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這才多久,你就隻聽二哥說的,不聽我的了?”纖細的手指拈了一縷從脖頸處繞過來的發絲,葉嫋嫋不由輕輕地歎了一聲。
瑞珠一聽,身子頓時一怔,小姐說的這可真是……
想了想,臉色都不由自主的變了,立馬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隻是……”
她也隻是覺得小姐在這個時候再看趁子會將眼睛給消了啊,小姐這腿還傷著,可萬萬不能再落下別的毛病了。
聽著身邊突然傳來的動靜,葉嫋嫋愣了一下,眉頭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待得一想,便明白了瑞珠這是心裏頭想岔了。
當即有了幾分無奈,“瑞珠,你這是作甚,我同你打笑呢,你莫要當真了。”
惴惴的起來,瑞珠垂手站在一邊,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葉嫋嫋的身上,小姐方才那句話,可真是差點兒沒有將她給嚇著。
作為一個奴婢,她自然曉得什麼人最能夠讓主子放心,哪種又是主子會厭惡的。
知主子心之人,自然能夠得主子喜愛。
能夠曉得什麼該做,什麼該說之人,能夠讓主子放心。
若是心裏有了二心,這才是最最忌諱的,沒有哪個主子能夠容忍這種下人待在自個兒的身邊。
方才那句話,主子說的無心,但聽到她的耳裏,以為主子是說她存了二心,反主之人。
這種下人,隻能夠有一種下場,就是被主子所舍棄,任何人都容不下的。
“好了好了,這個樣子作甚,莫要站著了,將這茶水給處理了罷。”看出了這個丫頭還是有些不安,葉嫋嫋隻能用些別的事兒來安撫她。
早曉得,就不用那句話來打趣她了,自個兒怎的就忘了,這個丫頭這幾日都是有些恍然的。
原本隻是想著那本《舟子治郭》還有一些,若是今夜再看個把時辰,也是能夠讀完的。
哪裏曉得被這兩個人直接給阻了,罷了,即是如此,那便不再看了,不就緩一日,她也不是等不了。
搖了搖頭,看著那個轉身去做事兒的身影,葉嫋嫋不由有了幾絲遺憾。
這一輩子,怎的還讓這個丫頭對待在自個兒身邊有些惶恐不安了呢?
上一世,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啊。
葉嫋嫋不曉得這個其中的緣由,瑞珠心裏也不曉得,隻覺得小姐越來越讓她琢磨不透了。
這也就是應了那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葉嫋嫋本身就比瑞珠小了兩個年頭,前一世裏,很多事兒瑞珠都是秉持了葉府老夫人所教的法子規矩來為葉嫋嫋籌謀。
雖說手段說不上如何厲害,但也絕對是當得起一個大丫頭的身份。
這一輩子,瑞珠不曾改變,改變的是葉嫋嫋。
算起年紀,算起兩世為人的見識,所遭遇的事兒,兩人所思所想自然是有了不同。
加之前一世的氣勢,雖說葉嫋嫋心裏平複了許多,也特意抑製了,但時不時,舉手投足之間,仍舊是能夠流露出來的。
這一點,別說日日夜夜隨在她身旁的瑞珠能夠感覺得到,就是葉二哥也是有些察覺。
隻是對於自家小妹,葉二哥從未會多想,隻想著全心全意的對她好就夠了。
能看到自家小妹開懷的笑容,就是葉二哥心裏最大的慰藉。
待得瑞珠從屋裏別的丫頭手裏將茶具收將好後,葉嫋嫋屋裏再次迎來了不速之客。
看著恭恭敬敬站在自個兒麵前,將手裏的東西恭恭敬敬送上,臉色正經的人,葉嫋嫋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還在說著的下人不由愣了下來,又不敢抬頭,隻能夠繼續自個兒的話,“二公子說奴婢們泡的茶不如小姐屋裏的好,讓奴婢把這個也送回來。”
其實,丫頭在說著這句話時,心裏也有些莫名其妙,公子以往可從未嫌棄過自個兒屋裏的人泡的茶水不好。
今日個卻突然讓她們將上次歡歡喜喜從小姐屋裏帶回來的西湖龍井裝好,再給人送回去。
雖說心裏疑惑,但二公子的話誰敢不服從,隻能夠接了快快送來,隻在走之時,又被公子給叫住,好生囑咐了一番。
瑞珠看著那人手裏捧著的東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當下看向葉嫋嫋。
這個東西,她怎麼能夠不識得?這不就是上次小姐讓她裝好給二公子帶回去的麼?
就那個盒子,還是她給挑的呢。
葉嫋嫋點了點頭,心裏了然,讓瑞珠收了後,又讓人親自將其送出門口,“即是如此,瑞珠便收好了,今後二哥時不時的過來,你便多給他煮幾次罷。”
她們幾個都稀裏糊塗,可她卻曉得不是這樣。
明著送茶葉,暗裏那個丫頭可是朝自個兒身側偷偷瞥了幾眼。
那不就是,自個兒方才看書的地兒嘛……
這麼一想,葉嫋嫋心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二哥這可真是,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小姑娘了不成?
不過,方才沒有真的將書再看,也還真得多虧了瑞珠,否則明日個,估摸著又得聽二哥來這兒“喋喋不休”了。
皇宮,禦書房裏頭。
七公公看了眼又將茶給端了上來的茶水宮女,滿是褶子的臉狠狠地抖了一下,眉頭也皺了起來。
瞥了眼目光沒有看向下頭的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七公公趕忙打了一個手勢,讓那茶水宮女莫要再上來。
隻那平日裏怪機靈的宮女,今日個卻不知怎的了,竟是沒有看出七公公的意思,還一個勁兒的往前走。
七公公臉色一垮,隻得無奈地朝下頭走去,朝那宮女瞪了一眼,然後親自接過茶水,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隻是,這麼一來,七公公曉得自個兒的動靜定然會被陛下察覺到了。
“蘇七,你這是在作甚?莫非還不讓朕喝茶了不成?”完顏朝遠頭也不抬,手裏的速度也不見慢了半分,卻將一切盡收眼底。
七公公手指頭一抖,差點兒沒有將茶水給倒了出來,輕咳了一聲,笑著道:“陛下,奴才哪敢啊,隻這夜深了,若是再用茶,隻怕是睡不下了。”
陛下本就淺眠得厲害,若是再來一壺茶,可就不曉得要到幾時能夠有睡意了。
這茶白日裏喝了還罷,夜裏多用了,隻怕是傷身了。
“無事,朕今夜去皇後那兒歇著,她那兒的安神香,倒是有助眠的功效。”低沉的話再禦書房裏頭回響,帶著幾分威嚴,幾分漫不經心。
七公公一噎,陛下,你這話說的可是……您去了之後,哪個宮裏的娘娘敢不把好東西拿出來啊。
更何況,就算是皇後娘娘宮裏頭的安神香好,陛下的乾清宮也是有那什麼安神香的啊,還有龍延香,安神不說,還延年益壽呢。
不過,作為陪在完顏朝遠身邊這般久的老人,皇帝說了一句話,七公公自然是能夠從裏頭摸索出不少的心思。
陛下可是有好些時日不曾去鳳儀宮裏了,今夜倒是十五,說起來,也是要到皇後娘娘的宮裏歇著了。
想到這個,七公公立馬招了一個小太監過來,耳語吩咐了一番,這才回來給完顏朝遠倒茶水。
陛下說了,他可不敢不倒,但倒多少,他還是可以看著的。
至於皇後娘娘那兒,雖說今日十五,鳳儀宮定然準備好了接駕,但再去探探,免得出了差池。
七公公在一旁倒著茶水,完顏朝遠看著看著放在禦案上頭的一封奏章,手裏的朱筆頓時停了下來。
“蘇七,明日個就是今年的舉薦之日了罷?”有些分不清情緒的話突然又在禦書房裏響起。
七公公心裏疙瘩了一下,明日可不就是一年一度的舉薦之日了嘛,他可不覺得陛下突突然說起這句話來是瞬間想了起來。
這裏頭,估摸著還有別的話要說。
想著,七公公將茶水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應了一聲,“可不就是了嘛。”
“明日個舉薦之日,不曉得愛卿們誰又能夠給朕尋些能人誌士出來。”接過茶喝了一口,完顏朝遠的眉頭微微皺起,這茶,泡得為時有些淡了……
笑了一聲,七公公哈哈道:“陛下且放寬心罷,咱們大金朝,才俊可不少,定然能夠有入得了陛下眼的。”
嗯?完顏朝遠有些意外的抬了抬頭,目光在七公公的臉上溜了一圈,“你倒是個曉得說話的,可真是……”
“陛下,您莫要打趣奴才了,奴才懂得啥啊,就曉得服侍好您才最是應該。”看到完顏朝遠那個眼神,七公公哪裏不曉得自個兒方才茶裏頭的門門道道被陛下看了出來。
“罷了罷了,暫且不說這些個了,還有幾個時辰,明日就能夠曉得這些了,朕可還盼望著,明日個誰能夠給朕帶來驚喜呢。”挑了挑眉,完顏朝遠索性直接放下了手裏的朱筆,將頭靠在龍椅上。
七公公一瞧,立馬伸了手過去,“陛下,奴才給你揉揉肩膀罷。”
點了點頭,完顏朝遠不置可否,半晌,突然睜開眸子,“今日個,後宮可有什麼動靜不成?”
有的事兒,七公公能夠揣著明白裝糊塗,有的事兒,該明白之時,他也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七公公手裏的動作沒有停下,神情卻正色了不少,“回陛下的話,今日個辰時大皇子進宮看了劉貴妃,四皇子未時三刻去瞧了皇後娘娘。”
阻止了七公公的動作,完顏朝遠緩緩地站起身來,話裏多了幾分無奈,“這是誰先按耐不住了啊?”
隻是眼裏寒光卻如同寒冬臘月的雪一般冷冽,直直戳進人的心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