大的氣力,卻又不敢動用內力,否則怕傷了他。
隻是這個孩子卻對自個兒著實不客氣,方才他鼓起來的,如同冬日裏蛇一般筋脈裏頭的,分明是滯結在一起的內力。
若是用這個內力將自個兒彈開,葉青鬆不自信自個兒是否能夠化開。
這種法子,可以在瞬間傷人,但若是接下來沒有收拾好,也容易傷到自個兒。
隨著自個兒手指頭一點一點的鬆開,葉青鬆能夠感覺到韓莫的手臂也在一點一點的放鬆了下來。
出來之人,一身深色的衣袍站在門口,灌進門的風吹得男子的墨發在身後打了一絲絲的圈兒。
衣袖也微微的被風吹得鼓起,就不去瞧他的麵容,便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怡然已成。
在看到這個樣子的慕容清風後,韓莫瞬間垂下了眸子,將目光深處的一縷暗紅色掩去後,才又直直地對上了那個人的笑臉。
不錯,慕容清風正是笑著的,而且,笑的很是平和,就如同他方才踏進葉府的那一刻。
隻是,韓莫曉得,自家大哥越是這個樣子,便越是在壓抑著心裏頭的怒火。
不曉得大哥待別的惹他生氣惱火的事兒是否也是這般,但韓莫清楚,這個用在自個兒身上,定然是對的。
不敢狡辯,不敢多說什麼話兒,韓莫無聲的接受了自家大哥的怒火。
隻要,大哥無事便好……
葉青鬆看著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眸子一轉,落到韓莫的右手,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上前一步。
“慕容兄同祖父說事兒便是,我方才同莫弟切磋了一下,隻是技不如人了啊!”說完,還滿是感慨的搖了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隻是那再上前一步的身影,卻完全將少年手裏的匕首給掩藏在了身後。
他們打鬥歸打鬥,祖父定然也曉得,隻是少年手裏這把匕首,隻要有一分機會,便不能夠被祖父曉得了。
他方才特意至始至終沒有說出“匕首”兩個字,隻希望祖父也沒有察覺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