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了,尹清歌靠在窗邊,安靜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月下一株曇花安靜的綻放開來,飄出淺淡的清香。
談夙緩緩地推門進來,看著這一幅場景,不由的停在了原處,安靜的看著尹清歌,眼神中滿是複雜之色。
腦海中浮現處燈會那夜尹清歌一身紅衣翩然而舞的場景,談夙不由微微攥緊了手指,那夜尹清歌所有的溫柔和動人,所有的嫵媚和嬌柔,都不屬於他,連最後擁她入懷的,亦不是他,他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遠遠的瞧著。
談夙的眼神中滿是陰鷙之色,目光定定的看著尹清歌,神情在那一刻看起來尤為可怖。
似是察覺到了談夙的目光,尹清歌淡淡的朝著這邊看了過來,兩人目光對視,尹清歌的眼神中不禁閃過了一絲冷意。
談夙將眼神中的陰鷙之色盡數的隱去,緩步走到尹清歌的麵前的椅子上坐下,神情淡淡的道:“在看什麼?”
“與你何關!”尹清歌冷冷的收回目光,繼續看著窗外的那一株曇花,語氣冷冷的回道。
談夙眸色微暗,抬手拿起一側的茶杯,神色極淡的倒了杯清茶,淺淺的抿了一口,淡淡道:“阿念,我們說說話吧。”
說罷,談夙也不在乎尹清歌的冰冷的目光,兀自靠在椅背上,目光恍惚的看著遠方,聲音輕的近乎呢喃,“阿念,我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麵,也是在這樣的夜晚……”
尹清歌輕輕垂下眼眸,眼神中極快的閃過了一抹暗色,半響後才淡淡一笑,打斷了談夙的話,淡淡道:“談夙,若是你不曾囚禁於我,或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
談夙聞言一怔,旋即低低的歎道:“或許吧,隻是阿念,我卻是不想與你做朋友的。”
尹清歌聞言微怔,抬眸看向談夙,好似在他的眼角處看到了星星淚光,眨了眨眼再看,談夙就已經恢複成了往日淡漠的模樣,仿佛剛剛那一幕隻是尹清歌的錯覺一般。
談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淡淡的看了一眼尹清歌,聲音極淡的道:“早些休息吧。”
談夙緩步朝著宮店門前走去,手指觸及冰冷的大門時,動作驀地頓了頓,淡淡道:“阿念,若是當時我早些認清了自己的心思,你會不會喜歡上我?”
尹清歌聞言一怔,看著談夙走出去關上大殿的房門,不由微微晃神,大殿內隻有一支蠟燭燃著,昏暗的燭火將尹清歌的身影拉得很長,尹清歌目光淡淡的看著這一幕,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談夙那由內到外透出了孤寂。
一個人身在後宮之中,整日待在空寂的宮殿內,日出日落,一日終了,葉生葉落,四季變幻,終其一生,一直都是隻有自己一個人。
尹清歌輕歎一聲,起身走到燭火旁將蠟燭吹滅,然後緩緩的躺會床榻之上,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殿外的談夙看著燭火熄滅,這才緩緩的離開了這處,神色淡漠卻又無比的孤寂。
翌日一早,尹清歌剛剛醒過來,昨日伺候的宮女小藍就含笑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件明黃色的衣裙,身後還跟著一排小丫鬟,每個人手中都端著各色裝飾。
“娘娘醒了?”小藍含笑上前將尹清歌扶起來,微笑道:“娘娘,攝政王,不,是皇上,一早就將衣物送了過來,說是讓娘娘看看喜不喜歡。”
尹清歌極淡的看了一眼那衣物,淡淡道:“不必試了,我沒有意見,你看著選就是了。”
小藍聞言微怔,雖不明白尹清歌為何一直對談夙這般冷淡,卻也知道尹清歌是個極有主見的主子,下了決定很難改變,當即輕歎一聲,抬手讓那些丫鬟全都退了下去。
尹清歌神色淡淡的坐在銅鏡麵前,抬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唇邊不自覺的勾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這一世,她大抵是要穿上三次嫁衣了。
日子飛逝而過,談夙忙於布置兩日後的登基封後之事,再也不曾來宮殿中看過尹清歌,尹清歌一直安靜的待在屋內,也沒有做什麼,除了聽小藍說那彼岸花被移出去後稍稍的愣了一下,便是再無其他。
這一夜尹清歌剛剛睡下,談夙驀地推開殿門走了進來,好似是喝了酒,眼神中沒有以往的清明和冷漠,多了一些煙火之氣。
尹清歌從床榻上翻身而起,拿過一邊的大氅披在身上,神色淡淡的看著麵前的談夙,沉聲道:“你怎麼來了?”
談夙定定的看了尹清歌好一會,然後驀地伸手攥住了尹清歌的手腕,直接朝著外麵走了去。
窗外一處空地種滿了曇花,半夜之中突然綻放,於暗夜中增添了一份色彩,淺淡的香氣在空中迷漫著,談夙從一側拿過一柄長劍,聲音喑啞的道:“阿念,明日便是我登基稱帝的日子,你從明日起就是我的皇後,你可願意麼?”
尹清歌神色微冷的看著談夙,眼神中滿是複雜之意,淡淡道:“若是我說不願,你可會放我走麼?”
談夙身子微僵,抬手將那柄長劍扔到尹清歌的腳邊,淡淡道:“我不會放你走,但是我給你一個機會,我不會還手,你可以殺了我,那樣你就可以走了。”
“這有什麼不一樣麼?如果你真的想要放我走,就幹脆點。”尹清歌低頭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把泛著寒光的長劍,唇邊不由勾起了一抹極淡的笑意,然後抬手撿起那把長劍,目光微冷的看著談夙,淡淡道:“還是說,你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談夙勾了勾唇角,並沒有回答尹清歌的話,而是自顧自的折了一支曇花,淡淡道:“我曾見過阿念一舞,絕世傾城,隻是那一舞並不是為我而舞,我也知道我求不得你一舞。”
“所以,阿念,若是我為你一舞,日後你可會想起我?”談夙手中拈花,麵上的半邊麵具在月色下泛著銀光的暗芒,唇邊的笑意異常的詭譎。
尹清歌眸色微深的看著談夙,並不知道談夙究竟在做什麼把戲,於她而言,談夙做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談夙卻是沒有再看尹清歌淡漠無情的眼神,自顧自的拈花起舞,一個男子,一身白袍,月色清冷,這樣的氣氛下,尹清歌握著長劍的手不由緊了一些,等著談夙轉身的那一刻,徑直的拿了劍刺了過去,神色微冷的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談夙低頭看著橫在自己脖間的長劍,唇邊不由勾起了一絲自嘲的笑意,兀自朝著前麵走了一步,殷紅的鮮血順著劍鋒流出,尹清歌不由皺了皺眉,談夙卻是目光極淡的看了一眼,淡淡道:“想殺了我麼?動手吧。”
尹清歌麵色微沉的看著談夙,終於冷哼一聲將那長劍扔到了地上,沉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但是我卻是很清楚,你如今信誓旦旦,但是一旦我真的動手,隻怕我會先死在你的手裏。”
談夙聞言眸色一深,看著尹清歌冷冷的轉過身子,背對著他,眼神中滿是幽深的冷意,上前一步驀地伸手將尹清歌拉到懷裏,雙臂緊緊的禁錮著尹清歌的腰身,聲音喑啞低沉的道:“阿念,我永遠都不會對你動手,不會害你……”
“放開!”尹清歌眉頭緊皺,眼神中直直的射出了一道冷意,沉聲說道。
談夙環著尹清歌腰身的手漸漸鬆開,沒有以往那般偏執,踉蹌著朝著後麵退了幾步。
尹清歌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就要離開。
談夙卻是沉默的看著夜空,聲音喑啞的道:“阿念,你真的一點都不曾喜歡過我麼?”
“是。”尹清歌極淡的應了一聲,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談夙,冷冷的說道。
談夙微微閉了閉眼,淡淡道:“阿念,我就要死了……”
尹清歌停下腳步來,目光淡淡的看著他,輕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苦肉計麼?”
“阿念,若是我是因你而死的,你可會在我忌日那天為我揚起一把紙錢?”談夙並沒有理會尹清歌的話,依舊自顧自的說道。
尹清歌微微皺眉,總覺得今日的談夙十分奇怪,當即也不再回答談夙的問題,徑直轉身離開了這裏。
花園內隻剩下了談夙一人,談夙低頭輕咳一聲,看著濺在曇花上的血跡,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人之一生,唯情難解。
終於到了這一日,尹清歌一大早就被小藍喚醒,穿上厚重的皇後正服,緩步的朝著正殿走去。
談夙高高的站在正殿上方,兩側坐著各國的賓客,西越那處端坐著傅瑾煜,並沒有傅瑾琛的身影,尹清歌目光極淡的從傅瑾煜的身上掃過,眼神中一片平靜,傅瑾煜神色平靜的端著酒杯,跟周圍的大臣把酒言歡,像是根本就不認識尹清歌一般,隻是在察覺到尹清歌的目光時,極淡的朝著這邊看了一眼。
小藍扶著尹清歌往上走著,尹清歌卻是徑直的停在了原處,抬頭淡淡的看著談夙淡漠的神色,心中百般滋味,明明該是故人,怎麼變成了死敵,終其一生,隻能不死不休。